《倒影》谷草

4、VOL.4

　　婚礼结束的三天后，日理万机的简向东又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中，股东会议从早上九点一直开到中午十二点，不知道又是谁得罪了大老板，整个会议室的氛围凝重到极点。

　　简向东面无表情，股东们面面相觑，想不到对策，直到张秘书敲门进入会议室，在简向东耳边低语几句，他才稍微有些变化，他结束了会议，股东们如释重负，纷纷收拾文件离去。

　　待人散尽，简向东强压住心底微微隆起的澎湃，问张秘书：“她现在人在哪里？”

　　“在会客室等您。”

　　“嗯，你去做事吧。”

　　简向东没有多问，在张秘书离开后，一个人往会客室走去。会客室在会议室的边上，离得并不远，可他觉得像是走了很长时间，搭上门把手的那一瞬，他深吸了一口气，等到没那么急促了才开门进去。

　　沉重的木门“啪”一声开了，里面的人慢悠悠放下手中的咖啡，从沙发上站起，朝着门口礼貌地笑了笑。

　　简向东反手推上门，客气地说：“刚才在开会，让顾小姐久等了。”

　　顾眠摇了摇头，说：“我才坐下没多久，对了。”她回头拎起沙发上的精致纸袋，双手递呈给他：“谢谢你的外套，我已经让酒店干洗过了。”

　　简向东盯了一眼她洁白纤细的手，而不是她手上装着西装外套的纸袋。她左手虎口上有道淡淡的细小的红痕，虽然快愈合了，但他还是看出了那像是被小型尖锐的硬器所伤。

　　见他垂目盯着自己却迟迟不拿回袋子，顾眠身上略有不适，她挤出一丝笑容，“简先生？”

　　简向东如梦初醒，一面接手，一面说：“顾小姐客气了，一件外套而已，不必洗了专程送来。”

　　说完他自己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像是不希望她过来一样，可他心里明明那样期待……

　　光这么想着，倒没在意她是怎么知道他是谁的，毕竟那晚的婚宴上，他们的对话不多，他都没有来得及向她介绍自己。

　　“应该的。”顾眠依旧笑着，她原本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再找到外套的主人，幸好拿去干洗的时候发现了内侧袋里的名片夹，她不喜欢欠人人情，就挑了今天亲口对他说声“谢谢”。

　　简向东对衣物的关心程度远远低于任何事物，他没有检查是否破损或什么，把张秘书叫进来交给她后又看了眼腕表，然后客气地问顾眠：“既然来了，不知道顾小姐能否赏脸一起吃个饭？”

　　顾眠犹豫了一下，简向东怕唐突了她，又说：“假如顾小姐不方便……”

　　“荣幸之至。”顾眠温柔一笑，这笑容看在一向冷静自持的简向东眼里竟又心波涟漪，太像了，跟记忆中的她实在是太像了！

　　*

　　顾眠跟随简向东在附近的一家餐厅用餐，简向东不清楚顾眠的口味，先前出门前询问了她许多意见，好在顾眠不挑食，于是他就近选了一家。

　　顾眠在国外吃惯了西餐，平时很少吃中餐，中餐大多浓油赤酱，可简向东挑的这一家口味偏清淡，很合她胃口。

　　一顿饭，简向东寡言少语，倒是顾眠显得有些开放。

　　她一面慢条斯理地夹起色泽清丽的龙井虾仁，一面含笑说：“先前不知道简先生是简氏酒业的大东家，简先生明明这么年轻，倒是我看走眼了。”

　　简向东丝毫没有得意，反而有些不自在，不知道她对自己了解了多少。

　　“你跟文琳是怎么认识的，我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你？”多是顾眠主动问话，眼波流转，似有一种撩人的动机。

　　简向东鲜有与她眼神交流，他放下筷子，拿餐巾擦了擦嘴，说：“其实我父亲与夏小姐的叔父有些交情，夏子文与我是同窗，之前我与夏小姐并不相识。”

　　夏文琳回国后就只有她叔叔一家亲属，那天婚礼所宴请的也大多是她叔叔的亲朋好友，虽然夏文琳对顾眠从来没什么秘密，但也不会把每件事详细告诉她，更别提他叔叔交友甚广，顾眠自然没能从夏文琳那里知道简向东的存在。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之前不认识你，那天在甲板上我有点不适，所以……”顾眠抱歉地笑了笑，简向东明白她指的什么，其实是他唐突了。

　　“不如这样，今天这顿饭我来请，就当是赔礼道歉。”

　　顾眠饭量不大，吃完后才与他畅谈，见他也放下了筷子才想到结账的事。她毫不设想后果，提出了意见，简向东脸上顿现难堪，按照中国人的传统，有风度的男人绝不会允许女人请客，而简向东是个传统的中国男人。

　　顾眠显然忘记了他是个中国男人。

　　“顾小姐难得回国一趟，哪里能让客人请。”在她拿出钱包之前，他率先招来了侍应生，递上了信用卡。

　　他请她一顿饭，她又欠了他一次人情。

　　走出餐厅时，他主动请缨想送她回酒店，可她看时间还早，到酒店也不知能做什么，就像普通游客一样向他打听：“简先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不知有什么旅游胜地可以推荐的？一样来了，我打算在这玩上一个月再走。”

　　听说她将在这逗留一个月，他的心又提了起来，想像个普通市民那样热情地告诉她哪里好玩，可仔细一想，长这么大，他几乎没在国内好好旅游过，除了循例的那几次登山。

　　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简向东回归到老百姓的生活就像个不经人事的孩子，一无所知。

　　顾眠把他难倒了，他想抱歉地告诉她其实他对旅游的事并不精通，可转念一想，假如这么说了，她就会想别的途径，而他也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

　　于是，一本正经的简向东向来自异国他乡的顾眠撒了一个小小的谎：“顾小姐想旅游的话……我有个朋友是开旅行社的，比起我推荐，你不如询问她。”

　　“Really？”顾眠似乎很惊喜地说。

　　简向东点了点头，“她的名片现在不在我身边，顾小姐要是不着急……”

　　“哦，没关系，回头你把你朋友的联系方式直接告诉酒店经理吧，她会转达给我。”顾眠给他留了酒店的信息。

　　她现在住酒店，她的联系方式只有酒店的客服，手机号码除了周旭方，没有人知道。夏文琳多次告诉她没有手机不方便，可她说自己在国内不会呆太久，也没有特别要紧的事，就没准备。

　　简向东记下了她的联系方式，不久张秘书打来电话，提醒他下午还有一场重要会议，简向东简单应了一声就回去忙工作了。

　　和简向东分别后，顾眠在街上毫无目的地闲逛，出乎意料地，整个下午周旭方都没有打来电话“盯梢”她。换了从前，她稍有动静，他就会立刻联系她，生怕她背着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今天她不仅离开了酒店，还见了简向东，甚至和他吃了一顿饭，周旭方就像是与她失去了联系，没再骚扰她。

　　如此平静，顾眠非但没有松懈，反而更加慌张。

　　周旭方从来不是一个隔岸观火而不为所动的人……

　　为了确保万一，她回到酒店主动给周旭方打了电话，没能接通，她感到奇怪，后来酒店经理告诉她美国那边出了一点事，周旭方揽上了麻烦。

　　她憎恨的人出了事，本该高兴，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那样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轻易惹上麻烦。

　　她不知道周旭方又在玩什么花样，她和他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必须陪他一起玩下去。

　　连续好几天，她跟周旭方几乎失去了联系。

　　也趁着这几天，她在周边游山玩水。简向东给了她旅行社的联系方式，她跟团去了很多地方。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北方的波澜壮阔山河……她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行走的路上，长这么大，还没走过这么多地方。

　　她很庆幸，自己和周旭方失去了联系。

　　大半个月过去了，还剩不到半个月，这是她和周旭方早就谈好的条件，他放她一个月，一个月后，她将彻底失去自由。

　　临近期限，她更加珍惜每一寸时光。

　　她小时候很文静，是夏文琳让她爱上了跋山涉水。读书的时候，她们经常在假期里相约外出爬山，印象最深的还是毕业那年登上阿拉斯加的雪山，看到了极光。当地人说看到极光的人会遇见幸福，文琳那时候已经有了颜回，而他们后来确实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可是她呢？

　　她想，那只是人类美好的愿望，她并不怎么相信传说，她更相信自己的双眼以及心。

　　这次的行程中，她同样选择了爬山。

　　只不过，以前爬山有同伴，如今成了她孤家寡人一个。说句没良心的话，文琳要是没结婚就好了。

　　上山的这天下起了小雨，飘飘洒洒，像极了江南烟雨，似下非下，沾衣欲湿。

　　好在雨不大，也没有下大的趋势，不然她将取消这趟行程，雨天爬山总是不安全的，何况山里信号也不好。

　　山路有些崎岖，越往上越不好走，她所带的爬山工具并不齐全，不过她还是迎难直上。到了半山腰她遇到了一群人，他们是结伴爬山的驴友，像是刚从学校出来的大学生，她向他们打了声招呼，探了一下路，原来他们不是第一次爬这座山。

　　其中有个女孩子非常热心，邀她一起加入，毕竟她是一个人。

　　“师兄，这位姐姐是一个人，能跟我们一起上山吗？”女孩子询问了走在他们之前的人，像是他们的领队。

　　那人一直没有转身，直到女孩子开口他才回头“嗯”了一声，顾眠看到他正面的时候吃了一惊：“简先生？”

　　她没想到他们的领队竟是简向东。

　　“姐姐认识师兄？”

　　顾眠点点头。

　　后来她知道女孩子的名字叫蔡舒晴，蔡舒晴告诉她简向东是A大登山队的老队员，多年的爬山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从A大毕业后也经常回来组织大学生出去爬山，不过由于工作忙碌，一年顶多一次，多在三四月份。

　　周旭方在戴绿帽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