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灯的白泽(鬼白)》先先

9、改变

　　地狱业火终年不息，翻搅晨间浓重的水雾，轻薄浮云乘上温暖气流，飘向彼世与现世的交汇处。
　　“我们今天的课题是：如何迅速制服强壮的鬼族。”老师为小鸦天狗投影视频，人类科技提供辅助，昨日警局门前的速战速决，成为今日的课堂讲义。
　　阎魔与鬼灯数千年治理下，日本地狱已然褪去往日的蛮荒旧影，神明归顺于天照女神与伊邪那美女神，妖怪慑服于鬼灯的武力与权利，亡者兢兢业业投身死后生涯。
　　调停所有战争，统辖神秘国度，鬼灯制定严苛的律法，禁止无谓的争斗与疯狂的杀戮，嗜血者与挑衅者或被交给家族看守，或被封印进阿鼻地狱，或被碾碎渣滓彻底消失。
　　和平在彼世持续数千年，罕见死亡与失踪，所有居民用更漫长的时间，更精细的方式养育幼崽。鸦天狗的幼崽，破壳后一个月便能学会飞行，距离成年，却还有几十上百年。
　　教学视频反复重播，老师背靠软垫打盹，小鸦天狗兴致高昂地欢呼：“那是我哥哥！”
　　“哇，真厉害！我也想要一个哥哥！”
　　“我只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它还是颗毫无知觉的蛋。”
　　“粗鲁的小崽子，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安静观赏的礼仪。”嚷叫声赶走老师的瞌睡，他整晚煎熬，消耗掉两顿夜宵与仅有的耐性，还是没理清所有嫌疑人。

　　白泽前女友的数目犹如过江之鲫，即便缩小年龄范围，在长寿的彼世，千岁以上的女性依然比比皆是。
　　源义经深夜里拨打白兔汉方的座机，“铃铃铃”吵醒了桃太郎与白兔学徒，白兔学徒警觉地高高竖起长耳，桃太郎迟缓地走出房间。
　　“是我身处梦境，还是右耳失聪？您想弄清白泽大人有哪些前女友？” 桃太郎头昏脑胀地拿起话筒，不久前，他刚摆脱失眠，担忧与自我怀疑使他难以入睡。人畜无害的上司失踪，牵扯进更庞杂的失踪案，他还太过年轻，资历比白兔学徒更浅薄，却要面对来自日本与中国的双重压力。
　　“您能帮忙梳理下近期的顾客名单吗？”源义经揉捏眉心，他的状态并不比桃太郎更好，疲惫侵扰源义经，毫无进展是另一种心理摧残，“千岁以上的女性顾客。”
　　白泽积极参与酒宴与联谊，把汉方店设为猎艳场，从不遵守医患关系准则，向年轻（或者外表看似年轻）貌美的女性提出交往请求。他的顾客中，既有即将交往的人选，也有众多前女友。
　　静谧的深夜，小鸦天狗回巢酣眠，传真机吱吱叫嚣，吞吐一张张纸片，八大地狱的风稍稍转凉，掀动纸片哗哗作响。
　　弁庆复印传真，并把它们分发给每一位在场的警员。
　　桃太郎生于巨桃，慈爱的老夫妇将他养育成人。弁庆的母亲怀胎三年，出生便是三岁孩童模样，被父亲视作妖孽。他在京都拦截武士，赢下999把锋锐刀刃，却没能集齐千把。第一千把刀刃的主人矮小瘦弱，却武勇无双，弁庆为源义经折服，甘愿俯首称臣，生死相随。他护卫源义经而死，跟随主人，以亡者身份加入了真正的妖怪群体。
　　“哇，这份名单里熟人太多了吧。”
　　“如果我是记者，就该写份专题，取名为《彼世长寿的成功女性》”
　　“接引课的荼吉尼天女神，五官厅的辅佐官樒大人，合众地狱的主任辅佐阿香大人……”
　　源义经打断讨论：“狱卒可以先略过，明天向鬼灯大人申请排班表后再调查，天女与中国的仙女不在我们管辖范围内，剩下的……”
　　“您认为狐妖妲己与泷夜叉姬谁更像施害者？”弁庆轻笑着插话。
　　狐妖狡猾贪婪，统领地狱野干，却从不留恋爱情。泷夜叉姬身为祟神平将门之女，天赋异禀，擅用术法，麾下众多妖魔鬼怪，却倾心于源义经……美少年的魅力不可低估！
　　鸦天狗哄堂大笑，源义经窘迫得双颊涨红，却比疲惫的苍白更生动。

　　源义经双颊涨红，止不住喘息，汗水顺着鬓角，沿着鼻梁流淌，他正跟随鸦天狗的队列晨跑。
　　鸦天狗警局以日式木建筑为主体，庭院空荡，比建筑面积更宽阔，铺满白沙，却不见景趣。日本地狱的原生植物枝干虬曲，长满尖刺，叶片锋锐，常见于刑场，不适合住宅绿化。仅有一条河流，阴郁的三途川水浸透亡者的怨恨与体味，居民的饮用水由温泉冷却供给，难以布置流水与池塘。
　　老警员与源义经共同熬夜，3小时前刚刚睡下，霞光驱散黑暗后便爬出被褥，围绕庭院一圈圈奔跑，把挫败感远远甩走。年轻的鸦天狗聚集在前院，袒露胸腹肌肉，如火如荼地徒手搏击。幼鸟被带上后院屋檐，老师低声劝慰下经历初次飞行。
　　幼鸟颤巍巍接近瓦片边缘，迟疑地伸展丰满的羽翼，胆大的孩子一跃而下，扑腾着翅膀坠落，八大地狱的热风充溢羽毛缝隙，托住他悬浮半空。完满的开端引诱效仿，一只只幼崽投身微风，胆怯者也被老师一脚踹落。
　　“啊——”源义经接住了炮弹般投射的幼崽。
　　老师跃下屋檐，接过哭闹不休的幼崽：“源义经大人，真是抱歉。”
　　源义经朝老师点头致意，猛然停顿使他头晕目眩。鸦天狗的体力是人类的数倍，数百年来的训练没能让源义经增长一块肌肉，却能维持原有的耐力。他缓慢地深呼吸，想要平复急促的心跳，胸膛却开始剧烈起伏，传出阵阵嗡鸣声。

　　嘟声过后，话筒中传来源义经的声音：“哈……哈……您好，我，我是源义经。”
　　“您还好吗？”鬼灯礼节性地慰问，却没掺杂丝毫担忧。
　　鞍马山的鸦天狗移居日本地狱，担任警察职务。首领僧正坊怜悯源义经，即便他没长羽翼，不会飞翔，是个脆弱的人类幼童，依然卸下傲慢，传授武艺，待他如血脉相连的子孙。源义经死后，僧正坊亲自迎接，重新将他纳入羽翼，所有鸦天狗都是他的亲人，比血亲更亲密。没有任何人，能够越过尖爪利喙与狂暴辻风伤害鸦天狗的亲人。
　　“鬼灯大人。”源义经接过小鸦天狗递来的毛巾，“我加入了新训练计划，刚刚结束慢跑。”
　　鸦天狗生来强壮，锻炼效果显著。亡者舍弃□□，灵魂维持生前最佳状态，不再衰老，疾病与伤痛也能快速复原。反之，想要改变自身状态，同样极度困难。依靠时间积累力量是方法之一，阎魔死后数千年，攒出了肥厚的脂肪层。
　　鬼灯不理解源义经对肌肉的执着，却漫不经心地提示：“所有生灵都拥有机会，顺利度过第一个千年，就能轻易改变自身。”
　　源义经闻言振奋地宣誓：“我会努力的！”
　　当然还有其他改变方式，数千年前的怨恨与鬼火转化鬼灯，使他化作鬼族，如今的白絮与梦境又将为他带来什么，他将被改变，白泽呢？
　　倾注身体的力量，困扰神志的梦境，鬼灯本该寻求帮助，向医师与亲人。了解病理，熟知术法，他信任的医师正与他经历相同的困境。赐予他名字的阎魔，空有一身威名，满心仁慈，毫无决断力，向来依赖他，向阎魔说明困境，只会徒增担忧。他自己研究汉方，懂得制药，却对术法一知半解。
　　鬼灯转回正题，“我知道白泽的大致方位，他在八寒地狱。”
　　源义经惊诧地感叹：“竟然在八寒地狱！”
　　日本地狱被划分为八大地狱与八寒地狱。阎魔与鬼灯在八大地狱设立审判厅，数千年过去，鬼灯已经完全掌控八大地狱。八寒地狱气候严寒，狱卒多为原生居民，长年脱离监管，依赖八大地狱的补给与资金，管理层却意图独立。
　　“我会找到白泽。”鬼灯毫不动摇。
　　“您如何得知白泽大人的方位？”鬼灯言出必行，源义经并不担心白泽，他更好奇鬼灯的寻踪方式。
　　“全靠白泽的私人物品和小白的嗅觉。”
　　源义经笃定地微笑：“越简单，越有效。”
　　“白泽的钱包没有术法痕迹。”鬼灯撇了眼收纳白泽钱包的抽屉。
　　想要掳走神兽可不容易，想让白泽保持顺从更不简单。白泽的沉寂，代表他被施予术法，被加诸暴力，还是被投喂药物……鬼灯不想交出白泽的私人物品。
　　“失踪女性可能在八寒地狱，也可能在别处。”源义经拟定计划，“我们将继续搜寻，并向不喜处的犬类狱卒寻求帮助。”
　　“妲己小姐愿意提供监控录像，问讯取证时，您可以向她索取。”鬼灯对计划作出补充。
　　“妲己小姐主动提供协助？”源义经与妲己有过数次交锋，结果不尽人意。
　　鬼灯略过威胁恐吓，利益交换，破损的耳坠，术法中的回忆，梦境与白絮与叶脉，也略过自身的变化与对白泽的推测，他平静地回答：“妲己小姐是位商人，我向她购买了消息。”
　　妲己是位狡诈的商人，提供昂贵的消息，天价的账单……源义经没问消息的价格。

　　结束通话，源义经去浴室冲凉，鬼灯坐回床上，从枕下掏出平安御守。他打开御守，手指伸入布袋摸索，布料手感细腻，铜币断口粗糙，与昨晚毫无二致。
　　他熟知彼世的运作模式，早该明白结果，祈福并非简单的叠加，祈祷往往没有效果。鬼灯为御守穿上红绳，戴在脖子上，塞入衣襟里，靠近盘踞胸膛的叶脉。
　　鬼灯起身掀开遮蔽光源的窗帘，也掀翻附着其上的尘埃，彩色玻璃折射多彩光柱，尘埃紧紧围绕光柱飞舞。他的手搭上圆窗框架，拔起木栓，吱吱呀呀，木头相互摩擦，圆窗被彻底打开，清风涌入逼仄的房间，吹散尘埃与滞闷。
　　阎魔厅经过多次修缮改建，却始终维持原有外形，圆窗小巧，镶嵌彩色玻璃，室外日光明朗，经过玻璃折射，只余半室光怪陆离。
　　鬼灯常年工作忙碌，清晨离开房间，夜半回房休憩，不时外出视察，对舒适度要求极低，极少打开圆窗，房间堆满书籍，凌乱持续数千年……
　　他循规蹈矩地重复数千年，满足于井然有序的地狱，温驯的狱卒与居民，也满足于疏离的旁观视角。源义经期待变化，白泽悄然无息地失踪，力量入侵鬼灯的身体，是时候改变了，他应该更主动，更强硬……直接闯入白泽的日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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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沉迷恶魔人，忘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