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心似铁》莱因

25、袁老师

　　黄成良把车子停在老师家门口，抬头看这座三层独立别墅，第二次来才仔细看了，此时竟有种听庭前花开花落，看天际云卷云舒的意味。正感慨间，袁院长穿着便服站在了廊下，前院的电动闸门缓缓打开。黄成良连忙把平放在后座的木架搬下来，一直抱到导师跟前。不知是因为在家还是因为便服的关系，黄成良觉得袁院长不若以前在学校时那么严厉、强硬的气势，似乎显得比较亲近一些。但是只要眼光看到他的脸上就不由得心中一紧。
　　“袁老师，好久不见了！…我带了个玩意儿来，请您鉴赏一下…”
　　袁璟燊低头看一眼黄成良抱着的东西，微微一笑：“成良你也会这一套了？”
　　黄成良不敢直视他，唯唯诺诺跟进了门。
　　“打开我看看。”袁璟燊心中高兴，语气中多了不少期待和欢喜。
　　黄成良连忙把那些防震的包装一一解开，一边低声地说：“我看老师家里盆栽好多，这个花架应该用得上。”
　　袁璟燊伸手摸着花架四脚上的雕花，好一阵又侧头去看垂着眼的黄成良。突然叹一口气，“帮我搬上楼，好不好？”
　　“好！…好！”黄成良又扛着这个花架跟在对方身后，一直上到三楼。
　　黄成良大约地打量这一层。整层都打通了，是个书房的布局，除了一面墙的书柜，还是有不少盆栽，只是这一层显然是田园风格，全是用的原木，于是这个花架倒有点显得格格不入。黄成良更加惶恐！
　　“放这里吧。”袁璟燊招招手，指着书柜旁边的一个墙角。黄成良搬过去，放好，然后站在老师身旁。
　　袁璟爃又伸手去磨梭那花架，用一种怀念的口气说：“我儿时旧居的家里都是这样的家具，这个通常是一对，还有高低不同…”黄成良在旁边越发心惊，要知道一只都要他一年少吃少用才能存下来哩，这个因为蒋曦才能顺利买下，要找另一个倒是还要费些神！还高低呢，到底是几套？又听得对方说：“这个紫檀木，以后只怕越来越少人用了。”黄成良又吃惊，卖家真的有说过这是前清的紫檀什么的，没想到袁院长一摸就知道，大概还是能入他眼的。
　　黄成良低头想着乱七八糟的心事，冷不妨对方伸手来抬起他的脸，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固定着他的脸，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甚至舌头都伸进来舔吸。还没反应过来，袁璟燊已经放开他，“成良，我真的喜欢你这样！”
　　黄成良呆呆地看着袁璟燊走出几步，停在书案旁，然后感到嘴边湿湿的，只惊慌于自己的模样太狼狈，连忙抬手把沾着的口水死命擦了又擦！
　　“对不起！但是你，你送这样的东西来，你这样花心思，我实在情不自禁！”说着，他突然走向楼梯，冷冷地说：“你走吧。”然后就当先离去。
　　黄成良混混愕愕地走下楼梯，失魂落魄地跨出门。没想到前院的电动门却还关着。只是一道矮矮的通花铁门，实在要走比爬过道路交通栏杆还轻易。黄成良手搭在铁门上，渐渐静下心来，伸手再去摸自己的嘴唇，纵然想要再确认方才那触感，其实却是一丝痕迹也抓不住，但是毕竟又划下一道刻痕在心中。
　　黄成良慢慢地回转身，回头穿过敞开的大门，在一楼的大厅里，只见袁璟燊独立在后院中，背向自己，然后又慢慢地走回去。一直穿过屋子，来到后院的廊下，只见袁璟燊仍然站在院中，手里揉着一株盆栽的枝条，那枝条的地上，凋落了不少碎叶。
　　“…袁老师…”黄成良轻轻地唤了一声。
　　袁璟燊的背影一震，很快转过身来，恢复他一贯在人前的凌厉气势，只是用锐利的眼光盯着黄成良。
　　“…我想说…谢谢老师您的推荐！…这给了我一些信心…因为我本科时候是学汽车的…老师您当然知道，…所以，我真的感激您…”黄成良始终无法承受面前这位师长一直以来的积威，在他一直崇拜、恭敬的人注目下，只抬眼看了一眼，就不得不侧过脸去才能把话说完。
　　袁璟燊皱了皱眉，暗叹一声，终于收起刺人的气势，缓步走到黄成良跟前，眼看着黄成良微微退了一小步。他伸手轻浅地抚了一下他执拗地抬不起来的脸，目光贪恋地抚摸着可见的年轻肌肤，低声说：“我…错了！…若是倒退回去十年，早在你写第一份演讲稿时，我就想让你知道。…我们不适合了。”
　　黄成良抬眼看了一眼对方。只有这时去看，才看得出对方脸上的风霜，仔细一想袁璟燊已经五十二岁了。此时他的眼光正直视着黄成良，两人眼光对接中，袁璟燊坦然而柔和，“以后的发展以经济为主，中国依赖出口贸易，将来对外经济法方面的法律缺口会越来越大，我倒是希望自己能培养出这方面的人才，若是你愿意，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战友。”黄成良又一次呆呆地看着对方，不由自主地问：“这是你从英国回来的理想？”
　　袁璟燊沉默不语，只是把眼光放向黄成良身后。过了好一阵，才听到他低低地说：“即使是从赚钱的角度来看，经济案的律师也是最赚钱的。”说完他侧头去斜瞄黄成良。
　　黄成良也飞快地瞄了一眼对方，低下头去，喃喃地说：“我还没想那么多。”
　　袁璟燊低叹一声，有点象自语，“我倒喜欢你聪明些…”然后，他从黄成良身边缓缓走过，走进屋内。
　　黄成良看着袁璟燊进屋后，按铃把工人叫下来，吩咐茶水什么的，回头又看身后的庭院，院里绿荫婆娑，小桥流水、亭台藤椅，一派优沃，然而有人在这种闲雅中忧天下事，却使这一处院子有了激人的斗气。
　　黄成良进了屋，恭敬地接过工人送上的茶，向袁璟燊看一眼，模糊地说了句“谢谢袁老师”
　　等工人上了楼后，袁璟燊少有地略带调笑说：“我啊，希望你们有那么些人能有斗志和魄力去挑战对外经济。你的英文还不够水平，要多加强！你要是还读博的话，我准能把你操出来！”
　　黄成良有点窘，但是袁璟燊再没什么关于刚才他所做的事的解释或者继续，两人只谈工作和学生的事，终于黄成良又回到那个聪敏的学生的位置，而且也没有象以前那么战战兢兢的态度，自然很多。临别时，袁璟燊还送了一套国际贸易法规中英对照版给黄成良。黄成良看一看，主编赫然是袁璟燊，不禁又发了下呆。再次感到这个同道强大得无法比肩，也许这一生能遇上已算是福气，或许也再次印证了他说过的“不合适”。
　　“袁老师，谢谢你！”黄成良再次道谢。
　　袁璟燊伸手想拍一拍对方的肩，到了半路又停住了，改成摆一摆手，沉沉叹道：“我怕我有生之年未必能听到你叫我的名字。”
　　“是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黄成良直视着对方，认真地说：“但是袁老师一定是我心头亦师亦友的印记！”
　　袁璟燊一向冷峻的脸上闪过一刻惊讶，然后这个高大的男人缓缓点点头，回视黄成良的目光。那黑亮眼瞳中倒映的男人微微笑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