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为爱而生》末水孤辰

18、18.没有过去

　　这句话放在往常，两个人都不会去涉及。不只是因为不想去刻意关心，这话更像是一张通行证，将自己向另外一个人打开通路，然后再背上一种看不见摸不到的责任。这向来不是他们要的。

　　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大体便是这般吧。

　　但现在，孟景哲却主动开了口。不管是不是因为头脑发热。

　　秋夜的江风已经开始夹带略微刺骨的寒意了，向远望去，大桥上的人行道空落落的，完全找不到平日里的喧嚣。除了江水滚滚而过的声音，耳边再没有其他，孟景哲忽然觉得这样似乎也挺好，何必要真的搞清楚谁是谁。

　　不想关心，并不是不关心。多前进一步也并不意味着更亲近。也许是相互擦肩便渐行渐远罢了。
　　可是人总有那么些想法，总会觉得不平衡。

　　一句“凭什么”抵得上一切借口。

　　“凭什么你知道所有，而我什么都不了解。”

　　“凭什么我要被蒙在鼓里……”

　　而又是“凭什么我要将一切都摊到你面前。我变成了白纸，因为上面的墨迹被你吸干了。而你也是白纸，唯一不同的是上面从来没有过墨迹。”

　　归根到底不过是人性作祟罢了。

　　林政将嘴上的烟拿下来，夹在指尖。烟头上的火光被江风吹的明明灭灭，看不真切，然而那一丝荧荧之火却正像是林政此刻的心情，零零星星，让人读不明白。

　　“孟景哲，”林政的目光依旧落在烟头上，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什么，“人总会有那么些过去的，跨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但是时间他妈的就是个屁，它能给人带来什么？除了刻骨铭心或者忘记……”

　　孟景哲已经很少听林政这么连名带姓得称呼自己了，他楞了下，只听林政继续说：“出生从来不是一个人可以选择的，就好比你，又好像我……我选择不了自己要去做什么，因为在我出生的那一刻，我的生命轨迹已经是定型了。我看不见光明，这条路上除了黑暗大概只剩下鲜血，有我的，也有别人的……”

　　“政……”

　　“嘘……你听我说完，阿哲，”林政终于将目光移开，人还是懒懒散散靠在大桥护栏上，但是那一股子莫名的气场确实悄然无声降临，孟景哲忽然感觉浑身都不舒服，“我不想你知道，大概只是因为，我不想叫你的鲜血也混在其中吧。”

　　孟景哲闭了下眼睛，他有点承受不住林政的注视，他只觉得林政眼睛里的情绪太多，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孟景哲偏开头，轻笑了声：“林政，你这话说的，十年抗战都没你这血腥。你还真当你要染国旗啊？被鲜血染红的旗帜，飘扬在空中……哈！别逗了！”

　　林政也笑了，他弹了弹烟灰，又将烟放在嘴中，耸耸肩道：“我家还真就是做红旗的，这都能被你发现？”

　　孟景哲推了一把林政，三两步走到车面前。“政哥，我曾经就说过，我不管你是谁，要做朋友，你就喊一声‘兄弟’。”

　　林政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疯，伸手拉着孟景哲手腕子，就将人扯进了怀中。

　　孟景哲被吓了一跳。林政将头埋在他脖颈旁，身子依旧紧紧靠着护栏，然而臂力却大的惊人，孟景哲被勒得有点不舒服。他抬手推了推林政的肚子，“政，政哥……”

　　这一刻林政脆弱的叫孟景哲难以想象，他似乎能感受到从林政身体里传出来的颤抖，能感受到他憋在心中的压抑，甚至是哽在喉咙中的呜咽也没有一丝障碍的被传递过来。

　　有那么一刹那，孟景哲想，他宁愿林政依旧是一张没有墨迹的白纸，也不要让这么一种情绪的林政出现在林政身上。

　　“阿哲，你问我是谁，我也想知道啊！因为我从出生，注定要做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没有过去。

　　孟景哲回到寝室，脑子里就一直在反反复复重复这句话。

　　什么样的人会没有过去。不是不想去记忆，不是没有回忆，而是没有过去？

　　林政果然白的像纸！

　　卧槽啊！

　　孟景哲低声骂了句。话音刚落，他眼前便亮起了一片微光。孟景哲看过去，就见到郑尹睡眼朦胧得望着自己。

　　“才回来？”

　　孟景哲点点头，打了个手势，说你继续睡！我出去刷牙。

　　郑尹举着手机，不知道想什么，愣了半天。孟景哲这边也举着个手机，上下左右地找牙刷。

　　“别找了。”

　　孟景哲手上动作被郑尹拦下来。

　　“出去说话。”

　　孟景哲刚跟着郑尹走到走廊里站定，还未来得及问，便听到郑尹说：“今天来了几个人，他们把你东西差不多都搬走了。”

　　孟景哲一愣，一脸诧异。

　　“别看我，我当时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我看他们那东西搬的雷厉风行的，都快赶上抄家了。”

　　孟景哲消化了半天，只硬生生憋出了句：“卧！槽！”

　　“寝室不住了？”郑尹看孟景哲回不过来味儿，便抬手推了下他的肩，“喂！回神！哥们！”

　　孟景哲只觉得一股子怒气在胸口里升腾，想必这脸色也不是多好。

　　“我当时还想你是要跟谁同居呢！但是我看打头那位压根不是什么善茬……话说……”

　　我去你妈的！吴默！孟景哲恶狠狠踹了门一脚，巨大的声响将郑尹的后话止在了口中。“卧槽，你发什么疯！”郑尹听着这一声响回荡开来，夹着回音在走廊里走了好几个来回，吓得一把拉住了孟景哲，还没抓牢就被甩开了。

　　孟景哲摸出手机，手指都在抖，哆哆嗦嗦连按了好几个错误数字，直到电话拨出去，孟景哲的脸已经黑的看不见了底色。

　　“卧槽尼玛比！吴默！你要玩什么？不用他妈的跟我说规则！老子陪你还不成吗！”孟景哲满共就说了这么几句话，最后一句声音已经有点失真了，从嗓子里面吼出来，带着撕裂感，“我他妈陪你！还！不！成！吗！”

　　孟景哲吼完就挂了电话，把手机握得咯吱咯吱响，郑尹看他将手机举起，以为下一个动作就是扔出去，但是孟景哲反而放下了手。

　　“郑尹……”

　　郑尹愣愣看着孟景哲，那一瞬间，他看见了孟景哲通红的眼睛，里面隐隐泛着水光，刺得他下意识地眯了下眼。

　　“……我他妈玩不起！”

　　“你个二货！”郑尹回过神，欠身将孟景哲手中的手机拿了过来，他瞟了一眼屏幕，那上面没有名字，就一串的手机号，有规律的排列，不过一眼，他就记住了。随后郑尹为了不叫孟景哲拿手机出气，果断将手机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玩不起还陪他玩，你他妈属M的？”

　　孟景哲也觉得自己有点丧失理智，他揉了揉脸，深吸一口气想说点什么，张张嘴却完全没说出个所以然。

　　走廊里探头探脑出来了几个人，大概是听见声音，出来观望的，刚把脑袋递出来，还没怎么着，就被郑尹用眼神给瞪了回去。

　　缓了好一会，孟景哲才叫了声郑尹。郑尹正望着顶灯发了好一会愣，目光游离，完全不知道再想什么，孟景哲晃了人好几下，才给郑尹晃回神。

　　“……我现在下去，阿姨大概是不会放人的，毕竟刚才进来的时候，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你下去干嘛呀？”郑尹紧了紧衣服，感觉有点冷

　　“我床被收拾的那么干净，你说呢！”

　　郑尹乐了两声，“这不还有你睡在上铺的兄弟呢吗……跟我挤挤？”

　　孟景哲推门回去，就听见张某人的呼噜打的震天响，忽然顿住了脚步。郑尹原本就跟在他后面，他一停，郑尹一头便撞在了孟景哲后脑勺上，鼻子一酸，当场差点哭出来。郑尹一连退了好几步，背抵着门弯腰捂鼻子，动作一气呵成。

　　孟景哲被他撞得后脑勺也疼得厉害，一回头，反倒没找到人。他忍着疼，在黑暗中看了半天，才发现缩在门口的一团人影。孟景哲吓了一跳。

　　“郑尹？”

　　郑尹完全没搭理他。

　　孟景哲去巴拉他手，郑尹觉得自己今晚真是够莫名其妙的，还能不能更倒霉？！

　　“有事，说！”郑尹鼻子没好，哼了一声。反倒叫孟景哲听乐了。孟景哲挺不好意思，咳嗽一声，挠了挠头，“郑尹，谢谢你。”

　　郑尹专心致志捂着鼻子，耳朵里猛然飘进来这么一句话，分量之重，砸的他心脏骤然慢了一拍。郑尹沉默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看了孟景哲一眼。

　　黑夜里孟景哲的眼睛折着门外透进来的光，像一颗星星，闪闪烁烁，就这么直直望着他。郑尹忽然很想用手摸一摸。他强忍住这种想法，压低声音问道：“……你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我这……我这不是正准备做呢吗！”孟景哲又挠挠头，“借我用用你牙刷！”

　　郑尹侧过身子，直想挠门。孟景哲好本事！于是他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对着孟景哲的脸就扔了过去。“滚去自己找牙刷！老子才不想和你间接接吻！”

　　孟景哲抱着自己的手机，屁颠屁颠站起身，自去找牙刷。

　　只是话虽这么说，郑尹还是站起身，将自己的杯子扔给了他。

　　“郑尹……”

　　“嗯？”

　　“毛巾也给我用用……”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