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为爱而生》末水孤辰

19、19.选择

　　如果说孟景哲做过什么龌龊事不想叫别人知道的话，那么这些事大概都和吴默有关系。当孟景哲一抬眼望见门口站着像标杆一般的汉子时，第一反应是好威风，第二反应便是好眼熟，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和他一同下楼的郑尹反倒先撞了下他手臂，压低了声音道：“你东西都他那呢，昨儿就是他带人搬的……”

　　孟景哲当然知道是他干的，他躲吴默不是一两年了，前脚孟景清露了面，后脚他也不安寂寞，跟着现了身。孟景哲觉得这事真是憋得慌，不吐不快，却完全没地方吐。

　　吴默在孟景哲刚刚下楼的时候，就看见了他。

　　孟景哲看见他就没再动地方，直挺挺杵在楼梯口，被上下的人扛了好几下，也没见动静，直到被郑尹扯开来才扬起了个笑。看得郑尹一愣一愣的。

　　吴默见孟景哲乐了，便也对着他挑了挑唇。两个人隔着寝室楼一整个大厅，外加好几扇玻璃门，相视而笑那叫一个荡漾，完全不顾周遭，也完全没有要顾忌的意思。

　　孟景哲想起了不少当年做的破事，乱糟糟挤在脑子里，原本他以为这几年来他快忘得差不多了，但是吴默自己本身就是一剂猛药，不用其他，只是这般一现身，什么记忆，什么过去，什么时光飞逝，对孟景哲来说都不过是个笑话。

　　孟景哲再笑不下去，他推开郑尹，一步一步向吴默走去，穿过大厅，拉开玻璃门，隔着三级台阶，望着站在下面的吴默，忽然觉得记忆在某一个节点处悄然重合了，于是孟景哲被牵着一不小心说了与当年一模一样的话，他说：“吴默，为什么？”

　　吴默一听之下先是一愣，沉默好片刻才道：“没有原因，因为我只要结果。”当吴默以为孟景哲会一如当年，再不看他一眼扭头就走的时候，孟景哲开口了。

　　“草！你！妈！”这三个字一字一顿从牙缝中狰狞地挤出来，在吴默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孟景哲的拳头已经重重砸在了他脸上，他不受控制向后刚退了半步，又被孟景哲扯着领子拉了回来，一偏头，又是一拳。这一拳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比之前更重，狠狠砸在了眼眶上。吴默挣了下反而制止住自己下意识的挣扎，半抬起的手也落回到腿侧，他以为下一拳会更重，他咬牙闭上眼，却迟迟没有等来，只有擦着耳朵呼啸而过的拳风。

　　第三拳，孟景哲砸在了吴默背靠的车上。

　　“滚！”

　　吴默感觉自己的领子被松开了，他睁开眼，一只眼模模糊糊，一片血红，只隐隐约约映出了孟景哲的人影，他吐出一口血沫子，听见那声“滚”，身体僵了下，却没动。

　　孟景哲告诉自己他不走自己可以走，去他妈了隔壁的对不起，槽他娘的兄弟，老子玩不起，退出还不成！但是没有理智这些全都是屁话，孟景哲的拳头先一步握了起来，他回过神的时候，手臂却被人攥在了手中。

　　“阿哲！”郑尹从没见过孟景哲这样，虽说有点摸不清状况，但是再傻他也能明白，眼前这位和孟景哲的交情不只是深厚，还很纠结。

　　吴默看着孟景哲被身后的人拉住，抬手擦了下眼睛，抹了一手的血，又擦了下嘴角才说：“你哥知道了。”

　　孟景哲望着他手中的血愣神，不知道是因为吴默的话，还是因为吴默手中的血。

　　“前几天我刚见到他。”

　　吴默似乎没想到他会回答，怔了下，道：“说什么？”

　　“他叫我回家。”

　　“外面干什么！还不快散了！散了都！”阿姨急急火火冲出来，发现被围着的三个人似乎并没有被人描述的那么热火朝天，才抹一把汗道：“哎呦，小伙子们年轻轻，这都入了秋火气还这么大，这人流这么多血，怎么还不……”

　　孟景哲把胳膊从郑尹手中撤出来，从衣兜里摸出一包手帕纸，抬手扔在吴默胸前，吴默眼疾手快，捞进手中，打开来抽出一张，捂在脸上，神色复杂甚至还小声说了句“谢谢”。
　　孟景哲冷哼一声，算是应了。

　　别说阿姨，郑尹都被这二位五分钟之内发生的一切，搞得莫名其妙，到现在瞬间升级到“哭笑不得”。

　　人都是感官动物，别说这两位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吴默这种一再退让的人总能莫名引起人们的保护欲，尤其是女人的。

　　竹悠在旁边看了不长时间，大概也是被孟景哲不多见的狠劲儿吓到了，刚回神就冲过来抓住了孟景哲另一只手臂，身子还侧了侧，好巧不巧隔开了孟景哲和吴默。

　　这真是百年不遇，有关系没关系，人就这么凑齐了！孟景哲觑了竹悠一眼，又将目光移向她后面的吴默，一瞬间整个人被烦躁吞噬殆尽，他现在连一个冷笑都懒得奉上，拍了拍郑尹肩膀，果真一如当年，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管是对竹悠，还是对吴默，孟景哲当年都是这般的，不要解释，不要痛苦，快刀斩乱麻，无论好坏，全部都丢在身后，一心向前，再不曾回头看上一眼。

　　吴默想，真狠！

　　竹悠觉得更加抱歉。

　　但是走在前面的人，情绪总是内敛的，他和周围的人嘻嘻哈哈，不曾说一句想当年。

　　郑尹欲言又止，这一大早发生的事还真够糟心的，孟景哲走到教室才想起来问郑尹想说什么，于是得到了个更糟心的答案。

　　“阿哲，咱们没带书。”

　　得！这回课也不叫好好上了！

　　孟景哲只觉得流年不利，抬手给了门一下，还没听见响儿，就被郑尹连拉带扯，拽到了走廊里。

　　郑尹本想说点什么，孟景哲的手机倒先开了口，嗡嗡嗡蹦跶个不停。孟景哲怔了好片刻，才将手机摸出来，屏幕上两个字“林政”。孟景哲给按掉了，抬手刚抹了把脸，还没装回去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号码倒是换了，一串11位排在那里，陌生的很。

　　孟景哲迟疑片刻，还是接通了电话。

　　“孟景哲，有没有见到政哥？”

　　这声音……

　　他回了句：“没。”才想起来对方的名字——赵诚然。

　　那边也不多话，“嗯”了声，便挂了电话。但孟景哲听着却不寻常，这找人怎么都找到他这来了？他转眼想起来林政的电话，便又拨了回去，那边响了好长时间也没人接。孟景哲一连拨了三个，都是这样。

　　郑尹看着他一遍一遍打电话，想说点什么，却抿了抿唇。

　　孟景哲觉得事情蹊跷，还来不及细想，郑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郑尹把手机递过来的时候，孟景哲还在暗自凝眉。

　　“喏，找你的……”

　　孟景哲放耳朵边一听，崔琛的声音夹杂着呼啸的大风，劈头盖脸砸了过来：“阿哲——林政被人打了！”

　　孟景哲把手机拉离耳朵，问道：“怎么回事？”

　　那边等了好片刻，才接道：“因为……哎，这么说吧，对方点名道姓叫你来接人，林政不肯，我来的时候他人已经昏过去了。我也是把爷爷名号搬出来，他们才肯放人。我总觉得这事不简单，得叫你清楚。”

　　孟景哲攥着手机没说话。

　　崔琛等了一会，才背着风，轻声道：“你最近小心。”这才挂了电话。

　　郑尹见孟景哲目光一闪一闪，不知在想什么，他小心翼翼看着孟景哲：“还好？”

　　孟景哲胡乱点了点头，等回过味儿，搞清楚郑尹究竟问了什么的时候，他才裂开嘴，递了个笑，如果不是因为这笑看起来着实太过叫人揪心了，郑尹还真想回他个笑。

　　“郑尹……”孟景哲觉得有些话对郑尹说不出口，不是因为不想说或者没必要，而是因为顾虑实在是太多了，他要想这些事，还要想郑尹，而这些事和郑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而当郑尹知道后，却并不是这般好推脱。

　　郑尹看着孟景哲，看他张了好几次嘴，翻来覆去念叨的都是他的名字，于是郑尹反倒发自内心地笑了，他觉得这笑说实话来的挺莫名其妙的，只是他看见孟景哲的挣扎，孟景哲的欲言又止，孟景哲眼睛里的无奈，这里面似乎跟他也有那么些关系。

　　郑尹没再问，只是拍了拍孟景哲的肩，“如果你想的话，我等你告诉我。”

　　孟景哲并不是一个热衷于诉说的人，他崇拜那些内敛的汉子，脸上永远带着得体的笑，内心再如何苦闷挣扎，终归是要自己承受的，微笑留给别人，而眼泪从来都是流给自己。坚强并不是一个褒义词，但是他想作为一个男人需要有担当，他不想让其他人太难过，所以往往他都会选择沉默。但是对于郑尹，孟景哲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瞬间他甚至开始质疑自己，往常的那些是不是都是正确的，而后来发生的种种又是不是因为他的沉默才会变成那样子。

　　这几年来他过的并不轻松，而他想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大概留给自己的资本，除了时间，也只有年轻了。孟景哲向来不爱后悔，但是现在，就在这一刻他望着郑尹的脸，迎着郑尹的目光，真希望能够一吐为快，将当年的那些事一件一件罗列清楚，也许真的可以解脱。但是他不能。

　　他忽然有那么些明悟，林政说他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他并不是没有，而是一种选择。如果可以的话，孟景哲也愿意，选择这么一种生活方式——没有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