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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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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奕璃的目的其实并不难猜,女人擅忌更好妒。也许今晚五更之约并不单纯,但总觉得秋奕璃没有恶意。夜深独处之际,却拗不过种种疑问好奇在心口流窜,换了深色便衣想赴约探个究竟。
王府后院花园,黑夜里难以探索分明。比起整个王府的守卫戒备情况而言,这里应该算是松懈的。后花园很大,人造的假山四处有容身的凹间。原本不觉得守卫巡逻紧密,置身其中,才发现侍卫们排班方式的特殊,出了女眷们所住的内府,越往外走,就越寸步难行。
眼见黑暗中突兀闪亮的光亮朝她移近,不及细想间退入假山的缝隙中,待两名巡逻侍卫走过,她轻巧向前,竟然又有一名侍卫迎面而来,慌忙中重新躲入藏身的缝隙。前后相差约摸半分钟的时间,若不是自己刚才犹豫了一会儿,铁定和押后的卫兵碰个正着!
火焰晃过眼前刺痛瞳仁。这次,她稍微等了一会儿,正当适应黑暗后再举步前进。未料遭人抱腰阻止!
来人在她身后手掌偌大得覆住她一半腰肢,是名男子!
感到侵犯的惊讶感使她忘了自身处境,险险开口几乎惊呼出声,不料对方及时捂住她扯开的嘴唇,让她呼吸困难。廖舞扭过身,即将窒息的痛苦感觉让她使劲的挣扎。而此时,第二轮卫兵由远至近也正疾步驰来,火光掠过,耀出斑斑人影。
唯恐引来士兵,男子只好以占尽优势的身躯压制住她整个人。两人正面身躯毫无缝隙地紧密贴合。廖舞头顶被他下颚压着,鼻梁以下被强迫贴近他劲肩之间,十分不舒服,却又动弹不得。两人过度亲近的姿势,使羞愤莫名的感觉更快升起。
正在她思索如何拉开二人距离之际,军靴的脚步声传来,感觉到从高处呼进她颈项的鼻息突然消失,男子亦屏住气息。她这才发现刚才对方的呼吸声粗重底得吓人。巡逻火炬一瞬间照亮二人侧身,所幸,廖舞并没多作挣扎,静静地等待着下一轮的幽黑。
逐渐,暗夜又拢住二人。凉风轻拂,男子轻吁口气,低语:“是我。”
廖舞凝冻住抬头一望,猛地震了一下,全身的血液霎时冻住,无法动弹。轻薇天一身黑得像豹,妖冶的眼眸等在那,等着她目光的交会,等着她发现他。
她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他——不,不是没想到,她知道他不会放过她。只是,她以为那天的决绝……这一刻,她心中那又怕又释然的感觉,像刺一样戳同末梢神经。
青薇天也没将目光移开。从他搜寻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这样盯着她没放,专注到变成凝视。他的眼神阴沉幽怨,当中隐微疑似的痴柔瞬间即逝,取而代之的,是轻微的杀意。
纤细的廖舞此刻在意的是两人过度亲密的姿势,她试图说话,却没法开口。因为开了口,便吻住他衣襟,难以出声。青薇天并未察觉那暖昧,吐着冷气,每个字都比冰块还冷,“知道叛教者的下场吗?”
廖舞眼睫上抬,瞪住他下颚坚毅的线条。风吹过,空气间的压力不断上升。他的冰冷气息呼在她的脸上,似一记记凌迟的刀割。下意识抽口冷气。她没有忘了那天他眼神,就像今天一样——平静而肃杀,她闭上眼,说:“你想杀我就快动手吧!”
青薇天瞳孔缩了缩,柔美眼眸逼出一股阴冷。他一心只想抓到她。有千百个理由,不是吗?异常的执着,而这只是一开始。到现在,那执念还非常的强。但此刻,正真将她揽在怀臂里了,他突然有了一丝迟疑。他就这样盯着她,可是好像永远不够补弥这三个月她在他记忆中的空缺。蹙起眉,心蓦地一揪,“死?由不得你!”毫不留情地往她颈后用力一推将她整个人紧紧贴合在胸前,声音沙哑晦涩,充满了痛苦、无望,与莫可奈何。
人前的酷漠威冷,撕落了面具,展现的,竟是这番英雄情长。
* * * * *
莩妃蔻红的指甲拨去紫葡萄的果皮,将果子放入嘴里,媚眼瞟了在旁的彭靖哲一下,酥麻人神经的声音说道:“荛儿这几天在宫里休养,病情有所好转。那个妖女留在王府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彭靖哲正悠闲品茶,无声呵出茶水浓郁的香气,“竞荛他会允许吗?”
他问得漫不经心,莩妃有些踌躇,话在嘴边要说不说的样子,见到对方的悠闲突然心中有气爆将开来,“难不成,你也被那小妖女。。。。。。。?”
彭靖哲挑眉,手掌握拳在最前,只消咳两声,身后站的卓尔恭敬递上手巾,机灵的卓尔眼角瞟了王妃一眼,突然想到刚才晚饭时候的情景,眼珠子咕噜咕噜地猛转,估量着那姑娘在主子眼里的份量。
彭靖哲接过手巾,拭了拭嘴角。
他根本不给莩妃说话的机会,态度冷漠高傲,无视她的存在。莩妃认真审视着彭靖哲,刚才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打断,丝毫不顾忌她如今的身份地位,连起码的客套也不给,只丢了软钉子要她自己看着办……从小就是如此,在他年轻俊美的脸孔下隐藏的是深沉难测的心机。
幸好她从来就不曾看错过眼前的人,才有今天在后宫中的地位。莩妃敛了敛眉峰,打心窝掏出话准备与对方过招,“靖哲,有句话我不得不说在前头。那妖女是个祸害,我不管你怎么处置她,总之不要让她再出现在荛儿的面前!”
彭靖哲看着她,手指轻敲桌面两下,身后的卓尔一时没反应,他鹰眼一厉,“斟茶”
卓尔猛然回神,“是……”分别为他和王妃倒了一杯茶,心理嘀咕自己刚才的神游。
“放心。宝沁阁也空了很久了,明天我会差人收拾一下,让她搬进去住。”
“你——,你让她搬进那儿去住?”莩妃几乎是跳起来的。她怎能不诧异?原本只是住在西厢客房的丫头居然要搬到内苑里,俨然从客人的身份窜至王府的主子。而且这宝沁阁就在缅湖边上,这样的话,她就和墨玥,奕璃她们成了邻居,难不成他还真要收她为妾?
彭靖哲眨了下眼,暗示他不想多废话,他做的决定,她不用如此大惊小怪一番。“这样你就不用愁她会在荛面前出现了。”掀眼望向她,嘴角歪着嘲笑。
“你将这么个贫女安在身边,不怕折了身份?”莩妃臭着张脸,愈加搞不懂对方怎么想的,其实,这辈子她从来就没读懂过她这位亲弟弟。
“你——老是学不乖。”彭靖哲笑她,“贫女?别忘了母亲大人也是贫女出身,别忘了,你在宫中设计暗害蒋王后,若不是安排妥当,也会被贬为贫女。”
“靖哲——”莩妃脸挂不住 ,想出声训斥但一时回不出话,一张脸窘臭地几乎扭曲,而就在此时门口的通报压下了她几欲张狂地回应。
“王爷——”
有事通告的苏麻来到门前,莩妃才忍着脾气重新坐定下来,暗自吐了口气。要是刚才自己忍不住发脾气,好看的可不一定是彭靖哲。
“进来。”似乎没兴趣再同靖莩谈下去,奇怪苏麻在这个时间通报,已经五更了,想必是什么要紧事。
苏麻躬身走进厅中抬眼看见一旁的莩妃稍稍的意外一下,莩妃的突然暗访在她升为贵妃后就不常见了。今儿晚上让人意外的事可还真多。最后清了清嗓子,小声地回报——
“王爷——外边突然来了不速之客……”
苏麻还没有说完,外边就隐隐传来异动声,虽然细微,但在这黑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是什么人?”彭靖哲突然凝眉,纠结着怒意。似是沉思,突然眼光乍现一道幽森。还没有等苏麻回复,人已径直往西厢客房行去。
* * * * * *
“你带着我根本没法出去!” 这是事实,也许青薇天可以如履平地的进来,但要是带上她这个包袱再想出去,恐怕难如登天。廖舞突然有些不敢面对他焦灼的目光,一味回避着,转头将目光落在远处。
“在担心我?”青薇天盯着她,没多久又蹙起眉,“还是你不想离开这里?”
“不是。”廖舞慌忙否认。担心他?如果不是的话,她大可以高唤出声,瞬间就会有侍卫将这里包围的水泄不通。可自己为什么又否认呢。正想要再说些什么,气息喷向他的脖子,才惊觉王府外面一阵骚动。火把冲天从四周王府南苑亮起,夹杂着呼喊声,一夕间打破了黑暗的沉寂。
廖舞突然紧张起来,确冷不防被青薇天攫了出去。
“是时候了——”青薇天轻呼出声,抓住她离开花园朝东奔去。
廖舞警觉地看向南边侍卫庭处的骚动,随即皱起眉,不禁叫了出来:
“不行,那里是缅湖,人工挖掘的死湖。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话刚说完,眼角瞥见花园入口处逼近的另一泼火光,以极快的速度直朝他们而来。
杂沓的脚步声分散了青薇天的注意力。廖舞趁他分神,突然蹿了开去,逃出他的掌握,却盲目地直向光亮而去。
“你——”青薇天愣了一下,不禁皱眉。“该死!”他追向廖舞,看她没命地跑,心中一股气,纵身扑向她,抓住她大声咆哮说,“不要命了吗?以为这样就有人可以脱身了吗?”
看到青薇天返身追来,廖舞又气又急,“我把他们引开,你从校场戏台那边离开。带着我,谁也别想出去!”她急急地推着他,眼角的光亮逼近,脸色发白起来。天潏和王府的瓜葛众人皆知,若是青薇天有什么意外……她实在没法想象这个可怕的后果。她颤抖着,看着青薇天,懊恼他为何追来——
“来不及了…”青薇天表情阴沉下来,对方已经察觉到这里的异动,火光迅速靠拢。抬头往南苑侍卫庭看了一眼,一向淡漠的脸有了一丝紧张。
“过来!”青薇天一把将她捉到身前,二话不说依旧超缅湖方向急奔。
“那里是死路。”廖舞大惊,却被迫地附抱住青薇天。
“要死就一起死吧!”
耳边青薇天的声音像是咒语,突然紧锢住她的所有神经。
* * * * *
湖水死静地像地狱,冰还没有融化,一块块地飘浮在湖面上,凌厉的寒风像刀缴般凌迟着她裸露在外的皮肤,终于明白青薇天的固执从何而来。
青薇天快速地脱下外炮,将其撕成两半,牢牢打结在一块,衣绳的另一头缠绑住廖舞的腰杆,打了死结。一边抬眼后望,估计着追兵到这儿的距离。
“你疯了!我,我不会潜水。”不只如此,她会被冻死的。
“别动。”青薇天面无表情,像是没有感觉般。只听见嘶——一声,果断地撕裂了她的衣袖。
“啊!你——”廖舞猛然抬头。
“在水下,它们会碍事儿!”
青薇天全身神经绷得紧紧的。一边打量周遭情况,目光所及,突然凝结在某点上——
廖舞惊觉地同样看望过去,彭靖哲赫然就站在十步开外远处。
“把她留下,你——可以走!”声音从远处飘来,彭靖哲神情平淡,但感觉冷酷。
青薇天瞪住他,瞳孔缩成一条线,似乎升起些怒气。没想到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竟在这情形下,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他是,“彭——靖——哲?”嘴里缓缓吐出三个字,跟着,身形一转,立即面对着他,全神贯注戒备。
彭靖哲冷笑起来。但却没有猜出青薇天的身份,任谁都不会想到此刻站在这里的是天潏教主。
“怎么?没想到天潏要活捉一个叛逃的堂主回去竟然还大费周章。”
“当然。要不然一切只会重复下去,没有结束的时候。”青薇天说得悬,也就只有他自己明白话里的意思。
“哦?”彭靖哲倒像是意外,更像是感兴味。看到对方将廖舞挡得严严实实,又冷笑,“即使带回去的是个死人?”神态一下子极其冷酷,他肯定她受不了刺骨的寒气。
青薇天眼眸精光一闪,盯着彭靖哲,说:“王爷的关心似乎过头了。”
“多谢你的提醒。”彭靖哲不客气地回答,思绪转得极快。“不过,我猜,贵派教主也同样关心得似乎过头了。 ”他望了望廖舞。
“你只说对了一半。”青薇天笑起来,眸子竟比天上的星子还亮上几分,玉瓷般地透着光彩。“王爷若是对天潏的事物颇感兴趣,随时欢迎驾凌紫阳山。”
“说得那么好听。”表情像是在笑,但眼神却凝敛起来。“看来,你倒是有把握出得了上梁城。”彭靖哲看着对方,目光有点艳,不,应该说是很诡。笑得最艳时,突然杀气大现,像水晶石遭受阳光直射时爆射出来的瞬火。
“不要!”廖舞突然奔出去,奋不顾身挡在青薇天身前。
她的动作让青薇天脸色霎时变得铁青,内心突然狂乱起来。就连彭靖哲似乎也有些意外,冷阴的眼眸闪过一丝激光,心中一股潜意识更加强烈,杀气更是狂胜。
“怎么?你想回去送死?”彭靖哲冷冷地看向她,意外她的举动,“让开!”他咬紧牙,越发森冷起来。
她没有让开,眼光穿过彭靖哲的身后看向早已形成包围之势的王府侍卫,十来□□齐齐地对着湖边,只等彭靖哲的发号施令。
“让开!”彭靖哲再警告一次,眼睛红了起来,双眉因愤怒压得很低,脸色也变得晦涩。长袖下的手紧握成拳,似要抬起,却又缓缓放下。
而就在僵持的当口,斜刺里飞过一道黑影,只听
“嗖——嗖——嗖——”的基石破空声,在场的所有火把瞬间熄灭。电光火石间,原就蓄势待发的所有□□齐齐激射出去,破空而出地对准了原先瞄准的目标……
空气瞬间被撕裂成缝隙,嗡嗡地激荡着,
场面顿时陷入难以控制的混乱局面——
接着一切都停了,世界变得无声,天地一片死寂。
当有人再次点亮火把后,照出的是平静的湖面,
还有地上—— 被折断的染有血迹的半支断箭。
弯腰捡起躺在地上的那半支断箭,彭靖哲目光一扫,射向一众凝立的侍卫,眸子渐渐摸了一层阴暗的沉淀物。
形成一股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