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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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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究还是卖掉了那盏走马灯,不错的价钱,至少够她赎回镯子。原以为自己是个洒脱的人,现在才知道那种认知错得离谱。
可是,自己种下了“因为”,那她就不得不接受现在这个结果
也许,上天在惩罚她的轻率——
“死挡?!——”高亢的女音突然使空气炸开,列成碎片掉落一地。
这里应该是个安静的地方,任何突兀的声响都会引来柜台后面那双小眼睛的特别关注——兴宝号的当家,王起河。
廖舞没有注意这一号人物的存在,只是气愤地直咬牙,“什么是死挡?当初并没有人告诉我有这么回事儿?”
“这……这,当票上白纸黑字写着的,难道还…还有错?”面前的执事想是第一次遇见像廖舞这般讲话大声的姑娘,有点吃惊,一时说话都不顺溜了,哪有闺女这般大嗓门的?这人,还真不能光看外表。金玉其外的往往就败絮其中,眼前就是个好例子。
看了一眼手上的当票,对方手指的右下角的确有个红印,原本理直气壮的气焰瞬间消失于无形,
“可是并没有人跟我说明情况,作为商家难道不应该在事前解释清除的马?”她瞅着那歪七扭八的鬼画符,如今看来倒是挺像“死挡”这两个字,懊恼当初的草率。
当然东西不会因为档死了而没有赎回的机会——
“姑娘要赎的可是那紫晶镯子?”
王起河突然开口,走到当值执事身后,上下打量着廖舞。是家道中落所以才变卖祖上之物?看这姑娘一身贵气,想必那镯子不会是赃物。心中突然安心了不少,自己的擅作主张的那件事至少还不会辱及王爷的身份,合该他事前没有弄清楚东西的来源,这次倒是投机不着,反让姚荣那小子看笑话了。
王起河眯了眯眼,随即又道,“姑娘若是要赎回那镯子,在下倒是愿意行个方便,端是看你愿不愿意走一着。”
“东西不在这里吗?”
“对,那东西是件稀罕物。”王起河沉吟了一会儿,“老朽可以引介如今这镯子的主人。能不能赎回…… 这就看您的本事了。”
“那就先谢过了,全凭先生您安排。”有些意外自己的好运气,虽然结果还不一定,但有希望总是好的,“对方是谁?”
“这……恕在下不能相告。”吴起河有意隐瞒,怕她不去。
“好,那碰面的时间地点?”她问,问得急。
“选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那就请姑娘跟老夫走一趟。”王起河一手锊着胡须,象是突然想到了什,“姑娘可是姓‘青’?”
她一怔,想到他也许注意到了刻在镯子内侧的小字。
“不,是我的名。”青,本是个少见的姓氏,她不想让人猜疑,小小的谎话无伤大雅。
“噢,原来。姑娘可知那魔教教主确是这个姓氏,姑娘这个闺名起得不巧。”他沉重地说道,好像这是件要紧的大事,口里的”不巧”是礼貌了,心里想说的恐怕是“不好”吧。
“这姓氏名字都是父母给的,也没有什麽不巧,自己反正也做不得主。”
王起河算是点了点头,但凌厉的目光还是没有挪开。“可问姑娘姓什么?”
“廖。”没有犹豫,她如实回答。
“廖青。”嘴边闪着怪笑,想是觉得这名字起得不好。没有再多问,一径想着那镯子的古怪,脚下也没停,示意她跟着。
这王爷为何要让人亲自去赎?是因为那镯子,还是镯子的主人?若是后者,难道会不会和魔教扯上关系。。。。。。得,还是感紧通报上去。误了事,别说是他,谁也担待不起!
廖舞也不想多做停留,拿着当票转身跟着王起河跨出葆坤楼。门楣上的金色“当”字炫得人一阵眼花。那镯子究竟转到谁的手上?通常好东西都是拿来孝敬当家的吧。
想到天潏无所不企及的生财系统,及网布天下的暗堂分舵,心里有些隐隐担心,步子忽然慢了下来,“先生,这是要去哪里?”她狐疑地盯着他略显驼背的后影。
“怎么? 害怕我还将你卖了不成?”他口气突然开始不悦了起来,“主子会不会见你,还看你的造话呢。自己心里先颠着点,别到时候一杆子打不出个闷葫芦。”
王起河一顿训话,让廖舞一楞楞,心理虽不服气,嘴上也不能讨回便宜,“ 我没有这个意思。先生再怎么样也是葆坤的当家,哪里屑去当不入流的人口贩子啊!”
王起河冷哼,也没发作,径自在前面领着路。眼角只是留意着身后跟着的影子。
若说上梁璠都里有谁不认识彭王府的,那就只有廖舞一个人了,更何况王起河带着她是从后门进入的。
七绕八拐后落座在偏厅的时候,她还觉得这家只是一般富户,这客厅比起磐砚殿来简直只能算作阁楼。家具摆设虽然考究,但总不显大气。“小富人家”就这么已经被定义了,哪里会想到这里是彭王府,而她坐的地方只能算是门房间而已。
王起河只是交待她等着,自己倒是先走了。也没有人招呼她,更别提有人端茶送水了。就这样她一直等到太阳下山,等到趴在桌上睡着为止,一直到有人硬生生地将她从好梦中拽醒。
难道没有人警告过对方她有起床气吗?
所以,她现在的火气很大!
“你——”廖舞瞪大着双眼,狠狠瞅着面前的小男人,称之为小男人,是因为他和她一般高,穿得老气横秋,脸上确白嫩地可以拧出水来,她最讨厌的那型,所以一开始就不会给好脸色。
“你刚才有没有看见我在睡觉?”
对方显是被她凶恶的口气惊了,嘴巴喏喏半天也没蹦出个字,只是一味点头。
“你知不知道,像你这样打扰到别人是非常,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
她逼近一步,他后退两步,试图保持安全距离。
“朱…朱….妖…要……要………女…….鬼……阿——”小男人已经吓得语无伦次,惊恐地双眼看着廖舞,见鬼般吓绿了脸,还没有等廖舞看明白过来,只听一声尖叫,对方早已夺门而出,可巧不巧地被门槛绊住,跌趴在长廊上。
“喂!你,你没事吧!”
没想到对方有如此大的反应,连廖舞自己也手足无措了起来,跨步出门欲扶他起来,手还没有碰到他的衣服,哪知道他倒是爬得比谁都快,硬是躲开了她的魔爪。“不要,不要。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我没想对你怎么样。我对你没兴趣。”廖舞没好气的看向他,哪里搞错了?自己好像被当作大色魔了,太夸张了,看着对方一味瑟缩后腿地身躯,她只能大翻白眼,“好吧,好吧,算我怕了你,我是同性恋,断袖,断袖懂吗?我对男人没兴趣!”她解释,一路跟着他,直到他无路可爬。
“不要….不…..救命——阿——”小男人尖着嗓子继续叫唤,简直是荼毒人的耳朵。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认错,我道歉。麻烦你不要叫了行吗?”她恳求他停下要人命的狂呼。可是嗓子不是张在她身上,说停就停的。
这下她可真的火了,哪有男人像他这样的,正欲伸手捂住他嘴巴时,谁料有人比她更快,刺耳的魔音瞬间停止,而对方只是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耳后而已,她没有看错,只是片刻间,地上的小男人已经停止了一切,大眼睛惊恐万分地看着她。然后,在他抬眼看向身后点他哑穴之人时,眼中的恐惧奇迹般消失了。
廊里很暗,她只能隐约看清来人的轮廓,感觉到对方凌厉的眼光打量。
她需要解释,解释刚才荒诞的一幕,因为来人的眼光没将她当成好人看,这一点她可以清楚感受。
“我,我可没有欺负他,没有想到一个男人的嗓音可以发达到如此地步,说实话,我连碰都没又碰他一下! 我发誓!”廖舞一手指着仍坐在地上的小男人,一手竖起三指朝天发誓。眼光毫不躲闪地盯着眼前的黑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可是我看到听到的确是截然相反。”对方慢慢地说着,一步步逼近。
“真的,不信你可以问他啊!是他吵醒我,我还没说两句话,他就逃命死似的尖叫,还有啊!摔跤也是被门槛绊的,和我无关啊!”她急着澄清,踢了踢小男人横在地上的脚板,目光瞪着他“喂!你说,是不是这样,我可没冤枉你吧。”而这在对方看来更像是恐吓而不是对证。
“够了!不用再演戏了,朱雀。”
他的声音冷到极点,沉静阴森,最后在空气中裂开,龟裂成碎片。
片片薄冰刺痛着她的记忆神经,不只是脑海,眼睛,呼吸,还有胸口,随着他一声“朱雀”的轻唤而缴扭在一起,崩裂。
记忆狂卷而来。
她震鄂,愣住。
“是你——”
“是我。好久不见。”隐在黑暗中的薄唇勾起嘲讽的微笑,冷酷而肃杀。
“王起河要引荐的就是你?”她真是愚蠢透顶,结果还是被卖了。
“是。”
“你,你想怎么样?”
她缓缓地问着,深吸一口气,试图让刚才波荡的心情平复下来。她对他根本毫无招架之力,高傲如他应该不屑再赏她一掌吧!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
彭靖哲没有回答,静静地看著她,一如半年前在擎江楼巧遇时。
她说她叫廖舞,意外地,他竞记下了这个名字。
也许是因为朱雀曾命丧他手下,潜意识里她总是对他有种莫名惧怕的恐惧心情,虽然只见过两次面,每次就像是在和死神赛跑般让她呼吸困难。她知道,在他面前她始终只能保持低姿态。
“我只是想赎回自己的手镯,没有其它目的。你也看得出来,我根本没有能力有什么其它目的。” 她说的很诚恳,没有人会认为她是在说谎,可有人就是不屑。
“其他目的?”他冷笑,笑她的不自量力,“ 别怪我没有奉劝过你,不要再去招惹竞荛。”
“招惹?”终于明白对方敌意的原因了,掀了掀嘴角刚想反驳,才觉得心态不对。不能有脾气,保持一贯的低姿态对自己只有好处,“那只是意外巧遇而已,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离开这里。明天一早。”
“这不是个好方法。”
彭靖哲眼珠窄了起来。她已经搅了局,就不能像没事人一样离开。“既然你已经捅破了窗户,就算将它重新补上,还是会有裂缝。”
“窗户破了,不一定就要补,重新换新的不是更好?没有裂缝,就和当初一模一样。”她学着他的口气说话。
彭靖哲静看她一会儿,像在咀嚼她说的那些话,沉默得吓人。廖舞抬高下巴,和他正面对望着,没有退缩的意思。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彭靖哲忽然说:“说得很对,的确是该换新的了。”
啊?!
廖舞愣住,呆站在那里,脑筋一时转不过来。他所理解的好像根本不是她想表达的。
等她回过神,彭靖哲已经离开的长廊,消失在转角处。
莫名其妙的彭靖哲!莫名其妙的讲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到底听明白她的意思吗?是,窗户已经破了,再怎么补也会有裂缝,可是难道他没发现窗户已经换过新的了吗?
哇啊——
她真想大叫,胸口郁闷难受得很,十指捉住门口的木窗阁用力晃了晃,整个身体趴在雕花门栏上。
身后冷不防强照来一丝光线以及恭敬地却丝毫不见温度的嗓音。
“朱雀堂主。”苏麻开口。“ 请随我来。”他不多废话,开口就是指示。
廖舞皱眉,有丝困惑。她见过彭靖靖哲了,可是他好像没有将东西还给他的意思,看来这次是白走一趟了,放弃吧!她不愿意再和这个男人碰面,他是危险的,下意识里她一直这样认为。
“不用麻烦了,我认识出去的路。”
“主子要你在王府小住些时日。”
啊——她倒抽一口凉气,逸出一点惊恐瞪住苏麻。
“小住?”简单的两个字说得万分困难。
“是的。”苏麻不愠不火,不疾不徐,但非常有力量。
“为什么?” 这是软禁,她要躲起来,远远逃开。没理由刚刚开始的新生活重又藏身在这里。
彭靖哲意欲为何?让她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有更好的办法。廖舞忍不住打个冷颤。
“我,我就住在城南的溪子巷,离这里不远,可以随唤随到,不需要住在这里。”
“堂主是王爷的贵客,当然得住在王府里。” 苏麻口气仍然是恭敬的,但毫不心软让步。
她吸口气,缓缓吐出来。“我什么时候成了贵客了?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也不会打扰到他。请你转告彭王爷,我会按他的指示去做,除了这一点。”
“这些话,请你当面跟王爷说吧,朱雀堂主。”
廖舞充耳不闻,固执地往外走,已经渐渐失去思考的理智。
而苏麻挡住她。他有意不碰触她身体,却技巧地挡住她去路。
不能硬碰硬。仅存的思维告诉她是不理智的举动,她该怎么办?妥协?现在只能这样了,“我,我要回去拿衣服。”
“下人会帮你准备——”
“你——”
理智早就飞远了,不顾苏麻在眼前的身形,她固执地径自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开,越过苏麻。一股荒谬感一直抽刺着她的神经。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她不可能呆在这里,决不。
可是她知道她逃不了。
颈后的阵痛之后,一切就变昏了,黑了,然后乱了。
* * * * * * *
没有软禁,也没有看守。
直到第二天她才明白彭靖哲的目的。
一早,彭竞荛就赶来了她目前所住的西厢客房,这是他半年来第一次踏进王府,而彭靖哲的目的也达到了。
“他不见你?”
看着远远如疾风走来的廖舞,他就猜到她这趟是白跑了,满满倒了一杯温茶,在廖舞坐下时,正好送到她手上。
“嗯。”
她点头,一并感谢地接过茶杯,放到嘴边一咕噜全都灌下,顺手拿起桌上放着的点心塞进嘴里。
前几天她都在紫竹阁打混,一是彭竞荛的极力邀请,二来,傅离如今也算是彭竞绕的入室学生了,她这个做姐姐的当然受托好好照顾他。理所当然地,她也就成了紫竹阁的半个主人。这不是她自己封的,而是上上下下的人全都是用这种眼神看她。彭靖哲想是知道这一切,才有动作的吧!
“需要我帮忙的话……”
“你已经帮了!”可是也没见彭靖哲有什么反应。
彭竞荛抱歉地望着她。她是无辜地,不应该牵扯进他和彭靖哲之间的冷战。他很清楚廖舞一个人呆在王府会有什么样的处境,这里的人无一不痛恨她的存在,彭靖哲只要不闻不问,她绝对可能被吞噬得尸骨无存。
既然他无力让她走出去,至少有义务让保证她的安全。“看来,你还得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我会想办法让你出去。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学会如何保护的自己。”
“你的话,让我感觉自己的情况很遭。”耸了耸肩,她表现得极是无所谓。
“在王府里住的不仅仅只有彭靖哲一个人而已。”
他说得无奈,而她听得动容,就如同所有封建大家庭一样,有的只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而这一切正向她无情的袭来。
故事说起来会很长,所以当初丫乌也只是略微提到过王府的情况,而她总是不认真听,因为和她没关系。就算现在已经在王府,她还是固执地认为那些人、那些事还是不会和她有任何牵扯。她大可以泰然处之。
看着盘里剩下的最后一个小团子,还是将它塞进了嘴巴,一脸满足。“说实话,呆在这里的唯一好处就是不愁有好东西吃。”
她故作轻松地说着,看到彭竞荛莞尔的微笑以及他奇怪地上扬着的嘴角。他是在强忍胸中泛起的咳意,就像那几天在紫竹阁一样,“你没去看医生?不知道你病得很严重吗?这不是普通的感冒,发个小烧睡一觉就会好的那种!” 如果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肺结核,在这个年代俨然就是另一种癌症,肯定还伴有低烧。
果然,当她的手心覆向他额际时,传来的是不正常的体温——
“这是怎么回事!要被人瞧见了,还像话吗!”一个傲慢的女声横杀进来。
两人同时抬头,一个穿着锦红色长炮,头盘宫髻,约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走进门,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仆妇。
廖舞不急不缓地撤回手,抬眉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四十几岁的年纪能保养到像她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皮肤白暂得很,只可惜那双眼睛忒毒辣,眼下有着和她这个年纪不成比例的眼袋,破坏了整张脸的可看性。
不过,狠毒眼神只是望向她的而已,在她眨眼后睁开的一瞬间看到的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目光,是看着她旁边的彭竞荛的。亲情的目光,母亲对儿子的那种。
而彭竞荛忙不迭退站开来,撇开头。“莩妃驾临,恕儿臣没有远迎。”冷冷地语气怎么也听不出是儿子对母亲说话的口气。
莩妃?能唤作妃子的,而彭竞荛又如此生疏的语气,难道对方是王妃?这么算来彭竞荛和彭靖哲是叔侄关系,那么这莩妃就应该是彭靖哲的胞姐喽。这个时代近亲结婚也是常见吧!只要是同辈的表里关系,堂兄妹,表兄妹之间的结合还能算是血缘上的亲上加亲呢。那彭竞荛不就是拥有继承权的王子之一喽?难怪彭靖哲那么关心他这个侄子。
原来如此,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绝对的亲情,有的只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尔虞我诈。彭靖哲善于此道,想她莩妃也不在话下。本是同根生,不是吗?
只听莩妃冷哼一声,圆浑白净的脸布满不相衬的嫌恶表情,利锐的目光扫向廖舞。廖舞盘腿坐着,双腿分叉得极开,坐姿极不文雅;加上她嘴里嚼着食物,两腮鼓鼓的,吃相相当没教养。
她没像彭竞荛那么恭敬,她根本刚刚才知道对方是谁。
“你就是魔教的小妖女?”
说得客气一点,莩妃是用眼角打量她,不是在翻白眼。不过,也不屑正眼打量她就是了。
廖舞慢条斯理地咽下口里的糯米团子——慢吞吞的站起来。
“我叫廖舞。”很乖的口气,不像是她的,至少不像她在遭受如此谩骂后应该有的脾性。不耍个性,不惹是生非,尽可能不引人注意。这是在这种地方基本上必须谨记在心的条例。不,应该说是法律。
“你,你不是那妖女?”
彭家大小姐年轻时该也是一个颇有姿色的女人,否则怎么会被皇帝表兄看上。只不过那傲慢的气焰,大概也是年轻时就已经那么猖狂了,在宫里又多的是张牙舞爪,勾心斗角的机会,指着别人鼻子说话时一点也不脸红。
“不是。只是听说张得像而已,至于有多像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听她语气多恭顺。
但她这个人的存在就已经是对一些人的不恭顺,和她的态度无关。莩妃冷哼一声,很是不满,一边眉吊得老高,一边眉皱得变形。
“靖哲让你住在这里?真是的!他到底在想什么?! ”话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觉得他做对了,至少竞荛为了这个女人终于肯回王府了。只要他乖乖地呆在王府,不惹事生非,招人话柄。她的皇太后位子就坐定了,她相信彭靖哲的实力,他绝对有能力扶助竞荛黄袍加身。
切~
她廖舞可是最不想呆在这里的一个。下意识望彭竞荛一眼。对方也收到了她不耐烦的信号。也许彭竞荛不愿在莩妃面前多费口舌,一时也没有开口说话,让廖舞不禁烦躁起来。
“嗯,莩妃娘娘,”她试探说:“彭王爷只是让我来作客几天,我很快就会离开的。你说是吧?小王爷?”
对她的称呼,彭竞荛吊动一下眉毛,但没表示什么。
而莩妃又是一派趾高气扬。
“你有自知之明是最好。别以为有竞荛护着你,就自以为是王府的人。还有,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出生家世,但在彭王府,绝不许你再表现出那种粗鄙下流没有教养的贫贱模样。”嫌恶的皱皱鼻子,转向一旁的竞荛。“荛儿,咱们也好久没有聚了。走,跟挨家摆架回宫。”她径自走到竞荛面前执起他的手,却不料被他冷冷地抽回手。
“莩妃有所不知,儿臣在外面已经习惯了那些粗鄙下流没有教养的贫贱模样,自己也沾染了不少。回到宫里摆将出来怕污了你的眼,这还不打紧,要是让父王看到了,恐怕。。。。。。”竞荛不缓不慢娓娓道来,像是一件再也普通不过的事,但句句字字让莩妃气结,又不能发作,因为他踩到了她的痛处。
她狠狠地瞪了廖舞一眼,撇歪了嘴,“够了!你可以不随我回宫。今天晚上老夫人为我归宁请了戏班唱戏,到时候不管你有没有空,一定要列席参加!”回不回宫倒是其次,今天是她归宁之日,要是连自己的儿子都不买这个帐,叫她的脸往哪儿搁?
“哎哟,莩王妃,您也在这儿呀。”
一串银铃似清脆的笑声闯进来,声音倒比人先到。跟着扑进一阵浓郁的香味,然后艳丽高挑,着一身明亮桃色轻罗纱优雅的进门而来。
见到那姑娘,莩妃毫不掩饰地皱眉,凭她的身份根本不屑与对方说话。
廖舞不动声色的打量面前被唤作墨玥的女子。她长得极美艳,身段性感,而且很懂得打扮自己,知道自己身材好,所以不吝惜于穿透明感极强的轻纱来章显一身凹凸。
墨玥略带一丝得意的笑起来,大眼睛骨溜转向廖舞,像是对她很有兴趣。亲切说:
“你就是天潏的朱雀?”
“我叫廖舞,不是你口中所说的朱雀!”这个墨玥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绝不会超过二十五岁,说话的口气确像是长辈似的。看得出来,莩妃和并不将她放在眼里,像是在王府中的地位并不高到哪。
“廖舞?挺好听的。以后我就叫你小舞好了。算起来我也是你的长辈。你就叫我玥姨吧!”
“墨玥”莩妃终于发话了,好像忍了很久的样子,叫声提高了八度。“你别以为你当真是彭家的夫人,充其量不过是靖哲的一个小妾,还轮不到你说话的余地!”
墨玥发甜的笑脸轰地垮下,正要反唇相稽,俏眼扫过门口,臭垮的脸立刻柔谦起来,闭口不说话。
廖舞正觉得奇怪,眼角余光侦察出一个高大的黑影,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彭靖哲的戏剧性出现,让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消失地无影无踪,黑瞳冷寒地射出刀锋般阴森的锐气,莫不让在场所有人凝神。
墨玥抢着说:“我听说府里来了客人,我好歹也是人家的长辈嘛,来看看她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这些苏麻会处理,你不必多事。”他淡淡一句,明里没有什么意思,其实是在命令墨玥别多管闲事。
墨玥当然明白,嘟嘟嘴,却不敢再多话。莩妃可不同,她是王妃,说话自然肆无忌惮。
“靖哲,这小妖女在府里乖乖地听话我还能睁一只眼闭一支眼,若是兴风作浪有辱竞荛的名声,你自己看着办。”
兴风作浪?彭靖哲似笑未笑的扯扯嘴,锐利的眸光扫过在场的众人一眼,最后落到廖舞的脸上,随即敛收,平静的有些阴险。
“今天是你归宁的好日子。人,都到齐了,老夫人那边等着你去选晚上的唱谱。竞荛刚回来,想必需要好好休整一下。苏麻——”并不回头看如影子般跟在他身后的苏麻。“通知司马先生去沁音阁一趟。”
他一句话就安排了所有人接下来该做的事情,彭竞荛必须回去让司马先生看诊,女人们则得去老夫人那边帮着选晚上要唱的戏,当然,其中并没有廖舞的事。
这是命令,而他不动,等着清场。
莩妃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身旁的竞荛没有要走的意思,正待开口催促,而彭靖哲比她更快,“竞荛——”。他绕到了对方面前,“司马先生已经到了府里,今天势必有人得去看诊。”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彭竞荛不去,他当然不介意找个替代品,反正有人要看病就是。至于是谁,大家心里最是明白。
竞荛一愣,廖舞更是气愤,眯眼重新打量眼前的家伙,极力克制自己的怒火,她忍不住这气,又明明知道不该逞一时之气,忍得十分辛苦。
彭靖哲倒是很享受她的反应,觉得有趣,白净的脸上泄漏出一点深沉的残忍的光华。
终究,在这个家,他——彭靖哲还是老大。
所以彭竞荛走了;莩妃和墨玥也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俩人。
这场持久战,无疑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她和他之间发生。
而最后胜利的人,不一定就是占优势的那个!
既然不可避免地卷入,那么她势必得先选择好自己在这场战役应该保持的心态。她重新又坐回卧榻为自己倒了杯茶,虽然已经凉了,但她喝得很开心,双脚更是不优雅地盘腿坐着。只要不去在意对方,怒气还是很容易散去的。
“听说,早上你有来找过我,什么事?”先开口的是彭靖哲,欣赏地看着她收放自如的心镜。他倒要看她能忍到及时!
“只是想问问自己怎么成了王府的贵客。”掀眼看了他一眼,眼睛没有完全睁开,就又低垂了下去,欣赏着手里做工精细的茶杯,喃喃又道,“ 不过,现在已经知道了,没有必要再问。”
彭靖哲微微一笑。笑容在说,“知道就好。”
彭竞荛不是个听话的王子,所以他得找个让他听话的理由,最重要的是他不该作践自己的身体,彭竞荛的命是他的。这一点对方势必得清楚明白。另一方面,他也在隐隐担心,现在这个局面对他有利,他不想失掉任何一颗棋子。
廖舞不再出声,就当对方是隐形人,态度算不上轻蔑,但也够对方恼火的。
“我要知道那镯子的来路。”这就是他所担心的。
“是我的。”她没精打采地说着,打了个哈欠。
他倒是很意外她居然用这种方法对峙,笑她的不知轻重,但心里倒是不排斥她的这种态度,“不,那是青薇天的。”他不肯定,只是猜而已,然而她的反应让他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嘴角泛起得逞的笑意。
“他不要了,送给我的不行吗?”既然彭靖哲咬定她就是朱雀,那么在他面前也犯不着坚持。
她的鬼话,他怎么会信。
他黑瞳收缩起来,眸里的温度骤降。
“天潏教的人会让你离开紫阳山?还是叛逃?”
“叛逃?”廖舞怪腔怪调冷笑起来。“要是我有本事叛逃,现在也不会乖乖地坐在你眼前了。”
这声调让彭靖哲极不满意。他用力捏住她下巴,教她噤声。但廖舞黑白分明的大眼仍是不驯地看着他,他可以从她的清澈瞳孔里看见自己狷怒的脸孔。
她刚才的语气,表情和音调让他恼怒,他居然为这样一个被魔教遗弃的垃圾恼怒!她只是一颗棋子,在他用完后可以轻易丢弃的卒子。
所以卒子要有她应该有的态度,刚才他是纵容了她,心里才会有那种怪异的不排斥。现在他可截然没有了那种兴致。
“这也是你跟青薇天说话的口气?”他突然有此一问,自己也纳闷为什么想知道。
廖舞翻了几白眼,“我没跟他说过话,彻彻底底是个被遗弃的可怜虫,如果你觉得我还不够可怜的话,大可以再雪上加霜!”
“可怜虫?”有点好笑她竟然这样形容自己,手上的力道一松,被她轻易躲开了,“只要你安分守己地留在王府,我可以保证,你不会再是可怜虫。竞荛登上王位的那天,也许你还会有幸飞上枝头。这一切就端看你合不合作。”他居高临下俯视她,嘴角勾起狡黠的笑,寒潭变深,似要溺人。
她耸肩,终于抬眼正视他,“我能不合作吗?”出乎意料地她羔羊般柔顺的完全不多加反抗,甚至毫无任何异议。
而她的不反抗,反而让他多疑的眼猜忌起来,表情却平淡,不露一丝痕迹地说道,“那最好。今天晚上你就一道过来,势必会热闹。”
今天晚上会很热闹,她会露出尾巴。
一定。
没来由地,他竟期待了起来,只要不是针对他的不驯,他倒是很乐意看看她的忍耐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