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今乐

58、第五十八章 毒计

　　第二天，医院中就疯传丢了孩子，更有甚者，说是医生和护士勾结，拐卖初生婴儿，吓得产妇们纷纷于当天出院。

　　事情调查到最后，却不了了之，因为连同孩子的母亲，也在第二天早上离奇地失踪了。而为她接生的医生，正是简政。

　　简政与简茹因此被调离了原来的工作岗位，不久即被辞退。简政一气之下，远走他乡。简茹却没有随丈夫一起出外打拼，夫妇俩就此分居两地。

　　简茹有自己的打算，她一定要找到抱走孩子的人，还简政和自己一个清白，几乎成了执念。

　　三年之后，她去为女儿洗满月照时，在相馆偶然间看到了一个漂亮女人的全家福，背景是古香古色的温家老宅。令她吃惊的是，遍寻不获的始作俑者就站在那个女人的身边，笑容怡然。

　　他结了婚，很幸福，她和丈夫却背着莫须有的罪名，终日抬不起头来，以致前程被毁、背井离乡，她恨他，前所未有地恨。

　　她偷拿了照片，沿着平安镇的古街四处寻找，终是寻到了老宅门口，她躲在暗处，屏声静气地等他出现。

　　他终于出现了，抱着两岁的立言，还有美丽的妻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而随后出现的笑容温婉的人，正是丢了孩子的母亲——温成诗。

　　简茹目睹这一幕，莫名湿了眼眶，此前所有的愤恨皆消失不见，她没办法走上去质问他，因为就连孩子的母亲都不再追问，她又何必自寻苦恼。

　　她望着手中的照片，犹豫片刻，狠狠撕碎，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尾随在她身后的简政。彼时，他脸上的震惊，根本不亚于她。

　　一切不幸的始作俑者就是她，她不该轻信他人，也不该沉默隐忍，简政回家的时候越来越少。

　　他提出离婚时，她的反应只能用麻木不仁来形容，她抱紧怀中的女儿，一手签下了离婚协议书。他为她付出的太多，或许这也是一种成全。

　　“小茹，你不该瞒我。”简政临走时，只留给她这一句话。她没听懂，也没想听懂。可他后来的所作所为，却充分证明了她当日的迟钝有多可怕。

　　她没有正式工作，也没有生活来源，只能在街上摆摊卖饺子，年幼的温柔总是乖乖地坐在一旁，帮她数下了多少饺子。

　　那一天，风大雨大，她来不及收摊，小桌子就全被掀翻，她一边收拾，一边流泪，为生活，也为命运，直到一双手帮她扶起了倒下的雨棚。

　　她抬起头，再次看清了他，而他，也在看清她的一瞬，蓦地失神。

　　立言长大了，也长高了，他站在父亲身后，一丝不苟地从泥水里捡起碗筷，带着倔强的认真。

　　“简护士？”时隔多年，他竟还记得她的姓，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有颤抖不止的双唇。

　　“温校长！”她清楚他的真实身份，亦深知他当年亲手铸下的“弥天大错”。

　　温成礼没再说话，他唤了立言一声，立言立刻规规矩矩地走到了父亲身旁，“叫简姨。”

　　“简姨好。”立言毕恭毕敬地问好，眼中却带着一份天真的好奇。

　　他从不见父亲与陌生女人说话，这个“简姨”，是第一个。

　　“你不做护士了？”他明知故问，她心碎至极。

　　“出了那样的事，我还怎么做护士呢？”她泪眼朦胧地扭过头，决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脆弱，口气中却充满苦意。

　　“你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他扶住立言的肩膀，留下一句话，转身走远。

　　她不知这句话算什么？承诺，还是歉意，抑或补偿？

　　就让他来补偿她好了，她所失去的青春、家庭、幸福，都让他来补偿。

　　回忆至此，简茹面色痛苦，她再也说不下去，而坐在她身旁的欧阳，亦是脸色惨白。

　　“此后许久，我才知道立言母亲的出轨对象是简政。温成诗并不知道医院中的事情，她认定我是怀揣报复之心才与成礼走到一起，至于温家其他人，也都是这么看。”

　　“你确定我是那个孩子？温成礼有没有对你说过，他当年为什么要抱走我？”欧阳极力控制着自己，他早对自己的身世真相有所预知，但事到临头，还是无法面对。

　　简茹轻声道，“说过，他也是没办法，他父亲逼着他去把孩子送人。温家的名声，远比一个私生子重要。

　　他怀着对你以及你父母的愧疚，一个人苦苦挨了那么多年，就连夫妻感情都影响了。或许他娶我，也是为了有人能与他一同承担这个沉重的秘密。但我是真的爱他，从没想过要害他。”

　　欧阳握紧双拳，他胸口闷得厉害，就快不能呼吸。

　　简茹说到此，突然抓住了欧阳的胳膊，她望向他，缓缓说道，“欧阳，你当年为什么来平安镇？是谁让你回来的？”

　　欧阳苦笑道，“我打伤了人，差点进少管所，就被养父母送来平安镇。”

　　简茹怔了一下，马上摇头，“不，没那么简单，你对我说实话。”

　　“我为了保护养父母的女儿，与几个意图不轨的流氓打了一架，把他们收拾得不轻。没想到对方不依不饶，扬言要报复我养父母和妹妹。

　　我养父母不想惹事，就把我撵出了家门。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好心人，他收留了我，还送我来长安中学念书，后来也是他接我离开平安镇，供我读书上大学，乃至工作。”

　　“好心人？”简茹喃喃自语，几乎无法自持。

　　“对，他也姓简。”欧阳苦笑着说完，就站起身来。他活了半生，方才寻回了自己的根，只不过他和简茹一样，都是某人手中的棋子。

　　“欧阳，你不要去找他，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怕！”简茹用力拽住了欧阳的胳膊，浑身都在颤抖。

　　欧阳点头道，“简姨放心，我不会以卵击石，而且我也明白了立言的安排，小柔现在绝对是安全的。只是，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说立言在报复你？”

　　简茹得知温柔安全，倍感安慰，她没有回答欧阳，而是笑着点点头，“这样就好，我也可以走得安心。”

　　“简姨，你在说什么？”欧阳诧异的瞬间，只见简茹顺着他的手臂慢慢滑倒，脸上却仍带着安详的笑容。

　　“简姨！快来人！”欧阳嘶喊的瞬间，一个躲在远处的身影，立刻快步走远。尽管背影模糊，欧阳却还是看清了她是谁，一时之间，心神俱灭。

　　事后，警方在简茹的手包中发现了遗书，经过字迹核对，就是简茹所写。她事先服了毒，算好了时间来到病房，如果不是欧阳带她离开，她应该是倒在立言的病床前，“以死谢罪”。

　　三天之后，就是简茹的葬礼，仪式很简单。但出人意料的是，温家人全部出席，除了下落不明的温柔，人事不省的温立言，以及守在立言身旁的温成诗。

　　时隔多年，温成书终于与简政再次会面。上一次见面，已是三十年前，他抱着面临早产的温成诗，手忙脚乱地闯进了简政的诊室。

　　简政救了温成诗母子的命，却在第二天就蒙受了不白之冤。但时至今日，到底是谁亏欠了谁，他们自己也说不清。

　　或许人都战胜不了自己的心魔，若都能像简茹一样决绝，也不失为一种特殊的解脱。

　　“简医生，别来无恙。”葬礼结束后，两个势均力敌的男人站在简茹墓前，开始了一场迟来三十年的对话。

　　“温先生，别来无恙。”简政笑着说完，目光就飘向了站在远处的欧阳。

　　欧阳此时站在温成易身边，神情严肃，与温成书如出一辙。或许这就是血浓于水。无论他抚养欧阳多少年，一旦欧阳得知自己的身世，马上就与温家人融为一体。

　　“你们温家人真是古怪，无论受了自家人多少气、多少委屈，却总能一致对外，我着实佩服。”

　　面对居心叵测的简政，温成书的回答亦是掷地有声，“因为我们是一家人，而作恶多端的你，终究什么都得不到。”

　　简政点头道，“或许吧，我失去了妻子，也失去了女儿。如果你们温家人还有一点善心，就请把小柔还给我。”

　　“我不知道小柔的下落，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温成书说完，转身欲走。

　　简政大笑道，“你自然不会告诉我，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当日定下苦肉计，让立言远走他乡，以造成他深恨你的假象，还让他夺了温氏的主导权引我入局，不能说不精妙。可眼下他时日无多，一旦他真的咽了气，谁又是温氏的真正主人？”

　　温成书闻言，回过头来，目光如炬，“你什么意思？”

　　简政收敛笑意，缓缓走到了温成书身前，“温老大，你我斗了半生，我知你入骨，你却不算了解我，就好比我虽然接生了你的儿子，但却不是产科医生。”

　　“简政，你到底想说什么？”温成书逼近了简政，他听得出简政的话外之音，如果他所言为真，那么他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温成书，我既杀得了你弟弟，也同样杀得了你侄子，乃至你儿子立功，你等着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