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聊斋—小倩（三） ...
-
等待实在是一件难熬的事情，颜枝也不能确定究竟什么时候才算是到了时间，索性揣了剑匣，直接出到门外。
僧房外是一片小竹林，夜色下竹影飒飒抖动，交织错列，透着丝秀逸，竹影下是个池子，池中栽着藕花，半夜里有暗香袭人，开得清艳妩媚，这夜月光极好，铺在阶前，似是霜雪一般晶亮，颜枝环胸立在阶前，也感觉心情一时平缓了许多。
只是这情形却容不得她清闲。
远远地忽然传来有中年妇人说话的声音，颜枝赶忙矮下身子缩在竹林里，借着竹影挡住，悄悄地往声音来处看。
那里正立着两个人，一个四十来岁着藏青色衣服的中年妇人，一个穿着暗红衣服，头上插着一只银梳子的老妇人。
“那个老妇人就是姥姥。”
陡然间听到方顾的声音，颜枝差点吓得栽了一跤，赶快调整过来在脑内跟他对话：“你也在周围？”
“啊，那倒没有。”方顾很老实地回答，“不过我可以共享你的视域，也就是说，你能看到的，我在这边也可以看到。”
“……这还有没有隐私了！”颜枝不由怒了。
方顾没想到她反应如此强烈，默默地道：“反正都是一起做任务的，这种事情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可能没关系！”颜枝看他一点也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忍不住举例反驳，“那你怎么不给我共享你看到的东西呢？”
“哦，我忘了。”方顾打了个结巴，相当自然地说，“那你要看吗？”
颜枝没想到他就这么逆来顺受地答应了，顿时有种一拳打倒棉花里的无力，不过对于方顾此时的现状，她也相当好奇，就点了点头答应了：“当然要看！”
方顾那边沉默了半响，说了一句“好了”，便让颜枝重新睁开了眼。她在睁眼时，看到的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红桌红瓶红纱帐。地上铺着的是红艳艳芙蓉色的毯子，脚下蹬着的是亮晶晶石榴色的鞋子，裙角曳着的是明晃晃胭脂色的裙子，手上涂着的是嫩生生海螺色的指甲，颜枝觉得自己一瞬间就被闪瞎了，感觉仿佛来到了中世纪血腥玛丽的世界。
“你不觉得这个色调看着有点恶心吗……”她忍着强烈的不适，默默地向方顾提出了建议。
方顾的回答相当麻木：“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会叫小红？”
“呃，辛苦你了……”颜枝在一瞬间感受到了他内心的酸楚，不过她在感觉到自己胃部一阵阵的翻涌之后，也顾不得再跟他分享艰难，非常怂地说，“你还是把我送回去吧。”
“哦。”方顾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回答，这一个字也说的分外幽幽，他那转着音的声调配上这血一样色调的房子，让颜枝越发恐惧，迫不及待地重新睁眼，总算是回到了之前的小竹林。
这时阶下的两个妇人还在说话。
中年妇人年纪虽大，但声音却还如十七八岁的少女，听起来分外怪异，她先开口道：“小倩似乎很久没来过了，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吗？”
姥姥阴沉嘶哑地咳嗽了两声，怪笑道：“是她的相好来了吧！”
这中年妇人听姥姥语气不太高兴，反倒是笑了：“这小丫头，怕是跟姥姥发牢骚了吧？”
“哼，这贱婢虽然不曾发牢骚，却总是拉着脸，倒像是再给我脸色看呢。”
中年妇人听出了她话中不满，连忙跟着说到：“姥姥就是对她太宽和了，她才敢这样蹬鼻子上脸，对这小丫头可不能太好了！”
“小倩又做了什么事惹得兰姑姑不快，要这样责怪？”中年妇人话音未落，有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就从她们身后走了过来，颜枝被一堆竹子挡着看不清脸，但见她身段绰约美好，自有一股怯弱风流的态度。她的声音像是冰一般泠泠清透，偏又带着丝婉转的尾音，似有情无情。
颜枝感觉自己身子都酥了大半，好一会儿才能聚集精神继续听她们说话。
那中年妇人见她来了，有些尴尬，默默退开了一些，让她站到了姥姥对面，姥姥倒是相当坦然：“我们两个正说你呢，没想到你这个小妖精悄悄就进来了，幸亏我们没有说你什么坏话，要不然你这张刁钻的小嘴可不要把你兰姑姑磋磨死了？”
小倩听她调笑，幽幽叹了口气，好像吹出一阵清霜一般悠凉。颜枝只感觉随着她的吐息，自己竟然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姥姥吩咐的事，小倩哪里有一刻敢不尽心？只是最近的来客日益减少，小倩也是有心无力。”
姥姥听她埋怨，不由笑道：“姑娘好像画中人一般，我若是男子，自然也会为了你失魂落魄的，若说来客稀少，今天不久有四位客人吗？”
小倩听她点出人数，只是不能避免，只好自己先将情况讲明：“那住在南厢房的客人是个奇人，我不敢接近，还请姥姥宽免。”
姥姥听她推脱，很有些不快，只是还要利用她来害人，也不好苛责太过，只道：“小倩你是个有主见的，既然你说不行那就避开这个吧，另外三个，你可一个也不能放过。”
小倩低声应了，也没什么话好说，袖手立在一旁。
姥姥也不多留她，只挥一挥手，像是倦了一般：“既是如此，你自去吧。”
小倩行了一礼，款款从另一边退下，姥姥和中年妇人也各自散了，颜枝见各人都走了，才追着小倩的方向赶了过去。
她远远跟在小倩后边，见她走上了一个小亭子站了一会儿，哀哀落了些泪，才往几人所住的厢房走去，她在门口犹豫一下，还是选择了离外边最近的一间，也正是那奇怪的白衣人的屋子。
颜枝偷偷溜了过来，看着聂小倩进了那间屋子，便趴在外边悄悄看着。
屋子里黑漆漆一团，什么也看不分明，颜枝只能听到脚步悉索，裙角拖地的声音。半响才听小倩娇声道：“公子，夜凉风寒，不觉得孤枕难眠么？”
那白衣人不曾吱声，小倩以为他是羞怯，便大着胆子将手探进了被子里，只是刚一进去手就被甩了出来，颜枝在外边只听得冷冷一声斥责：“聂小倩，你还要不要脸！”
聂小倩短促惊呼一声，就想要往外边跑，可门早就被那白衣人的仆人给堵上了，她进退不得，只能掩面垂首，羞窘得无以复加。
颜枝心里一下子转了无数圈，这个白衣人竟然是聂小倩的旧识吗？
她脑中还在思索，屋内已经亮起了烛光，幽微的烛火下，那白衣人一双釉色的眼睛黑得分明，他从床上坐起，把玩着桌上鎏金小碗，下一刻竟将手上的东西直接朝着聂小倩掷了过去。
聂小倩低呼一声，矮身躲了过去，那碗滴溜溜砸在石窗上发出了一声闷响，随之滚落在了地上。
聂小倩像是被吓着了一样，好一会儿才惊惶难安得看着那白衣人，像是不堪承受他的怒火，又偏过头捂住了脸，泣道：“……哥哥！”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聊斋—小倩（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