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回忆-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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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飞镖正正钉在了那人耳朵旁边的栏杆上，原来是个纯阳宫的小道士，二十来岁年纪，穿的却还是一身入门道袍。他斜瞟了一眼近在耳畔的飞镖，额上流下一滴冷汗：“额滴个太乙救苦天尊啊，大侠你有话好说，别伤害无辜嘛！”
“抱歉。”谢衣咳嗽了一声，问道：“这位道长，你方才说的幻术是怎么回事？”
“大唐叫做幻术，东瀛称为咒。你看见幻觉的时候源明雅一直在不停地说话对吧？其实他就是在给你下咒，好让你看见他想给你看的景象……我说，先帮我把这牢门打开好吗？”
初七用打梅花针打开了牢门，谢衣趁外面的看守还没注意到牢房内的情有变，已经迅速和被打昏的守卫换了衣服。做完这一切后，两人便在牢房内来回走动，一边假装是在巡逻一边想逃出去的办法。
门虽然打开了，为避免被外面的人看到怀疑，那小道士依然站在牢房内。他自称叫燕小霞，是因为说错了话才被源明雅抓进来的，已经被关了好几天。刚来的时候牢房里还有不少人，后来那些人都被绑去喂八岐大蛇了，到今天就剩了燕小霞一个。如果谢衣和初七不来，下一个喂蛇的大概就是他。
“那你为何不自己想办法逃出去？”初七低声问道：“刚才我进来半天都没察觉到你的存在，可见你修为应该极为高深才是。”
“我要是修为高深，就不会连这道牢门都打不开，更不会入门十年还换不下这身道袍了。”燕小霞苦着脸，说话也是尽量压低声音：“其实我比起武功更偏好学些奇门遁甲、抓妖捉鬼什么的。你没注意到我是因为这间牢房被我设了结界，只要我不说话，一般人都注意不到我的存在。”
燕小霞指了指他那间牢房四周，只见四根柱子上果然粘贴了符咒，是最常见的朱砂写就的。
谢衣奇道：“这几张符纸就能让人看不到你？”
“不是看不到，是注意不到。就好像你走在路上，能看到路边的一块石头，但你根本不会去留意它。我的能力仅能自保，这间牢房里原本有许多人，我也一个都帮不了。”
“你能自保就够了。”初七说：“如果你能让别人注意不到你，那只需待到守卫换班之时，和我们一起光明正大地走出去即可。”
“办法不错，只要别遇到源明雅就没问题，我这点小伎俩他一眼就能识破的……稍等一下。”
燕小霞随手抓了一把牢房地上的稻草，很快扎成了一个手掌大的稻草人。他在稻草人身上贴了张符，写下“燕小霞”三个字，又念念有词了一会儿，这才将稻草人放在地上，说道：“保险起见，我也来下个咒好了，这样进来的人就会把稻草人当成是我。”
谢衣疑惑道：“我见这稻草人没什么变化，这样就行了？”
“那是因为你们是看着我施术的。我这个法术和源明雅的幻术本质差不多，只是他比我高明些罢了。其实呢，他的幻术你们也不用怕，只要意志坚定，且事先知道那是幻术不听他鬼扯，就起不了作用。”燕小霞说：“真正臻于化境的幻术，施术者不需开口也能造出可以乱真的幻境，甚至能篡改人的记忆。”
谢衣忽然想到哥翁里说过，五毒教的人遇到砺罂时，他就像个妖怪般可以夺人心智，也想起了洛阳小院中那只开口说人话的乌鸦。如果这一切也是幻术……那砺罂在这方面的修为，岂不是比源明雅还高了？
这人的实力，当真是可怕。
三人在牢房中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看守们换班的时间。
还真该庆幸倭国忍者的装扮都是护额遮头，黑巾蒙面，只露个眼缝的情况下确实很难看出来谁是谁。谢衣从阿麻吕那里又学了一口流利的倭国语，当他跟前来换班的守卫进行交接时，对方竟然完全没发现异常。燕小霞身上贴着灵符，手上捏着咒决，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跟在两人身后走了出去，周围的守卫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甲板上，然而要如何上岸却成了问题。此时正是半夜，甲板上却依然站了不少守卫。船已经从洛河进入了黄河，离岸边不是很远，要用轻功飞到河岸上倒不是什么问题，但却不能在这些守卫的眼皮子底下用轻功，到时一支弩箭射过来，只怕是凶多吉少。更不能从水中上岸，黄河水流浑浊湍急自不必说，燕小霞说那条八歧大蛇就跟着船在游。那怪物虽然现在还只有七个头，也已经很厉害了，谁要是落到水里，刚好给它当点心。
“不如这样。”谢衣提议道：“我们在船上放一把火，守卫来救火的时候趁乱上岸。”
另外两人表示同意。他们点燃了火折子绕到了人最少的船尾……就看到了支了屏风摆了清酒席地而坐看月亮的源明雅。
燕小霞差点哭出来，这个时间正常的小孩不都应该在睡觉吗？为什么他会附庸风雅地在这里赏月啊！又不是满月！
当然源明雅完全不是普通小孩，看到谢衣和初七时还愣了一秒，看到躲在结界后面的燕小霞时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把酒杯一摔，冷笑道：“已经把人救出来了？比我预想的要快啊……把他们拿下！”
守卫闻声而动，迅速在甲板上形成了包围之势靠近三人。源明雅训练出来的手下，每个都是反应迅速，行动敏捷，然而这里没有人的速度能快得过初七。
既然情况有变，那就随机应变。
他早已掏出匕首架在了源明雅的脖子上：“都别动。”
守卫们面面相觑，果然不敢再轻举妄动。
“身手真是不错，我倒低估你们了。”被冰冷的刀刃贴着脖子，源明雅却丝毫不为所动：“可惜你们还是太弱了，好好看看，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那一瞬间初七忽然感觉手中的匕首扭动了一下，他常年惯用的匕首竟然变成了一条冰凉滑腻的青色小蛇。那蛇缠住了他的手指，高高扬起了三角形的头，张口就要咬下来——
“那就是匕首！”关键时刻燕小霞及时喊出了声：“记住我刚才说的话，意志坚定，别听他胡扯！”
话音未落，毒蛇果然又变回了匕首。
“啧……看不出来这小道士还是个高手。”源明雅狠狠盯着燕小霞，已然用幻术和他较上了劲：“这船触礁了。”
燕小霞把头一仰，大声喝道：“没触礁！”
“你看乌云密布，闪电击中了甲板。”
“没闪电！”
“你的衣摆是不是烧起来了？”
“没着火！”燕小霞说完这句话，却还是闻到了糊味。
“燕道长，你的火折子！有火星掉下去了！”谢衣忍不住提醒他道。
“无量天尊！”燕小霞赶紧把衣摆上冒起的小火苗拍了下去，对源明雅说道：“多亏你刚才这句话，我已经知道你用幻术和说真话该如何区分了。要不要试试？”
“不必了。是我太过轻敌，栽在你们手上无话可说。”源明雅哼了一声道：“你们想要什么？”
“把船靠岸，你跟我们走一趟，一个手下都不许跟来，包括水里那条蛇。”初七把匕首又朝源明雅脖子贴近了些，威胁道：“耍花招是没有意义的，在洛阳时你就该知道，我跟踪你们不被察觉是易如反掌，你的手下想跟踪我们不被察觉……绝无可能。”
大船找了个最近的码头靠了岸，源明雅极不情愿地命令手下不许跟上来。燕小霞把他身上搜了个遍，连帽子都没放过，把什么符纸法器一类的东西全扔到了水里。手绑好，哑穴点上，确定源明雅捏不了咒决念不了咒文，三人这才带着他，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他们一路前行，天亮时来到了一个岔路口。
左边去洛道方向，右边去金水镇方向，路程都是几百里地。
“我要去金水镇，你们呢？”燕小霞问道。然而不等二人回答，他看了源明雅一眼，又说道：“还是别告诉我了，这小子是特地把谢大侠抓去的。虽然不晓得你们有什么恩怨，不过你们的行踪还是别让他知道的好。他就跟我一起去吧，反正他的幻术对我没用，你们带着反而危险。我跟金水镇的成捕快还算熟识，去到那边把源明雅交给他，这事就算结束了。”
源明雅狠狠剜了燕小霞一眼，他哑穴被点，只能比了比口型：“你，们，等，着。”
“那便有劳燕道长费心了。”三人于是就此辞别，临别前谢衣问了一句：“对了燕道长，你又是为何会被源明雅抓到船上去的？”
“我就问了他一句话嘛。”燕小霞嘿嘿笑道：“我问他是不是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的儿子，谁让他是个阴阳师，又叫这名字。”
“……那两人……是谁？”
“反正是东瀛的人，咳。总之二位大侠，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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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小霞与源明雅走远后，谢衣说道：“我们若是去寇岛，也是不得不经过金水镇的。不如从山路上绕一绕，过几天再上官道好了。”
“这样也好，更容易躲开追踪。”初七说：“对了，其实在船上查探之时，有件事令我有些在意。”
“何事？”
“在船舱内我听到源明雅在和人说话，他反复提到起砺罂，还提到了你的名字，就停下来听了一下。”
“他说的是东瀛话还是大唐话？”
“是东瀛话，我虽听不懂，还是背下来几句。”初七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才把藏匿在船舱中时听到的东瀛话复述了出来。他的记忆力也算惊人，背下来的那几句话虽然发音不是很标准，却是一个音节也不缺。“怎样？这几句话是何意，有没有用？”
“……有几个词原本的发音应该不是你复述的那样，我也猜不出是什么意思，至于能猜出来的那些……‘树的子民’……‘寇岛附近’……‘结界’什么的。”谢衣一边皱眉思索着，一边说道：“最清楚的一句是，‘只要谢衣或者初七在船上，我们就一定能找到那棵为砺罂所忌惮的树’。”
“砺罂为何会忌惮一棵树？”
“不知道，但这至少证明了，源明雅对砺罂是有所提防的，他抓我也不是为了给八歧大蛇当祭品那么简单，真正的目的……或者说目的之一，是为了找到那棵树。”
“如果‘树的子民’说的就是我们二人……那么他提到结界，意思是不是只有我们才能不受影响，发现那棵树的所在？”
“也不知道，不过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谢衣笑笑，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初七，你记不记得我们在失散之前，曾经在一个海岛上生活过？”
“那又如何……等等，你是说——”初七也发现了问题所在：“你是说，我们有可能是在寇岛……或者寇岛附近出生的？”
“不仅是我们。”谢衣说：“师父的父亲收养过的那些孩子，瞳，沧溟姐，华月，……还有砺罂，全部都是他从东海上带回去的！”
他转向东方，隔着万水千山，浩淼水面，看向那个幼年记忆中的小海岛可能存在的方向，说道：
“我有预感，那一定会是个……能解开所有谜团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回忆-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