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古剑二]墨意江湖》小棉袄君

12、回忆-陆

　　（十二）回忆陆

　　从枫华谷到洛阳城要走上好几天，平顶村这边又没驿站坐不了马车，谢衣起初提议乘坐着天工甲人去，被初七断然拒绝了。之前在枫叶泽时又不是没乘坐过，空间那么局促，坐着不舒服不说。被人看见了还很不雅观。
　　“你那铁锅能坐下两个人？是我坐你身上还是你坐我身上？”
　　“都可以啊，我无所谓——”
　　收到初七一记眼刀，谢衣只得悻悻地放弃了这个想法，最终只让天工甲人背行李，他们走路。

　　对于初七就是自己孪生兄弟这事，谢衣觉得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虽然他自己也只有一点在被沈迭捡到之前和初七一起玩过的记忆。那时候年纪太小，他只记得后来自己被沈夜收入门下，两人是怎么失散的却全无一点印象了。
　　而初七却不肯和谢衣相认，被死缠烂打几天之后，他终于有些不耐烦地说：“是，我说什么也不记得其实是骗你的。你说那些我都记得，我还记得三四岁时我们是在一座海岛上，那儿有个小渔村。我似乎没有除了你以外的家人，是被村子里其他人照顾着的。但和不和你相认到底有什么意义？又有谁能证明我们谁是兄长谁是弟弟？有没有你这个兄长，我的人生都不会有任何改变。你若再这么烦，我便改主意独自回唐家堡了。”
　　这大概是谢衣遇到初七以来，他说过最长的一段话。和他之前沉默寡言的样子反差太大，导致谢衣半天没回过神来。
　　其实谢衣自己内心也并没有那么渴望听人喊自己一声“哥”。很久以后他才想明白，自已有师父有朋友，从小就不缺关爱。非要缠着初七跟他相认，不是因为想要一个亲人，而是因为在内心深处，想用血缘上的羁绊把他留在自己身边而已。
　　不过现在谢衣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觉得现在不提就不提吧，旅途还长，只要一起走下去，初七总会有愿意和他相认的一天。

　　他们白天赶路，夜晚就在篝火边露宿。
　　这趟行程真如初七所说，很容易遇到追杀。都是些黑衣蒙面人，二人联手战斗，倒也不难对付。就是像苍蝇一般，赶走一批隔几天又来一批，极其烦人。
　　直到能远远看见洛阳的城墙时，他们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初七说：“进了洛阳，我们就可以清净几天了。城里到处都是守卫，隐元会的眼线也是众多，那些人一般不会在大城市里动手。”

　　时至中午，二人便找了阴凉处靠着树干坐下来休息，顺便吃点干粮喝点水。干粮是在平顶村买的芝麻烤饼和肉干，才歇了一阵子，树上忽然跃下来一只有着毛茸茸大尾巴的小动物，眼睛乌黑溜圆，只用后爪站立，眼巴巴地盯上了谢衣手里的芝麻饼。
　　这片林子里本来就有很多果子狸出没，谢衣只道是动物嗅觉灵敏，这小东西可能是被香气吸引而来，便将手中的饼分了它一块。只见它用前爪抱着那块饼，却不急着吃，而是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跟头，前空翻从左边翻到右边，又几个后空翻从右边翻到左边，样子滑稽，逗得谢衣不仅噗嗤笑出了声：“这果子狸倒是有趣。”
　　初七稍微抬了一下眼皮道：“它不是果子狸，果子狸毛色没有那么红，体型也没有那么圆。”
　　“也许只是长得比较胖吧。”
　　初七不置可否，耸了耸肩膀，忽然出手如电，从谢衣身后揪出了一个鬼鬼祟祟地小身影来，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瘦瘦小小，怀里正抱着两人装干粮的包裹。
　　原来那只胖文狸不过是来吸引人的注意力的，元凶是这个想偷东西的小贼。
　　见此情景，方才还在草地上扭来扭去的胖文狸立刻“喵嗷”一声扑了过来，初七一支飞镖钉在它面前的岩石中，吓得它往后一缩，被守候多时的天工甲人高大上咣铛一声倒扣过来关在了里面。眼看帮手被擒，小姑娘眼泪汪汪骂了一句：“坏蛋，看我的灵蛇天蛛圣蝎攻击！”
　　她闭着眼睛胡乱挥舞了几下虫笛，这招式看起来太弱不禁风，初七连躲都懒得躲。只见两条蚯蚓一样粗的灵蛇爬上了他肩膀，一只米粒大的蜘蛛挂在他鼻尖，吊着根蛛丝一晃一晃。他依稀记得小姑娘好像出了三个招式，抬起鞋子仔细一看，才见到一只指甲盖那么长的小蝎子，已经被自己踩扁了。
　　果然又是个五毒教的，不过，这么小的灵蛇天蛛圣蝎，简直跟闹着玩似的。初七面无表情地拂掉了肩上努力扭来扭去找存在感的小蛇，弹走了企图在自己脸上结网的小蜘蛛。一旁的谢衣早已笑得直不起腰，在小姑娘大哭起来之前及时开了口：“初……初七！咳，她只是个小孩子，就放了她吧。”
　　初七这才放开对小姑娘的钳制,天工甲人也放出了胖滚滚的文狸。小姑娘吸了吸鼻子，看了看两人的脸，最终站到了看起来比较和善的那一个身边。
　　谢衣问了一下，原来她叫阿阮，和爷爷一起来中原，不过两人意外走散。她一个小姑娘带着一只文狸，已经在外风餐露宿，流浪了好多天了。看得出来吃了不少苦头，衣服被树枝刮破了不少，两条辫子编得乱七八糟，一长一短，脸上也沾满黑灰。只剩一双乌黑大眼还在忽闪忽闪，跟个小乞丐似的。若不是方才确实使出了五毒教的招式，还真有些让人难以相信她所说的话。
　　年纪这么小武功这么差，幸好她遇到的是谢衣和初七。二人觉得左右也要去找隐元会的人，不如把她一起带上。

　　进了洛阳城，几人在客栈安顿下来。等阿阮把自己拾掇干净，换了谢衣给她买的新衣服，小二也刚好把他们点的饭菜送上来。阿阮看见食物，简直眼睛里都冒出了绿光。明明是个白白净净的美人胚子，吃起东西来却如风卷残云一般，夹菜的手似乎都带上了残影。谢衣才和初七说了几句话，桌上的饭菜就空了一半，看来这小姑娘真是饿得狠了。他怕她久饿之下吃得太多太快撑出病来，赶紧嘱咐吃慢点吃慢点，阿阮一边嗯嗯嗯地点着头，一边吃完了整只烤鸡，还顺手扔了几个果子给同样饿惨了的阿狸。直到所有的盘子都空空如也，一人一文狸才摸着肚皮，满足地趴在了桌上。
　　此刻谢衣才问起阿阮，她的爷爷姓甚名谁，长什么样，两人是在哪走散的？
　　阿阮眨着大眼睛说道：“爷爷是个很好的老头子，胡子很长很长，常年拿着一根手杖。他本来是带着我去巫峡的，结果在瞿塘峡遇到十二连环坞的水贼，我们就走散了。”
　　……小妹妹你知道瞿塘峡离洛阳有多远吗？就算是走官道，也将近两千里路啊！
　　谢衣和初七对视了一眼，控制住没让自己嘴角抽动：“……那你是怎么会来到洛阳附近的？”
　　“那时候爷爷叫我往前跑，一直跑不要停下来，先去巫峡，他会来找我。我就钻进了一辆驿站的马车，一觉醒来，已经来到不认识的地方了。”阿阮眼圈微红，说道：“我不辩方向，又不识几个汉字，只知道听爷爷的一直往前跑，就又上了一辆马车……”
　　她这一路，饿了就摘树上的果子，或者偷过往旅人的干粮；守在官道边，看到驿站马车就跳上去藏好，直到下一个目的地，由于身形小，竟然从未被人发现。由于几乎是不分日夜，马不停蹄地向前，十几天跑出了两千里地。只知道一直向前，却并不知道在误打误撞之间，离巫峡已经越来越远。
　　那个解决了水贼，在巫峡等着孙女的爷爷，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
　　不过看来这事不用劳烦隐元会，谢衣当即写了封信给哥翁里，请她留意一下，看五毒教中有没有一个丢了孙女的老者。让他放心，孩子没事，只是需要派个人来洛阳接一下她即可。
　　以机甲鸟的速度，这封信送到远在南疆的哥翁里手上还需三四天，再加上哥翁里找人的时间，收到回信可能是十天半月后的事；而等到阿阮的爷爷赶来，起码也要一个月后。
　　这么长的等待时间，谢衣决定还是先把自己的事办了。

　　隐元会这个组织极为神秘，搜集情报的人员广泛分布在大唐的每个角落。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挑着货物的贩夫走卒，甚至学堂里朗朗读书的稚龄孩童，都有可能是隐元会的成员。这些人的身份都是绝密，很多人甚至连自己上线和下线是谁都不知道。这个组织里不那么神秘的职位，就是各个地方负责接洽客人的那些。毕竟隐元会卖出情报是以赚钱为目的，总不能让客人连他们的人都找不到。
　　规矩谢衣是知道的。找到城内画有隐元会徽记的墙面，在对面的树枝上挂好写有自己所需情报的木牌。不同于祈愿的木牌用红绳来系，这个得用五色丝线。若是隐元会愿意接这单生意，当天夜里寅时到卯时之间，自会有人上门来同你接洽。

　　小孩子熬不住夜，阿阮已经在自己房间早早睡沉了。初七原本住在谢衣隔壁，随便休息了一下，也过来他房里陪着一起等，谢衣捧着唐间竹送的酒壶，正襟危坐盯着门口。将近卯时，终于有人敲响了房间门。
　　“在下正是洛阳城东的隐元会接洽人，工号玄字零叁捌，这位侠士可是要买情报？”

　　三人在桌旁坐定，谢衣见玄字零叁捌手中已经亮出了自己白天挂在树上的木牌，便直截了当，亮出了手中小酒坛底部的名字：“不错，我是要买情报，不知阁下可认识这个？”
　　玄字零叁捌眯起眼看了一下酒坛底，说道：“对，这个名字可以不收钱换一个情报。这些日子拿着假的酒坛来换情报的人太多，可算见到一个真的了。”
　　谢衣好奇道：“不过是烧个酒坛刻个字，也能看出真假？”
　　“别以为这是坊间随便可以烧制出来的东西，我真真假假都见得多了，自然能看出来。”玄字零叁捌亮了亮手里的小木牌，问道：“客官，你这上面写了要调查这个叫砺罂的人，那要查到什么程度你得给我说得明白点。”
　　“调查他的行踪。我要知道他躲在哪儿，和乌蒙贵合作有什么阴谋，以及，他要用碧血蝉和毒神忘情蛊研究出什么害人的东西来？进展如何？”
　　“好，我记下了。”
　　“那太好了，请问大概什么时候能把情报搜齐——”
　　“哎，慢着，这位客官，我只说了可以不收钱，可没说过是免费的。”
　　“……何意？”
　　“我们隐元会的情报，从来不打折，更不可能免费，想要情报的，都得付得起相应的价钱。” 玄字零叁捌摸着下巴说：“这笔生意价值万金，如果不收钱，那就得通过我们隐元会的考验我们才会接单。”
　　初七冷眼道：“直说吧，什么考验？”
　　“洛阳城内共有四个接洽人，分管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必须得到我们四人的一致认可，才算通过考验。我给你们一件信物，你们拿着去找另外三个接洽人，他们会给你们出题的。完成时间不限，完成的顺序也不限，就看你们自己着不着急。若是觉得做不到，随时可以反悔，用一万金来换这个情报。”

　　玄字零叁捌取出一枚扳指，并交待了一下另外三位接洽人的所在之处，谢衣把扳指收了，说道：“多谢了。其他接洽人我会去找他们的，不知阁下的题目又是什么？”
　　玄字零叁捌摸着胡子笑了：“只要你们做一桌宴席，其中哪怕有一样令我印象深刻的东西……我这关就算你们通过了。”
　　谢衣刚要拍着胸脯说要印象深刻还不简单，玄字零叁捌又笑眯眯地补充道：
　　“想从字面意思上投机取巧是不行的。”
　　“客官。您的基本资料，我们隐元会可是一清二楚。”
　　“就是知道做菜对客官而言是个难如登天的挑战，我才会出这个题目。”
　　“要不，怎么能算是考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