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亡师》对面卖油条的

3、第 3 章

　　第三个梦悄悄的到来。
　　肖彦还是站在老屋的门口，正对面是坐在小板凳上的老人。
　　老人似乎看不见他，目光穿过肖彦投向远处，不言不语。
　　等了半晌也没有发现什么的肖彦，索性就抄着裤子口袋，靠在墙上欣赏风景。
　　路上时不时有人或车过去，但是没人注意到老人。
　　岁月好像是在翻书，时间飞快逝去。
　　肖彦看到来往的人由夏装穿到秋装，又在秋装外套上厚重的棉袄，偶尔经过一两个杵着拐杖的老人，冲这边打了声招呼。
　　经历着的寒冬已经飘起了大雪。
　　老人只是在藏青色的布衣外头加了件泛白的棉袄。
　　她还是坐在门口，一动不动。
　　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了无边无际又无声的寂寥。
　　这一梦是自然醒来。
　　肖彦从床头摸到眼镜带上，外头天已大亮。
　　他直觉这梦是想告诉他什么，却又模模糊糊弄不懂究竟。
　　肖彦起身洗漱，又去敲了别墅的大门。
　　门没锁，还是昨晚他走时的样子。
　　符殊根本就没来关过门……
　　肖彦心里说蠢的掉渣，嘴上说笨的可以。
　　他推开门''打扰了''
　　空荡的别墅里只有他的声音在回响。
　　''符殊，你在吗？''
　　肖彦顺着扶手上楼，直接走到三楼的尽头。
　　轻轻地推开门，墨香依旧萦绕在鼻尖，窗帘被洋洋洒洒的吹起，那人还趴在昨天那张书桌上，已经睡着。
　　肖彦放轻脚步，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小心的披在符殊身上。
　　他收拾好桌上四散的卷宗，发现符殊手下还压着一本面朝下打开的书，肖彦小心的把它抽了出来。
　　肖彦看了两眼，标题就与托梦有关，他坐在身旁的板凳上，认真的看完。
　　如肖彦所想，托梦给活人通常都是有所需，但托梦的对象都固定是亲人，肖彦想了想，难道他们多多少少有些血缘关系？
　　不等他多想符殊已经醒来。
　　''嗯……你来了''符殊揉了揉眼睛，在桌上伸了个懒腰。
　　''吃过早饭了吗？''肖彦问，把手上的书放回原来的书架。
　　''还没，唉，你看过刚刚那本书了吗？和你的情景挺类似的''
　　肖彦点点头，走出房门借用某人的厨房。
　　''先下来吃过早饭再说，想吃什么？''

　　吃饱喝足的符殊，坐在沙发上听肖彦昨晚的梦。
　　''所以，我认为她是有什么要告诉我''肖彦面无表情的说道。
　　符殊摇摇头莫名的感慨了一声。
　　''这年头老太太都寂寞啊……''
　　肖彦心里说妈蛋你又给老子抽风，嘴上扬起弧度说小心点，她还在我后面呢。
　　然后符殊抖了抖。
　　然后肖彦满意的笑了笑。
　　按照符殊的说法，肖彦躺在符殊卧室的床上，他把眼镜摘下来，叠好放在床头。
　　''其他卧室还有床吗？''他问。
　　''其他卧室还有床板要吗？''
　　符殊捧了个香炉走过来，肖彦模模糊糊得看见过轮廓，他动了动鼻子。
　　''点的是什么？''
　　''檀香，安眠的''符殊把香炉放在床头。
　　他端了把椅子坐在床头，撑着下巴。
　　''你怎么还不睡？''
　　肖彦直直的望着天花板。
　　''我旁边有人睡不着''
　　符殊叹了口气，从床头的盒子里抽出一张面纸，戳了两个孔，盖在肖彦脸上。
　　''好了，这样你就看不见我了''
　　肖彦无力吐槽，不知是否是檀香起了作用，就也这样慢慢睡去。
　　梦里四季又轮回至夏。
　　老人依旧坐在那，肖彦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看眼前一波又一波的人们匆匆而逝。
　　远处的路口一对年轻的身影渐渐清晰，两人大概是情侣，不时低头交谈的样子倒是额外的甜蜜。
　　他们越走越近，待到清楚的看见面容。
　　肖彦站起身，推了推眼镜。
　　''爸？妈？''
　　十几岁的自己面对二十几岁的父母这种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奇怪。
　　肖彦勾起嘴角。
　　仔细的打量起年轻版的两人，目光划过他们的眉眼，停留在妈妈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那里面的是自己？
　　终于，她们停在了肖彦面前，准确的说是老人的面前。
　　他们走上前，肖母轻轻地握住老人的手说着什么。
　　老人急切的从板凳上站起，紧紧地回握那双手，脸上是从未见过的喜悦。
　　肖彦站在一旁，看着老人把爸妈拉进屋。
　　他跟着进去，里面依旧是抹不开的暗，只能借助门外的一点阳光。
　　肖彦看见爸爸把带来的水果轻轻地放在矮桌上。
　　他听不见她们之间的对话，只能大概看到老人和肖母坐在床上说着什么，老人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他妈妈的手。
　　肖彦站在自家老爸的旁边，看着那张年轻的侧脸，有种回到小时候的错觉。
　　那时候的自己需要尽最大的努力扬起头才能看见的这张脸，现在只需转头就能平视。
　　肖彦不再多想，把视线投回原处。
　　老人或许是寂寞的太久，对肖母有说不完的话，直到日头挂上正中她才停下。
　　她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肖母的肚子，然后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什么。
　　那是一块叠好的整洁的手帕，四个边角绣着兰花的图案。
　　老人把手帕打开，里面是一打毛票，有一角的、两角的、五角的、一块的、两块的……
　　肖彦不知道老人哪来的钱，他只看到老人抽出几张里面最大的面额塞在肖母手上，说着什么，肖母急切的推回去，怎么也不肯收，肖父见状也走上前劝说老人。
　　虽然听不见声音，肖彦也大概猜到她们在说什么。
　　老人最后只能把钱放回手帕叠好，她一边说话一边匆匆的从床上站起来，走到米缸边往锅里里舀米，看这情形好像是要留肖彦父母吃饭。
　　老人的视力不好，每次都要摸到锅才能对准了把米放进去。
　　肖彦站在门口。
　　看着父母走上前握着老人的手摇了摇头，他们开口叮嘱着什么，然后离开，身影步入到阳光中，慢慢消失在视线里。
　　老人跑了出去，手上还拿着舀米的碗，她佝偻的身躯暴露在烈日下，只留下一团小小的影子。
　　肖彦还站在屋里没有跟出去，阴暗的小屋因为没有窗户，所以阳光一直都透不进来，所有的光亮只有那扇门外的星星点点。
　　屋内老人的床头放着父母走时悄悄放下的钱，不多，但是叠的整整齐齐。
　　肖彦摘下眼镜，淹没在黑暗中的脸看不清表情。
　　再睁眼时是一片空白。
　　肖彦拿开盖在脸上的面纸，伸手准备去拿床头的眼镜，然而一只手先他一步。
　　符殊把眼镜递过去，看了看挂钟。
　　''真有效率，才过去十分钟''
　　肖彦带上眼镜坐起身，他说''床硬，被磕醒的''
　　''那你做梦了吗？''
　　''嗯……''
　　''你会画画吗？''肖彦突然奇怪的问了一句。
　　''什么？''
　　等符殊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已经晚了。
　　倘大的客厅里站着两个少年，戴眼镜的那个低头认真的在纸上画着什么，另一个则深深地注视着他，目光如炬。
　　''为什么我也要把她画下来''符殊左手拿着笔，在肖彦面前晃了晃。
　　''不是你，是我们''
　　肖彦没有抬头，从上的角度只能看见眼镜下长长的睫毛，他说只有我们看过后面那只鬼的长相。
　　他还说，你不是一直看着她吗？
　　他接着说，你……
　　''好吧，我画画不是很好，你将就着看吧''
　　终于，符殊画完给了肖彦。
　　当那张素描版的半身像拿在手上时，肖彦心里说卧槽被骗了，嘴上说''画的还行''。
　　肖彦悄悄地地把自己的画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他带着画像和符殊礼貌的说再见，离开。
　　肖彦刚走，一双手便从垃圾桶里拿出那被揉烂的一团，展开。
　　有一种画叫画鸡画鹅，也看不出你在画什么。
　　于是别墅里传来笑声，整整一个小时，不曾间断。
　　肖彦回去后把那张画用手机发给了妈妈。
　　他坐在床上，仔仔细细的看着画里人的长相，过了好一会儿，手机震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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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彦熟练把文档发了群邮箱，刚刚弄好，手机又是一条信息。
　　小彦，怎么会有太奶奶的画像的？我记得她去世前没有请人画啊，记得保存好，到时候洗出来留个纪念。
　　肖彦关上手机，看来他们之间果然有什么联系。
　　晚饭的时候，肖彦故意把画放在显眼的位置。
　　''唉，这不是太奶奶吗？画的真像''四婶拿起画，脸上是淡淡的怀念。
　　''四婶，太奶奶是？''
　　肖彦吃着饭，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啊，小彦还不知道吧，太奶奶去的早，没见过也就难怪了''
　　四婶坐到对面，手上还拿着那张画。
　　''太奶奶这辈子，命不好……''她顿了顿。
　　''年轻的时候长的是俊俏的很，大眼睛白皮肤高挑个，家境也不错，后来，唉……嫁了一个俊小伙，人家还是学医的，本以为日子就好了，谁知那人也不知得什么病就这样去了，丢下太奶奶一个人''
　　四婶语气充满了怜惜。
　　''当时的社会，寡妇地位是非常低的，即便你长的再好看，一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养活自己，后来太奶奶就改嫁了，嫁的那个男人真不是个人！也是二婚，那时候太奶奶身体还不好，他简直就是把太奶奶当丫鬟使唤，一喝酒就打她，旁边邻居看不过去说两声，他就回来拿太奶奶出气，那时候太奶奶的身子就越来越差，所以才导致一辈子就一个孩子，那孩子还比太奶奶走的早''
　　肖彦默默地听着。
　　''后来太奶奶终于也熬到那人走了，那人的儿女回来拿房子，太奶奶就拿了几件衣服就被赶出去了，后来还是村里看不下去，把村口的那间小屋子给她住……''
　　四婶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睛里什么在闪烁。
　　''太奶奶一辈子多灾多难，除了个空碑，什么都没有留下……''
　　沉闷的氛围一直延续到晚饭结束。
　　洗完澡，肖彦说他要去散步，本来堂哥要陪他一起的，但是碍于要去找某人，肖彦推了推眼镜说不用。
　　乡下的夏夜很凉爽，时不时吹来的一丝夏风还带着不知名的花的味道。
　　肖彦慢慢走着，走在没有泊油马路没有高楼大厦的路上，脚下是最原始的泥土，风吹动的树叶带来大自然的呢喃细语。
　　肖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深色平静，心里说要是我不知道后面还有个太奶奶跟着我这场景该有多美……
　　他习惯性的闷骚，然后又出现了面无表情。
　　本来肖彦是要去找符殊的，但是碰巧拐了个弯，就看到某人站在树下，风扬起白色衬衫的下摆，侧面显得异常的单薄。
　　肖彦心里说你安安静静的站在这不是挺有欺骗性的吗。
　　嘴上说这丫的估计是又抽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