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归暮雪时》俨然微客

14、第 14 章

　　没过多久，我就在被毁掉的花家楼顶上喝酒。被晚上冷冷的风吹着，浑身刀搅的疼。
　　当时我走的时候以为这个秘密被掩藏到表哥安老。等我们都死了，这个秘密就沉默了。可是，皇帝还是查了出来。所以花家才会灭门。
　　如果表哥不赶我走，我也大概会随着他们一起死。我这个时候才明白表哥在两次推我出门的时候沉沉眼神，他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藏起来伤痛。
　　表嫂，虽然只见过一面，虽然她阴沉沉的看我，但她注定在盛开的年华里面临着死亡。当时她嫁给表哥的时候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还有突然去世的祖母，她应该是怨的。一个女子，为了藏匿前朝太子和太子的儿子。背负起那么多心惊胆战的寒冷。她的伤痛堆积在她的年岁里，终于有一天爆发出来。就是死亡。
　　我从来都没有什么志向。
　　为什么要复国，天底下谁做皇帝和天下人有什么相干呢。还不是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所以我宁可变得很笨，让千秋觉得我是扶不起来的阿斗。这样我也不用打断他清修的日子。
　　我在醉眼朦胧的时候，看到一个人。
　　他站在风露中，被毁的庭院幽深而凄冷，细细呜咽的风刮着窗棂，破了的纸窗作响。花蝴蝶穿着黑色的衣服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面色。
　　我也不想看。
　　所以我继续喝酒。
　　他一个翻身上来，坐在我身边，我能感受到他温热的身体，但是我冷然道：“糊涂虫也会喝闷酒？”
　　我看了看穿着黑衣的花蝴蝶，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道：“我的名字是我自己取的。”
　　花蝴蝶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他，他戏谑的笑，眉尖轻挑道：“哦？”
　　“我管自己叫花露水是因为我觉得人生如斯，浮云过尔，朝花露水。”我冷然道。
　　花蝴蝶怔怔的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奇怪的事物。
　　我看着花蝴蝶，带着几分醉意，我朝他笑笑，手指触到他的脸，却看到他眼神难测。他的心思拐了十几道弯，脸色突变：“你不傻？”
　　我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傻”我说，说完了接着喝我的酒。
　　如果当时表哥不把我赶出去，
　　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千秋，可是他却站在远远的地方，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冷冷的看着我。
　　我每夜都坐在房子顶上喝酒，为了能看到天上明晃晃的圆月。我一口一口的抿着，这种烈酒不好喝，喝下去没了个尽头。还不如我在千秋房子里喝的果酒。彼时不想却烂醉，此时想醉却难醉。
　　“你说话啊。”
　　花蝴蝶在后来的每夜都来陪我喝酒。此时扔了我的酒瓶子，我冷冷的看着他，心里存着丝丝怜悯。花蝴蝶是江湖中人，如今弄不明白这些缘由就轻易的入了朝，可笑可悲。权势真的那么重要吗？
　　可是他又陪我喝了这么长时间的酒。我最终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你以后要小心一个人，你虽然和他合作，却难保你全身而退。”我诡异笑着，看他的脸色青白。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了。
　　他半晌问我：“你怎么知道。”我看着他背后沉沉的杀意，惆怅道：“若你不是和他认识怎么会来找他，若你不是和他认识怎么会遵了他的意愿把我关在教里。”
　　我最后说：“你此刻不用费心机杀我，你打不过我。”
　　他的杀意渐敛。
　　“世上一见钟情虽然有，可是没有那么多，你要我做你老婆，笑话。”
　　世上一见钟情那么少，可是我偏偏对一个人一见钟了情，至死不悔。
　　可是，他却允许花蝴蝶杀我，至少他没有规定花蝴蝶一定不许杀我。
　　我还记得在那个溢满春愁的阴雨天气里看到他，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只是盯着雨满满娇艳的花出神，我看见他，他没有看见我。
　　所以注定他看不见我。
　　花蝴蝶走了，我知道这辈子都再也看不到他了。因为我也打算走。
　　千秋，你为什么要执意呢？我不过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我也没有其他的心思。
　　后半夜起风，风很大。刮着我的窗棂还有纸糊的窗门哗啦哗啦的响。好像落叶一样。我在这个沉沉夜里，离开这个江南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