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归暮雪时》俨然微客

15、最终章

　　我知道我们是真的不可能在一起了。
　　我在江湖上又游荡了两年，看到不顺眼的人就打架，打到最后人人都怕我。
　　我打完架就要去喝酒。几个月不剃胡子，也懒得换衣服。
　　我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人。我在某天某夜突然迷上了喝酒。
　　江湖上传我亦正亦邪，喜怒无常，说我年龄很老。我觉得好笑。有的时候我换上衣服去青楼，看到那里的女子迷醉的神情，心里冷冷。不过是皮相而已。
　　年少时候学诗书的时候，向往的江湖，不过是我看的话本和我的幻想合在一起。身在江湖，哪有那么多的惊涛骇浪，让人心折的风仪？按照一定的规矩打打杀杀，
　　江湖，也脱不了红尘。江水湖水，任它们浩浩汤汤，横无迹涯，仍在地上陪着红尘沧桑流逝。
　　我是见过仙人的。只是仙人不耐寂寞，去了红尘。
　　直到有一天，我已经不想打架了。因为真的很累。我又突然泛了懒，而后就消失在江湖。
　　我一人跑到这座孤山隐居，在小亭子里一口一口呷着温好的陈年的梅子酒。在这清倦的蓝天下，身畔缠着熏着微香的风纱，远远看着那一片花海在春光中的柔柔光芒。别有一番风味。
　　这酒醉不了人，抿在口中有些微酸甜，凉凉的。让我想起一个和他有同样味道的人，只是想了一想就忘记了。我坐着喝酒，静静的享受哀而不伤的寂寞。
　　我浑浑噩噩的过了九年之久。
　　九年，时间太久，久到这样漫长的时间里的时间，他一定会忘记我。忘记当年的事情
　　我终究忍不住的回来了。
　　站在半山腰看着脉脉的斜阳挂在树梢上，慢慢的滑落，就如我的心，被什么挂住，沉重而缓缓。
　　正是近乡情怯。
　　年少时读的那句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直觉的好笑，真是到了自己的身上，却亦是如此。
　　我站在屋子的门口，一如当年。
　　我实在是不敢往里面走。我害怕看见他。就像尘世说的那样：年少轻狂时候的生死相许，海誓山盟，等到岁月沉淀之后，才发现都是虚无缥缈。
　　更何况，他在我走了很远的时候才轻轻的说，他会等我。我怎么可能相信。是他将我赶走的。
　　也许他的承诺只是害怕我死在他的面前。我总是用死来威胁他，我一直认为说多了就没有效果，但他一直都认为我会死在他的面前。当时我不明白，我真的以为他是宠我。可是九年的红尘里游逛。我越想越是心死。
　　其实何必，什么等我都是欺骗。还不如让我绝望。躲了这么久，我宁愿绝望。
　　我走到了他隐居后一直住的那间屋。结果我看见了他，他什么都没有改变，我亦然，对于我们来说，九年如九天。历经了很多事情，最后依旧不变。
　　我们的生命或许真的太久了。久到生离死别对我们来说只是过眼云烟。久到我们平白无故的浪费年华，只是为了安静一下。我忽然觉得很悲哀。
　　我推开门，亦如当年，亦如这许多年。
　　他抬起眼来看到我，他依旧那么温和俊雅。我少年时候所有的眷恋都是给了这样的他。现在还是这样。我痴痴的看着他，他也怔怔的凝望我。
　　忽然他眼里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果然，他以为我不会回来了。他不想看见我回来。但我还是把门踢开，闯了进去。
　　九年前，或许我只敢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他，可是现在，我敢质问他。如果他不要我，我就回到红尘中。死了算了。
　　我走了进去，屋子里却是却是烟尘。我的惊喜瞬间被浇灭成冰冷，彻骨悲哀。
　　我终于知道我看到的他那一笑，只是我恍惚间看到的镜花水月。
　　外面正是桃花开放的时节，天已经完全的黯淡了下来，在这永无的温柔夜色里，涌满粉霞一样的桃花烟，寂静的山中淙淙流水。空空遥遥，寂寂无人。
　　我颓然坐下。他还是如同花蝴蝶所说，已经处于庙堂之高，我听着夜雨泠泠，情字缠生。
　　我奢求了。
　　原来，这么多年……
　　只是我长长的一场梦而已。
　　千秋，千秋，你终究是天上的遥遥明月。
　　此时，满城春花正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