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草·血璎珞》龙羽燕

25、第 25 章

　　微微一笑，这般作态，却不妨小初将酒坛一把掷过：＂尝尝，有这般美酒，不饮多辜负这美美的月色还有我这般美美的人...＂
　　蓝不惑一声大笑，被小初随即一脚踹下屋顶：＂美女现身，闲人清场，套个话的任务都完不成，去陪你的眉豆妹妹吧．＂
　　只听蓝不惑惨呼自下传来：＂救人啊，过河抽板啊～＂

　　莞尔，微侧，顶住酒坛，随风飘送的酒香令我微微失神，还是那个时候吗？几乎日日泡在醉乡，仿佛只有在醉中才能任自己放纵思绪，一遍遍确认爱那个人撕心裂肺...生不若死不若醉生梦死．
　　可是为什么又突然清醒过来，碎玉掷珠，再不饮涓滴．
　　是还执着一个答案吧？醉生梦死不若一心就死．

　　死了还是活过来，多么讽刺．若我的前生是一场笑话，那今生又是什么？...
　　酒坛忽然碎烈，大半的醉生梦死尽数泼洒在我身上．
　　小初一脸无辜地惊呼：＂哎呀，不喝也不用洒嘛，好歹也四五六七万两银子呢．＂抢上来，＂来来，我帮你用三昧真火烤干...＂

　　退步，唇扬目冷：＂你又想知道什么？＂
　　小初忽然捧腹大笑：＂我想知道什么？离离，你能告诉我什么？＂月光下，她细长的双目分外妩媚明亮，＂你不是要走吗？那么，这就是给你的送行酒罢．我们可够大方？＂
　　＂只不过暂且离开...＂将沾湿的衣襟撕去大半，肌肤细腻，玉冷生光，白骨嶙峋，不足一握，生生断了前世，又换取了什么？酒香令我烦乱，小初更令我蹙眉．

　　＂那么．拿来，狸狸给你的东西，拿来叫我们看看...＂小初伸出一只手，咄咄逼人．
　　＂放肆！＂终于忍不住叱呵，龙鳞刺已反手拔出，指定小初咽喉．

　　“刺啊，干脆利落地刺进来啊！你这样吓唬谁呢！”小初伸手住住刺刃，用力往自己喉间一比，“离离，你太让我失望了！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逃避，天书玉另娶怎么啦？狸狸别去又怎么啦？你就这样一直忍，忍到我们看得都觉得很内伤！”
　　“你现在想走，你要走到哪儿去？你就这样干到一半丢下我们跑路了？难道你当初下的决心是假的？我，小初，所想要追随的是一个有着骄傲光芒睥睨眼神的奇女子，不是这样色厉内荏的废物！”
　　“来啊，杀了我啊，如果杀了我，可以恢复顾青宁意气风发任性独行的风华，我不介意为你祭刀！”明亮的月光照着一道鲜血顺着小初白皙的手掌流下，目光挑衅，炽烈若火。

　　罢了，难道我还能真的杀了她不成。心里低叹一声，何况她将刺抓得这般紧，想要往前送入她的喉咙也不大容易。
　　“原来我竟然背负着如此隆重的期盼啊。小初，做人最好不要太狡猾。”我松开刺，终究还是反手在她脸上一划。
　　“我不是人，是狐狸，不够狡猾怎可做狐狸精？”小初笑嘻嘻地将龙鳞刺交还于我，似是对脸上的伤痕毫不在意，只这夜实在太过安静，隐约听见她抽痛的吸气和低语：“它喵地，果然是高难度的表演，居然伤我最重要的脸，赶明儿一定要鬼鬼给我多买些珍珠！”

　　“若天下的狐狸精都是你这般...”若天下的狐狸精都是你这般，狸狸，你不用了狐狸精这个名字，为什么还要叫狸狸？“你想看就拿去罢。”
　　取出喜贴丢给小初，小初一笑，拆开念道：“风行迹并胡狸狸大喜...”玩味的笑容浮上她的媚靥，“我还道是和秦子雍，风行迹，不过那个和龙宫碧翎霄并称秦子雍左膀右臂的化生风行迹，这般就刺激敏感到受不得了？真是我们的好-离-离-啊！”
　　抽回喜贴，慢慢撕成碎片，小初左手一翻，三昧真火现出，瞬间将一切燃成灰烬。

　　扬手将余灰撒落，突然觉得说不出的厌倦：“不是他，不是因他。”
　　“他，风行迹，秦子雍？”小初扬起秀眉。
　　“重生是有代价的，有代价的...”紧紧撰紧手指，“每个人都必须付出，必须付出...”

　　“什么代价？你说清楚啊！”
　　我已经听不见小初的声音，看不见小初的面孔，一直强压下的东西终于总爆发了，恍惚着，我喃喃道：“死了，死了，好冷，好冷，一切从头开始，那把梳子，我丢了，不要那些记忆，不要...”
　　“我是离离，不是顾青宁，不是...离离是谁？...”

　　心口一阵阵灼痛，脸上突然传来的痛楚叫我神智略为一醒，用力咬下舌尖，必须控制住自己，现在我还不能疯，情愿死掉也不能疯！
　　满嘴的腥咸，抬眼，小初的手背上也溅上了，捂住嘴，疼痛慢慢缓解：“想打我耳光很久了吧！”
　　“是呢！”小初松了口气，扶我坐下，嗔恼地看我一眼，“错非我拉住你，你已经滚下去了，究竟怎么回事？”她的神色浮出凝重，“怎会这样？！”

　　“传说...”抬头望望皎洁无暇的月亮，我微微苦笑，“无论生前有多少怨望难解，死后还是该去哪里去哪里，孟婆手里的那碗茶无论多么苦涩都还是喝下的好。若是去了不改去的地方，回了不该回的地方...”
　　“刚才真想将你杀掉，那样的情状怎么可以落到别人眼中呢。”
　　小初的手一抖，却还是笑道：“你舍得么？”

　　手指抚过她的眉心，小初有些畏缩，终于强忍下未动。
　　“我早已没有心，怎会有不舍。我看到的，没有喜悦，我尝到的，没有欢欣。我没有什么舍不得，从九幽里挣脱的亡灵，每多杀一个人就会多一分解脱。若有朝一日，我也许会将你们全部杀死。但，现在，还不想。”
　　“你明明有骨有血，怎会是亡灵？”小初拍拍胸口，强笑道，“大半夜的，别讲鬼话吓人。”

　　“行走人间，怎么可以没有形体。埋进土里，再挖出，一百零八块骨头，先过刀山狱，拆散，再拼合，每一块，精心剔却血肉，一丝也不能留...终于凑得人形，丢进血池狱，天地间的污血秽气都集中于此，但只有在这最污秽的地方，才能重生肌血，一点点，一丝丝，听自己的血肉长出来的声音.那里真吵，可偏那种声音就是可以清晰地听见...”
　　我还没有说完，小初大叫一声，忙不迭地将本来搁在我手臂上的手拿开，身子抖如风蓬：“别说了，别说了，我再也不想象地狱了。”
　　我放声大笑：“只是听到就觉得可怕吗？”

　　“对不起。”小初抿紧唇，刚才的失态瞬间平复下来。
　　“都是假的。”
　　小初秀眉立扬“什么？”

　　“我刚才描述的都是假的。”
　　“假的？不是你亲身经历的？”
　　“生之艰难远大于死，只要不喝那碗孟婆茶，天地三界本对我等就有厚爱...”轻轻叹口气，“最折磨我们的还是自身的爱欲憎贪。”

　　“你吓我，你故意吓唬我！”小初作势要扑过来，终还是有些疑虑不敢。
　　"回报你刚才打我的耳光，我很会记恨."我笑,眼睛里却无分毫笑意.
　　小初却没察觉，吁了口气:"你还没说你刚才到底怎么了..."

　　夜凉的风拂过面颊，隐约却有发烫的感觉。犹豫着该不该将缘由道出，厌见惊骇或悲悯的眼神，略一思及便杀意纵横的难以克制。
　　“一半，一半，”低低诉念，“一半前生，一半今世，每一个都不完整，不想要前生，前生不了难为人，不想修今世，今世魂魄已离散...”
　　“什么？”小初愕然睁大眼，我却住了口，说不明白，理不清楚，念如潮涌，具个模糊，只能借助复仇的执念来平复，一片混沌中惟有这是唯一清晰可以抓住的稻草。

　　开始，复仇是未施于对方先受于自身的惩罚。对方功力通微，这个过程便越发漫长如血池狱中滴血造肉身的缠磨。
　　而所遇的人事种种，是在乱麻中，又投下了无数因缘线。
　　未证一功果，先结无数因。既然理不清，那可斩得断？

　　“什么？说清楚一点啊，打这个哑谜可不厚道你啊。”
　　淡淡一笑：“简单说，就是我不想要离离这个名字，我要为自己重铸一块铭饰。”
　　离离，这个仓促选定的残名，甫出便衍生了狸狸这个似随似讽的名字，这一条线，本不在意，于今却非先断不可。其他反在次要了。狸狸，你选已路，身入凌霄，又嫁近人，那便了无相干罢。

　　“不叫离离？”小初微支颐蹙眉，“那叫什么呢？铭饰刻名，系着一个人的心魂，重铸之艰等若沐身重立，对于心志种种的考验艰险万分，中途万念俱起，心魔丛生，若不能过，虽不至死，但在武道上再无力窥探前进，那在江湖上等若整个人就废了。何况就算成功，也折不得什么。何必自讨那个苦吃？”
　　“离离，我总觉得是你心思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