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草·血璎珞》龙羽燕

26、第 26 章

　　撕裂最后一只吸血鬼，再无法感觉功力提升的充实。这里是到头了，也许再杀千万只能令我更加一步，但世上没人有那般耐心，更何况耐心为弱项的我。那么，也是该做我来这里本来要做的事情了。
　　取下颈上悬挂的血色璎珞，将刻有“离离”二字的红玛瑙托在手中，经过鬼蜮这番猎杀，颜色更加殷红，凝神望去，浓重地欲要滴出血般。
　　合拢掌心，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一阵细微不可闻的脆响隐隐回荡在鬼蜮。
　　良久，一只游荡的幽灵飘过来，好奇地用丝带的尖角触了触地上散落的白骨，突然间，还未等她有所反应，她已凝固在空中，然后迅速化为细粉簌簌落下，旋即被阴风吹散。
　　同时，地上的骨头若雪见阳，瞬间消融，不留分毫痕迹，只剩一个骷髅头孤零零地留在地面。

　　又过了良久，骷髅的眉心闪出一丝红光，光芒越来越盛，仿佛鬼蜮出现了一轮小小的血太阳，仿佛经受不住烈度，头骨啪地一声碎成了漫天飞沫。
　　就在飘洒的骨粉尘雾中，传出一声轻叱，我已再度聚化成形。
　　舒展骨翼，伸手接住半空坠下的红玛瑙，若换了别形，盘丝心法便等若全盘废去，没有时间亦无兴趣再度修炼他门，便依旧只是一只骨妖精罢！

　　皱了皱眉，此次重炼，竟意外花了比想像中更多的时间，没想到随手刻下的印记消除却是那般困难，系于离离之名上的种种因缘线意外深刻，本想除去部分，却险些引发精神反噬，若非及时罢手，已是魂飞魄散，九天十幽也找不回来。
　　唯一庆幸的是循环运转中，与顾青宁相关的烙印淡化许多，一得一失，果然分毫不能勉强。
　　凝视掌中光华流彩、浑圆无瑕的红玛瑙，依然色做鲜红，却没了先前令人不舒服的联想，只红得极正，容不得任一种其他色彩相染。

　　这一次可不敢再随意马虎，一笔一划尽数连至我的灵魂深处，再想更换便只能重投轮回了。
　　微一沉吟，一顾千年，回头白身，痕印虽淡，丝迹未消，还是占住这个“顾”字吧。而惜欢若梦，浮云散尽...一转想，石上已渐渐浮出“顾”“惜”二字，柔媚清晰，浑然天成，忽然沉入，忽然浮起，竟似有了生命般。
　　“顾惜”么？总觉得缺少什么般不够稳厚，念头似转非转中，一个“离”字已破开重重迷雾，跃然而出。

　　顾？惜？离？
　　自失地一笑，这个“离”字却是离不了了。一个字，牵藤扯线连着的却是一串人事。
　　顾惜离，惜别方知离别苦，顾盼才晓转念深。只是我，离乱经丧，不惜芳华，顾也只是为了断！

　　就是顾惜离罢！三个字渐渐稳定成型，将红玛瑙依然穿做缨络挂回颈中，上面零散的玉石索性尽数丢弃，待出去后再寻上好的细细编排。
　　总算大功告成，也该破关而出。
　　忽一回顾，恍然衣饰已经尽数化为尘土，这般模样怎好出去见人？虽然红颜白骨，色即是空，但骨上多了一层肉，肉上蒙了一层皮，便大是不同。

　　浮出苦笑，说不得，只能趁夜雾浓重，潜出鬼蜮，藏入地府，瞅准哪个落单的地府弟子背后下手。好在地府门下人丁稀少，片刻间不虞被人发觉，更兼男女均收，不凡骨精狐妖。虽然似乎有些对不住鬼鬼墨骨的同门之谊，但我只抢劫不灭口已留得情面。至于今后会不会出现变态色魔出没地府的谣言可就不在我思虑中了。

　　只换了衣裳，武器还是待回逆云烟再领取吧。光棍劈竹不伤笋，抢劫也留三分余。这等乱七八糟的思想不知道是谁灌输，顾青宁是做不出这等事，离离似乎也不曾受过这等教育，难道为恶本是天性？
　　不知道逆云烟可曾培养出或挖掘来自己的打造师和缝纫师，仓促抢就的衣物也只能充作蔽体，武器更是重中之重。虽然在我，对装备的依赖并非那般强烈，但好坏分际对于战斗力的增加也是显而易见。

　　重入长安，依旧人潮熙攘，也无人多看我一眼，径自回到帮派，微微一怔，比离去时更高大华丽的牌楼明白显示在我不在的日子里，帮派的规模已经有了进一步的提升。而进出的面孔也尽为陌生。我在鬼蜮究竟呆了多长时间？难道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可不要物是人非事事休才好。
　　忽然若有所感，抬起头，与另一道视线交汇。
　　“你回来了啊。”平淡的语气听不出其中情绪。

　　微松口气，看来时间并未流逝得那般夸张，但头一个遇到是这个人却也是我意想不到：“天长老好啊。”
　　似笑非笑，审视的目光令我微生不快：“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同了。”
　　“总有些收获。”同样打量他，他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变化，若有，也是收敛了玩笑的浮滑，自然，在他说出那番话，我们间轻松自在的交往便宣告终结。

　　“是好的还是？”
　　“你期望更糟么？”天书玉的情绪也不是很稳定呢，难道他也进入了精神撕压？那么什么是诱因？
　　“你会循着我的期望前进么？”伸手扯出我颈中的璎珞，凝视正中的刻字，良久，泛起微笑，“顾惜离？更远还是更近？”一边说，一边自衣带上取下一颗光芒四射的光芒石，为我坠上，“只一颗宝石不好看..”

　　轻轻拂开天书玉的手，收回璎珞，原本九颗也不指望片刻便能收齐，意外得一个已算省下很多工夫，但要我说“谢谢”却为难。
　　“欢迎回来，顾惜离，逆云烟的顾惜离。”天书玉的眼中似是喜欢又似是愁郁。
　　无心关注他变化的情绪，承认我的身份就好，若我回来得到的是个闭门不纳，那我真是连做鬼都失败了。

　　“真的欢迎吗？若是违心的话不说也罢哦。”
　　“虚伪的客气也是必不可少的，不过我保证我的欢迎说得实心实意。逆云烟这个舞台已经初步搭建完成，身为主角的你若是匆忙退场，大批等待看热闹的群众可都会失望。”
　　“你也是其中期待的一员么？这出戏可是亮相便需出演，想看热闹怕没那般轻松。”

　　“我本来想申请男主角，不过目下看来只能是跑龙套。”
　　“我也不是女主角，至少在你那幕戏里不是。媚迷仙，你的娘子没有更换吧？她还好吗？”敏感地意识到话题有向危险的方向滑去的趋势，立刻用另外的问题来扭转是顾青宁擅长的招数，屏除了感情的顾惜离用来更为得心应手。
　　“换？”天书玉露出古怪的笑意，“平淡的幸福，完全没想到还能在我这等人身上实现。离离，可还是叫你离离？衷心希望有一天你也能得到。”

　　话是好话，语气也够真挚，但说话的人本身说出这番话还是令我有些微逆耳的刺痛感：“男人失足，总有伟大的女人去拯救，可惜我身为女性没办法有这个荣幸，天长老，我所能得到的，只能是毁灭呢！”
　　如愿看到天书玉的笑容顷刻僵硬，我忍不住放声大笑。顾青宁喜欢嘲弄他人的恶习倒被顾惜离继承彻底，且变本加厉以挖取自身他人伤口为快意的源泉。
　　不过眼前显然也不是任由戏弄的青涩小子，微微扬眉：“若我是剑扬，也许我会说请给我陪葬的荣幸，但也可惜我没有这个资格。离离，你想产生多大的漩涡，想吞没多少人？或者只是你一个人的沉沦叫我们这些旁观者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