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草·血璎珞》龙羽燕

24、第 24 章

　　天心碧洗,月华如水,不夜之城的长安远远近近皆是灯火,只有一处晦暗不明.
　　坐在长安酒店的屋脊上,抬眼望去,天子居处无高楼,那一处正是唯一的例外,大雁塔,七层镇妖灭魔的大雁塔.
　　婚礼出席礼仪也罢,闹洞房却非我适宜出现的场所.

　　夜风习习,空际的冷寂和脚下的浮华让人分外有一种游离的奇妙感.
　　"过来吧.偷偷摸摸做什么?"
　　蓝不惑讪笑着拎着一坛酒翻身上了屋脊,隔着三尺坐下.

　　"醉生梦死?鬼鬼若知道你偷拿,仔细会剥了你的皮."
　　"哪能呢?这就是她们让我拿上来的..."看我似笑非笑的眼神,蓝不惑猛然醒觉说漏了嘴.
　　"怎么不去凑热闹?"抬手拿过酒坛,揭开，嗅一嗅,又丢还,“还是你们喝了吧。”

　　“不喝多可惜，小酌也怡情啊。”
　　淡淡一笑，我又何需借酒浇愁这般地伎俩呢：“怕我跳下去吗？叫你上来陪我？”
　　蓝不惑一窒，干笑道：“离离你多心了，我也是上来才觉得上面看风景真不错啊。”

　　微微低头：“其实，我一直很怕高...”目光转向大雁塔，一层层向上看，直看到深蓝的天心，“我从来不往高处去，因为我怕，我怕我一失足就会掉下去，可是，终究还是失了足...”站起来，在屋脊上走了两步，“我怕高，怕黑，怕孤独，所以拼命想热闹想温暖，可是，终究还是不成的...”
　　“不惑，为什么呢，是不是得不到才是最想要的？”
　　蓝不惑手中一颤，险些摔了酒，忙稳住：“你想多了，我们都愿意陪你...”

　　“你们都以为我和天书玉有暧昧，是以推你上来试探我的情绪吧？”
　　蓝不惑尴尬一笑，反放开了：“是啊，我们都觉得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般的确叫人意外。”
　　天造地设？失笑，天造地设？天造地设？泪水在心里流，却涌不上眼角，只是笑：“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让你们这般以为，朋友都做不成了...”

　　蓝不惑意似不信，但我都这般说了，他也不好回，只举坛：“大家一个帮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今天大喜的日子...”一顿，还是叹道，“若是是你们，我们都看出天哥是有喜欢你的...”
　　“怎么？人家都入洞房了，你们这般小子还不死心？迷仙有什么不好？你们呀，还是以貌取人，却不知...”住口，一笑，我和他说这个做什么呢？“下去吧，上面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年轻人还是闹些好。”
　　“离...离离，谁大谁小还不知道呢？这么老气横秋才真是老呢...”蓝不惑微微气急败坏，“我知道他们多半都喊你离姐，那都是你的做派大，大家尊敬你，真实年龄说出来，还不知道谁大谁小呢！”

　　“相信我，我一定比你们老。” 容颜未老心已残，何处葬身心？自嘲地一笑，和面前这个人说什么呢。
　　“总认为自己老的人怎会不老？”蓝不惑振振有辞,只是现在的我又岂是言语可以轻动.
　　"很多事没有经历过无法体会..."

　　"没有经历,但愿意听你说,何必故作高深莫测?"
　　咦,小子有脾气了:"我可说过，我的秘密价值高昂."
　　"这世间没有付不起的代价，只在肯与不肯.离离,"他定睛看我,"你到底是谁?"

　　我到底是谁？我还能是谁？喜欢这样的问题，血淋淋的剧痛.
　　"我?我是离离."我放声大笑,"你又是谁?蓝不惑?不惑还是有惑?你只要知道，你自己是谁,你的梦想又是什么?"
　　"别探究我的秘密，那对你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离离,我尊重你，不代表你可以戏弄我."蓝不惑的脸上浮出怒气.
　　"戏弄?知道我现在是离离不够吗?为什么对我的过去那么感兴趣呢?不知道对你或者说对逆云烟有什么妨害呢?难道说,你想娶我?"
　　蓝不惑手中酒坛一晃:"你这样的女人随敢娶!"

　　"真可惜啊,"对着溅出的酒液我惋惜地道,却被蓝不惑误解，脸上表情越发狼狈,老少江湖的脸皮厚度起码是不一样的."我说的是酒."
　　"为什么你对人戒心这般严重?你将自己藏那么好,小心连自己也找不到."知道自己会错意的蓝不惑立刻反击.
　　"是啊,所以我打算去找一下自己."我轻描淡写地道.

　　"什么?"蓝不惑反吃了一惊.
　　"现在的帮派事务差不多已经上了正轨,你们对自己的职务也都游刃有余,我不管事,也不擅长卖苦力,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
　　"你要离开逆云烟?"

　　"不,只是暂时离开,我还会回来.毕竟凝聚了我很多心血,而你们的价值还未被我利用殆尽.所以，在我离开的日子里，好好努力吧."
　　"什么?不是,为什么离开?大家在一起齐心协力地发展不好吗?"

　　"因为我,想,找到自己啊..."最后四个字轻微地连自己也几乎无法听到.
　　"不是因为天哥的原因吧?离离,你还是介意的啊."
　　有些恼怒,为什么要将这个问题绕来绕去,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只是,在内心深处,隐隐地告诉自己突然做出这个决定和那个家伙也有那么一丝丝的关系,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我藏起了手中的喜贴,或者我该将它撕碎.

　　"齐心协力固然有可能事半功倍,不过这不合我的修炼之道."盯着蓝不惑,"别用所谓的可笑感情来猜度我,我只是单纯不满意自己目前的修炼进度而已."我越说越快:"我希望拥有更高的实力,蓝不惑,回来后我也会检验大家的进度，做为逆云烟的核心之一,希望你能交上一份令我满意的答卷,不止是自身的修为，还有做事的品性----至少不会老将目光盯在别人的秘密上."
　　被我的气势震住,有些畏缩,但随即毫不退让地与我的目光对视:"果然如小初她们私下说的,离离的眼中除了只看她愿意看到的人.如果不能获得你的认可，是连让你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物有长短,人有高下,离离,既然你决心已定,我也不挽留,你希望我们的作为能让你满意,我也希望当你归来的时候，眼光不要再那般偏颇!"
　　"小子长大，学会顶嘴了啊."

　　"离离你再这般态度，我可真的恼了."侧头让开我伸过去作势摸脸的手,表情绷得紧紧.
　　"你只是认为我的眼光偏颇吗?我一直还以为我是瞎了眼,总是看错人."低低地笑了,"不惑,我没有低看别人的意思，只是，有些，我真的无法看到."
　　"有些,你不明白，有些，我不明白."

　　蓝不惑沉默了一下:"我知道我们不是你可以分享心思的人,也许只有天哥是例外吧,不过,现在也不是了."
　　"这可没有什么遗憾的,去吧,你陪我够久了."
　　"你呢?"

　　"还有人等着呢.小初,出来!"
　　"哎呀,装装糊涂有那般难嘛,好歹给人家留几分面子嘛."
　　"偷摸听壁角的人还有面子可言吗?"

　　"人家哪有偷摸，明明的光明正大."小初一手接过蓝不惑手中的酒坛,仰头狂饮几口，方才止住,擦去嘴角的酒迹,满意地叹道:"醉生梦死,果然是好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