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来》音希

20、合作

　　“叶经理，你找我。”沈颖初星期一一上班，就被叶朗叫到办公室里。
　　“哦。有事找你做。最近公司准备收购一家叫‘西林’的股份公司，我们财务部的问题，决定让你跟进。”叶朗靠在皮沙发里，漫不经心地说。
　　“我？为什么是我？”沈颖初颇感意外。她还不曾单独处理过这么大的案子呢。不会是……
　　“‘西林’的总公司在韩国，所以这次我们公司的代表律师是个韩国人。而你，会韩语吧。”叶朗耐心地解释。
　　“原来是这样啊。”沈颖初如释重负。
　　“那你以为是什么原因？”叶朗离开皮沙发，坐到沈颖初旁边的沙发上，“你以为我假公济私？”
　　“没有。”沈颖初脸微红。他是第二个能一眼看中她心事的人，另一个，是吴承河。
　　“前天晚上，怎么没叫我去接你。”谈完公事，开始谈私事。
　　“怎么可以这么麻烦经理呢。”沈颖初不自在。
　　幸好此时，敲门声响起。沈颖初觉得得救了。但看到推门进来的人，沈颖初一愣。
　　“你好。我是吴承河，这次收购‘西林’的代表律师。”吴承河欠了欠身。看到叶朗身边的沈颖初，也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和她会在同一家公司。
　　“吴律师，这是沈颖初，‘西林’收购案的财务问题由她负责。”叶朗替沈颖初介绍。
　　“初次见面，以后请多关照。”沈颖初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和吴承河的过往，她不希望他们的问题搅到工作上。
　　吴承河嘴角一挑，握住沈颖初伸出来的手。“希望合作愉快。”想和他撇清关系吗？没这么容易。这样都能遇上，就注定了和他撇不清了。“噢，我要先到‘西林’去一次。‘沈小姐’要不要一起去？”吴承河特意把“沈小姐”三个字读得特别重。
　　沈颖初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以工作为重，与他同行。“好。”

　　走出叶朗的办公室，吴承河大步往前走。沈颖初加快脚步跟上他。吴承河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放慢脚步，等沈颖初跟上。
　　“脚没事吧。”吴承河直视前方，嘴上却和沈颖初说话。
　　“没事。”
　　“那，衣服什么时候给我？”
　　“洗干净了就给你。”
　　“你亲手洗吗？”
　　“送洗衣店洗。”沈颖初转头看吴承河，才看到他正促狭地看着她。坏蛋，捉弄她。沈颖初正要发作，就听到吴承河悠悠地说，“沈小姐，镇定。好多双眼睛看着呢。”
　　沈颖初瞪他，他却无畏地和她对视。好像在说看你能怎么样。吃定她了是吧。沈颖初有不好的预感，他和她的问题会越来越麻烦。越是想躲他远远的，他就越介入她的生活。
　　“那个，我希望我们不要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上。”沈颖初想尽量说得晦涩一些，不伤及吴承河的感情。她知道他的脾气，自己的做法，他不会认同。
　　“我们有私人感情么？不是才初次见面吗？”吴承河面无表情地说。他是知道沈颖初的初衷，但是，她急急撇清和他的关系，让他有点不爽。
　　沈颖初听得出来，他已经不高兴了。
　　“你放心，在工作上，我会很专业的。”吴承河停下脚步，定定地看沈颖初。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会做到的。

　　吴承河言而有信。果然，除了必要的工作上的沟通之外，他和她并没有特别的联系。即使是必要的沟通，他也言简意赅，客气又生疏。虽然沈颖初对自己说这样是最好的，但心里却隐隐觉得失落。她觉得自己很矛盾，希望和吴承河保持距离，但他真这么做了，她心里又不是滋味了。
　　沈颖初看了看表，已经晚上七点了。其他同事老早就下班了，她为了“西林”的那个案子已经加了一个月的班了。“好饿呀。”沈颖初自言自语地说。刚才忙着工作还没觉得，现在停下来，才发现好饿。
　　沈颖初捂着胃，跑到员工休息区去找东西吃。翻了一遍，面包没有了，饼干也吃完了。沈颖初叹了口气，还是回家再说吧。“嘶~”沈颖初倒吸了一口气，胃开始痛了。自从到了这个公司，每到月底、年底，就会没规律地加班，把胃弄得千疮百孔。
　　好痛。沈颖初扶着桌子，痛得弯下了腰。手一动，放在手边的杯子“嘭”一声敲碎在地上。

　　吴承河处理完手上的工作，在办公室里活动了下手脚。这间办公室是为了方便他工作，人事部为他临时安排的。这段时间常驻公司，对公司里的很多事情也略有耳闻。比如，叶朗一直对沈颖初有心思，叶朗开保时捷。那天在韩彻和杨若兮婚礼上送沈颖初的保时捷，一直像一根刺一样，让吴承河不自在。
　　想到沈颖初，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呢。应该下班了吧。吴承河看了看手表，已经七点了。拿过车钥匙，准备回家好好睡一觉。路过沈颖初的办公室，吴承河偷偷往里面瞟了一眼，咦？东西还在，但人不在？到哪里去了呢？
　　“嘭”的一声。吴承河听到从员工休息区传来声响。看来，还有人没有走啊。还是走吧，被人看到自己在这里，那丫头又要噘嘴巴了。心里这么想，可脚步却不自觉地往员工休息区去。
　　推开员工休息区虚掩的门，吴承河就看到沈颖初捂着胃蹲在地上。
　　“你……在干什么？”吴承河试探地问。
　　“啊。”沈颖初轻呼。原本在捡玻璃的碎片，被吴承河一吓，手不小心割破了，殷红的血立刻就从伤口的地方涌了出来。
　　吴承河把自己的公文包随手放在地上，抓起沈颖初的手检查伤口。“怎么这么不小心。”
　　还不都是被你吓的。沈颖初心里这么想，但胃疼得已经没有力气跟他说话了。
　　吴承河以为沈颖初是手疼。“怎么，很疼啊？急救箱在哪里？”
　　沈颖初指了指上面的吊柜。
　　“来，你先站起来。”吴承河把沈颖初从地上拉起来，让她坐在椅子上。但发现她一直弯着腰，似乎有点不对劲。“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胃疼。”沈颖初趴在桌上。
　　“怎么不早说。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是饿的。吃了东西就好了。”
　　“你还没吃晚饭？怎么这么笨，这么卖力干什么。”吴承河嘴里责备她，却心疼。
　　这种时候还骂她，什么嘛。
　　“你坐着。我收拾完了，带你去吃饭。”吴承河找到扫帚，仔细地把散了一地的碎玻璃扫到一起。
　　沈颖初趴在桌上，歪着头看吴承河扫地。还是第一次看他做这种事情呢，挺像样子的嘛。以后不当律师，在家做清洁也不错。想到这里，沈颖初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笑什么呢。”吴承河收拾完，洗了手，就看到沈颖初脸色煞白，但弱弱地笑。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样子，很……很专业。”沈颖初斟酌着用词。
　　“看来胃是不痛了吧。”吴承河揶揄她。小女子，敢嘲笑他。
　　“小气。一点都说不得。”沈颖初瘪瘪嘴。
　　吴承河笑笑。很久她都没有这样毫无顾忌地跟他说话了。这样的感觉久违了，就好像是心里潮湿的地方被阳光暖暖地晒着，很舒服。“走了。去吃饭。”

　　吴承河提着买来的粥，一直送沈颖初送到家门口。
　　“我进去了。”沈颖初站在家门口，嘴里说着肯定句，但却是征询的口气。
　　“让我把东西放进去。”
　　沈颖初就知道没这么容易把他打发走的。好吧，她现在也没有力气跟他计较这么许多。沈颖初开了门，让吴承河进去。
　　“厨房在哪里？我把粥倒在碗里。”吴承河举了举手上的粥。
　　“我自己来吧。你随便坐。”沈颖初去拿吴承河手里的东西。
　　“病人乖乖在一边坐好。”吴承河把沈颖初拉到沙发上坐下。“厨房在哪里？”
　　“那边那间玻璃门的就是。”沈颖初手指一指。
　　“碗和调羹在哪里？”
　　“消毒柜里。” 沈颖初歪在沙发上，把靠垫抱在怀里。就听到厨房里传来了微波炉工作的声音。不一会，就飘出了一阵枣子的香味。
　　“给。”吴承河端了粥出来。“小心烫。”他嘱咐。
　　沈颖初吹凉了，小口小口地吃。
　　“好吃吗？”吴承河看不到沈颖初的表情。
　　“嗯……”沈颖初瘪瘪嘴，答非所问“这是什么粥？”
　　“大枣粥。”
　　“为什么要喝这个？我不喜欢枣子。”
　　“你脾胃虚弱。喝这个好。”吴承河也是听粥店里的店员介绍的。
　　沈颖初点头。“还有一碗是什么粥？”吴承河去买粥的时候，她坐在车里没下去。
　　“山药枸杞粥。”这丫头，嘴里吃着一碗，心里还惦记着另外一碗。
　　“干吗买两种不一样的。”
　　“那个适合工作疲劳的人。”
　　沈颖初心里暖暖的。“你，要喝吗？”吴承河一直看着她，让她不好意思。
　　“不用。你慢慢喝。”吴承河转头细细看沈颖初的家。这里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客厅里有铺白色的实木地板，碎花的布艺沙发，碎花的窗帘。液晶电视机配一套家庭影院。玻璃茶几上放一瓶姜兰花。这个女子，很会享受生活。
　　“你要不要喝点什么？”沈颖初已经吃完了。刚才缩成一团的胃，现在也被粥温润了。
　　“吃完了吗？微波炉里还有一碗。”吴承河细细看沈颖初，脸色比刚才红润多了。
　　“饱了。晚点再吃。”沈颖初站起来，看了看表。已经九点了。
　　“韩彻和杨若兮结婚那天，是他送你去的吧。”吴承河终究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什么？”吴承河的思维跳跃，沈颖初跟不上。
　　“你的叶经理。”
　　“你想说什么？”
　　“他对你别有用心。”吴承河淡淡地说。
　　“是吗？那又如何？”沈颖初不是不知道。
　　“那又如何？”吴承河有点激动，那个一直在他心里隐约的想法一下冒了出来。“装作和我初次见面是因为他吗？”
　　“是不是都跟你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那你以为我这次来中国时为了什么？”吴承河生气，这个女人，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你向来要走就走，要留就留。”
　　“你真是个没有良心的女人。”吴承河抓住沈颖初的肩膀，眼中闪过失望和挫败。
　　“我没良心？”沈颖初反问。“那你要我怎么想？想当然的以为你是为了我回来的？然后呢？不知道哪天你又突然提出要走了？”沈颖初也有些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你以为我可以忍受几次啊？”沈颖初眼眶一红，眼泪很快爬了上来。沈颖初挣脱吴承河的禁锢，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吴承河一愣，他不知道原来沈颖初顾虑这些。看来，当年他提出去英国，对她来说是很大的伤害。但他马上回过神来，把她圈在怀里。沈颖初挣扎着，但他却越拥越紧。“不要动，让我抱抱你。对不起。当年不该这么自私的。这次不走了，再也不走了。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的，我来中国，就是为了遇到你，爱上你。我终究是逃脱不了你的，我走得再远，还是放不下你。还是要回来的。”
　　“不记得了。统统不记得了。”沈颖初摇着头，把眼泪都擦在吴承河的衬衣上。
　　“好好，不记得就不记得吧。不记得我们初次遇见没有关系，不记得我们一起煮辛拉面没有关系，不记得我背着你在海边也没有关系。还有那些不快乐的连同这些统统不记得了才好。”吴承河抬手，用小指勾了勾湿润的眼角，免得眼泪滑落。“好奇宝宝，我还可以这么叫你吗？给我个机会，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吴承河在沈颖初耳边絮絮地说。沈颖初慢慢放松了下来，不再乱动，头安静地靠在吴承河的颈窝里。我还可以相信你吗？还可以再爱你吗？沈颖初问自己。眼泪无声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