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来》音希

19、梦魇

　　沈颖初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是吴承河。“你干什么。”沈颖初试图挣脱吴承河，可是她发现，那根本就是徒劳。“放开你的手。”
　　吴承河手上的力道一点都没松，抓着沈颖初往自己的车那边走。
　　“你抓着我干什么？你不是在等人么。”沈颖初小跑几步，跟上吴承河的步子。他总是这样，完全不顾及她穿着高跟鞋。
　　“我在等你啊。”
　　沈颖初的鞋跟踩到一颗小石子，脚一扭。“啊。”沈颖初轻叫出声。
　　“怎么了？”吴承河停下来看沈颖初。
　　沈颖初甩开吴承河的手，揉着自己的脚踝。沈颖初有点生他的气.，他以为他们是什么关系啊，干吗随随便便抓她的手。可是，他刚才那句“我在等你啊”此时却格外清晰地在耳边回响。他刚才，是这么说的吧。
　　“脚怎么了？扭伤了吗？动一下给我看看。”吴承河说了两遍，沈颖初都没有什么反应。吴承河有点无奈，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在他面前走神。他推了推她，“我在跟你说话呢。你的脚没事吧。”
　　“哦。没事。”沈颖初回过神来。自己今天是怎么回事，总是会被他的一些话触动。那个磨砺了两年，淡定干练的沈颖初到哪里去了。
　　“所以说，下次还是不要穿高跟鞋了。”吴承河就不明白了，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喜欢穿高跟鞋。这根本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嘛。
　　沈颖初翻了翻白眼，连她穿不穿高跟鞋他都要管。
　　“在这里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吴承河走出去两步，又退了回来。把自己身上的白色西装披在了沈颖初身上。
　　沈颖初看着吴承河走近，把衣服披在自己的身上。在昏暗的路灯下，沈颖初看不清吴承河的表情，但他的动作，他身上的味道，她都再熟悉不过。她以为她已经把他们俩的过往深深埋在了心底，她以为即使再见到他她也可以处之泰然。可此时此刻，披着他的外套，被他的气息所包围着，沈颖初才发现一切都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她对他，仍然没有免疫力。哪怕是他再微小的举动，都可以轻易撩拨她脆弱的神经。他仍然可以左右她的情绪。
　　风太大了，沈颖初拢了拢白色西装。白西装上是她熟悉的味道，清爽的阳光味道，夹杂着清淡的沐浴露香味。他很喜欢她用香水，自己却从不用。
　　“上车。”吴承河给沈颖初开了车门。
　　他换了车了。这次是辆银色的奔驰SLK。前阵子陪一个同事去买车的时候，一眼就看上了这辆车，觉得特别漂亮。“换车了？”
　　“恩。那一辆走的时候卖了。”吴承河悠闲地打着方向盘。
　　“去了英国，果然不同啊。”沈颖初小声说。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沈颖初不喜欢自己的态度，扭捏作态。好像时不时要让他想起两年前，让他觉得自己和他情分不寻常似的。
　　“送你去哪里？方瑞阳说你搬出去一个人住了。”吴承河玩味着沈颖初的表情。今天，从第一眼见到他，她就开始不自然，好似一直防备着他。虽然她竭力保持镇定，想和他像普通朋友那样相处。可是，她根本就做不到。沈颖初，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君悦静安。就在静安公园后面。”沈颖初喝了点酒，有些晕。靠在椅背上，头越来越重，好困啊。
　　“一个人住，父母没有反对吗？”
　　“没有赢得过孩子的父母。”沈颖初揉着太阳穴。当初自己提出要搬出去一个人住的时候，爸爸的叹息，妈妈的眼泪她都看在眼里。那段时间，她在和银行解约，知道了很多事情。比如，她大学时在银行实习，她毕业时的工作，都离不开爸爸的关系。这让她的自尊心受挫，也让她明白当初和吴承河争执的自己是多么幼稚。她急切地想离开父母，靠自己的本事找一份工作。
　　吴承河不知道一年前沈颖初身上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但是，一定发生过什么。他认识的沈颖初一直是一朵温室里的花，他不认为她的父母是会轻易同意放女儿出去一个人住的人。“一年前，到底……”吴承河还想再说什么，但转过头，看到沈颖初已经寐着了。
　　吴承河把椅子的椅背放低，空调温度调得高一点。吴承河放慢了车速，现在这样的沈颖初，是最放松的时候吧。等她睁开了眼睛，恐怕又要全身戒备了吧。

　　到底是四个轮子的汽车，不是四条腿的乌龟。就这么点距离，开得再慢，还是有到目的地的时候。吴承河在社区门口把车靠边停下，静静地看着沈颖初。她睡得很熟，一点防备都没有。长发披散在座椅上，两颊微微泛红，那样慵懒，吴承河的心一动，手不自觉地抚上沈颖初的脸颊。
　　沈颖初感觉到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脸颊上动来动去，睁开惺忪的眼睛，就看到吴承河很专注地看着自己，他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沈颖初一惊，急忙坐直。看看窗外，已经在自己社区的门口了。“到了很久了吗？怎么不叫我。”
　　吴承河收回自己的手。“看你睡得很香，就没叫你。”
　　“难道一直不醒，你就要等一夜嘛。”沈颖初边说边把白西装脱下来还给他。“谢谢你的外套。”
　　“穿回去吧。车里温度高，出去会着凉的。还是多穿点好。”他重新把外套给她穿上。
　　沈颖初犹豫了一下，“那好吧。你，路上小心。”
　　“等一下。”吴承河叫住了正准备下车的沈颖初。“以后，还可以再见到你吧。”
　　沈颖初认真地想他说的话。再见他，会不会让自己再一次陷入痛苦的纠结中去。沈颖初没有自信可以免疫他对她的吸引力，但是，他和她应该还是原来的他们。原本困扰他们的问题并没有解决，如果放任自己，会不会重演两年前的历史？
　　“只是像普通朋友那样偶尔见个面，吃顿饭。”吴承河像是看出了沈颖初的心思。
　　他的语气，让她心软。虽然理智告诉沈颖初，离眼前这个男人越远越好，但是，她就是没有办法拒绝他。沈颖初轻轻叹气，“知道了。以后联系吧。”
　　“那把你的手机号给我。”他的声音里掩饰不住喜悦。
　　沈颖初已经有些后悔了。“我没有换过手机号。你不记得号码了吧。135……”
　　“知道了。”吴承河噼里啪啦地在手机上输入几个数字。
　　紧接着，沈颖初的手机就响了。“是这个吧。”沈颖初把手机在吴承河面前晃了一下。然后就掐断了电话，存好。

　　沈颖初在浴室洗澡就听到手机铃声欢快地响，而且锲而不舍。这么晚了，谁找她有急事吗？沈颖初披着浴袍，急急忙忙地从浴室跑到卧室拿手机。不小心被浴袍的带子绊了一下，刚才受伤的脚踝又扭了一下。拿起手机一看，是他。
　　“找我什么事？”沈颖初揉着脚踝，没好气地问。
　　“没事。就想知道你睡了没有。”
　　“你好无聊。”沈颖初冲口而出。但想想又觉得不妥，毕竟他们现在不是什么特别的关系了。“没事的话，我挂了。”沈颖初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神经，害她的脚一再受苦。她就知道遇到他不是什么好事。
　　电话又进来，沈颖初想也没想，接通电话劈头盖脸地说：“你有完没完？”
　　“……”
　　“说话啊。”
　　“我是叶朗。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沈颖初的脸一下就热了，自己怎么会是谁打来的都没搞清楚就这样说话。“哦，叶经理。我还没睡呢。找我有事？”
　　“不是。打给你好多通电话你都没有接，有点担心。”
　　“哦，在Pub里面太吵，刚才又在洗澡，没有注意到。”沈颖初翻看通话记录，确实，未接来电5个，都是叶朗打来的。
　　“哦，到家就好了。那，早点睡吧。”
　　“嗯。晚安。”
　　“晚安。”
　　“滴滴滴”，有短信进来。沈颖初拿起来看，是他的。“明天降温，多穿点。今天的裙子太单薄了。早点睡。”
　　鞋子要管，裙子也要管，管得还真宽呢，你以为你是谁啊。沈颖初嘟着嘴，把手机扔在床上，走到梳妆台前吹头发。刚拿起吹风机，又放下。回到床边，拿起手机翻出刚才他发来的短信，拇指轻轻抚过那些字，仿佛要把那些字刻进心里似的。

　　沈颖初一晚上睡得都不踏实，反反复复地做梦。
　　梦里有吴承河。他们那时候好像还没有分手，但是，一直吵架。彼此都说很难听的话，他提出了分手。她哭了，留了很多眼泪。
　　梦停在了这里，沈颖初睁开眼睛，瞪着天花板，两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进耳朵里。沈颖初用小指挑了挑眼角，原来，不只在梦里留了眼泪。沈颖初觉得眼皮很重，一照镜子，“呀”的叫出声，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赶紧跑到浴室去，拿了条热毛巾敷在眼睛上。幸好今天休息，不用见人。
　　“叮咚”，门铃响起。沈颖初看看了身上穿的睡衣，迟疑了一下，从猫眼里看，是妈妈。
　　“妈妈怎么来了？”沈颖初接过妈妈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到厨房去放好。妈妈每次来沈颖初这里，都会带很多很多东西，像是置办年货一样。
　　“有什么办法。你不回家，只好我来看你啊。”妈妈抱怨道。自从沈颖初搬出来以后，一个月能回去一次，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不是没时间嘛。”确实，换了工作，沈颖初忙了很多。但是，也不是真的一点时间也没有。
　　“借口。陪同事买车就有时间了，参加朋友聚会就有时间了，若兮结婚你就有时间了。”妈妈一笔一笔帐翻出来和沈颖初算。
　　“你知道我和爸爸……当初太不懂事，话说得太重了。爸爸一定不愿意见到我了。”当时知道了真相，沈颖初在家里和爸爸大吵了一架。
　　“父女哪来隔夜仇。你爸爸也很想你的，常回去看看，吃顿饭。” 妈妈从厨房出来，端了一杯牛奶给沈颖初。“妹妹，你的眼睛怎么了？怎么这么肿？”
　　沈颖初摸了摸眼皮，“做了梦，没睡好。”
　　“什么样的梦。”
　　沈颖初想了一下，笑笑说：“噩梦。”
　　“什么样的噩梦？”
　　“不记得了。”
　　妈妈白了沈颖初一眼，什么都不跟她讲。“对了，昨天若兮那是不是很热闹？”妈妈把沈颖初的被子拿到阳台上晒起来。
　　“热闹。很多朋友。”沈颖初靠在门框上，喝着牛奶，看着妈妈忙进忙出。虽然沈颖初请了钟点工，每星期都会来打扫，但是，妈妈坚持要自己摆弄过才放心。沈颖初只好由着她去。
　　“妈妈总觉得你们还在读大学呢，一转眼，她都结婚了。”妈妈有些感慨，杨若兮读大学的时候，常到沈颖初家里去改善伙食的。“妹妹，好朋友都结婚了。你怎么还不谈恋爱呀。”
　　“你急什么，我才24岁。你还怕我嫁不出去啊。”
　　“身边没有一个合适的吗？”妈妈停下手里的活，坐在床上，认真地问沈颖初。
　　“没有吧。”
　　“妹妹啊，人和人是不同的。千万不要做比较呀。”
　　妈妈的言下之意，沈颖初听得明白。
　　“噫，这件西装，怎么好像男式的。”妈妈瞥到挂在衣橱门上的白西装，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沈颖初急忙抢过妈妈手里的衣服，挂到衣橱里面，关上橱门。“借来的。准备送到洗衣店去的。”
　　“谁的？请他上来吃饭。”妈妈的眼睛里露着光芒。
　　“妈妈。”沈颖初怪叫。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妈妈打住。“今天给你炖罗宋汤。”
　　“好棒。”沈颖初嘘出一口气，妈妈终于转移话题了。“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