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试爱，试试婚》李锐

13、第 13 章

　　“这是你那天留下的一千块，就当那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的车停在路边，苏冷心坐在她妹妹平时坐着的副驾上。
　　“我花出去的，从来没有往回要的道理。”她把我递过去的钱，撒得满车都是。
　　“那如果我收下这钱，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么？”
　　“你说呢？”她玩味地看着我。
　　“她是你妹妹。”
　　“所以呢？”她轻轻凑近，近到我耳朵可以感觉到她呼出的热气。
　　“别这样好吗？暖夏一直很喜欢你。”我把头侧向另一边，不再看她。
　　“我也一直很喜欢你。”她边说边往我这边靠。
　　“我总共加起来就只见过你两次，哪来那么多喜欢？”我轻轻推开了她。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忘了。”她叹了口气道。
　　“什么指的是什么？”
　　“算了，忘了就忘了吧，现在这样不是也挺有意思的。”她的眼神充满了挑逗。
　　“有些话，说得太直白怕伤害你，所以请你自重。”
　　“我自重？那天晚上，是谁主动跟我搭讪的。”
　　“你该明白，我搭讪你，仅仅是出于友情，而且那份友情，也不是和你的。”
　　“我明白。”
　　“明白了就下车吧。”我的耐心已经快用光了。
　　“劝你最好不要尝试去激怒我。”她也开始有点生气了。
　　“做错的事，我会道歉，但我不会一错再错，你威胁不了我，所以，下车吧，我就当你没上来过。”
　　“有件挺有意思的事，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她说着就要下车。
　　“什么？”我拽住她的胳膊问道，我以为那是跟苏暖夏有关的。
　　“我……有……艾滋。”她趴在我耳朵上一字一句说道。
　　“你有病！疯了吧你。”我指着她大声骂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平复下她带给我的惊吓。
　　“哈哈，骗你的。”她说完就下了车，留下还停在她上一句话的我。她的目的达到了，就算明说是骗我，我也只能不住地怀疑。
　　我买了人生的第一包烟，一根接一根，一边咳嗽，一边抽个不停，我以为它可以让我死得快点，当活着没有希望的时候，人其实只想着早点投胎。在燃尽最后一根烟后，我拨通了吕小米的电话。
　　“我出事了。”
　　“我在听。”
　　“刚才，有个女人跟我说，她有艾滋。”
　　“你紧张什么，艾滋又不靠说话传播。”
　　“是上次那个女人。”
　　“哪个？”
　　“是谁不重要，关键是……”我支支吾吾道。
　　“你上了她？”
　　“准确地说，是她上的我。”
　　“带套没？”
　　“不知道。”
　　“带没带套你都不知道？”
　　“给你当僚机的那晚。”
　　“懂了。”
　　“我该怎么做。”
　　“去医院，抽血，然后听天由命。其实我也早该查查的，我感染那病的几率可比你大得多，周六一起吧，如果有病的话，下辈子，我愿意做个好人。”
　　“可我是无辜的。”
　　“僚机，本就是无辜的，只是要牺牲而已。”
　　“你听起来，比我淡定的多。”
　　“反正又治不好，出来混，早晚要还的，得之我命，没得我幸，查出来再郁闷不迟，反正有的是时间安排后事。”
　　“可我还不想死。”
　　“那并不是以你意志为转移的。”
　　“要是我真查出来是艾滋了，我第一件事就是给你们都传染上，没有你们作陪，我怎么舍得去死。”我苦中作乐道。
　　“Me too.”吕小米挂了电话。
　　到家的时候，苏暖夏已经睡了，我洗漱过后，在她旁边躺下，不自觉地开始幻想我罹患艾滋后的生活。
　　“睡没？”苏暖夏轻声问道。
　　“我以为你睡了。”
　　“心里有点不舒服，睡不着。”她转过去，背对我说。
　　“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我想你加班累，就煲了汤拿去你公司，可前台说你走了。所以我回来，等你给我的解释，就算是编的也好。”你可以轻易骗过一个不爱你的女人，但真心爱你的女人，你骗不过去。无非就是她假装天真，假装相信了你那幼稚的谎言，最后那也只是证明，你不爱她。不管是不是善意，谎言终究是谎言。
　　“其实我以前跟你姐认识，和你在一起之前就认识，只不过那时我不知道她是你姐……”我把那晚和苏冷心发生的事情如实讲给了她听，再编下去，只会显得我更加可笑。不过艾滋的事，我没敢说，我都不敢相信的事，我怕她相信。
　　“她是我姐。”
　　“我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可以证明，至少不是我主动打给她的。”
　　“可她是我姐。”她看过我的通话记录后，还是不愿相信。
　　“背叛其实没有什么，关键是你要习惯它。”我安慰道。
　　黑暗中，她没有打电话质问苏冷心，也没有抽泣，我只能听见她平静的呼吸声。
　　“从小到大，有什么好吃的，她总是先想到我，好看的衣服或饰品，也都有我的一份。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她也还是我姐，你也还是我男朋友，你们的事，从以前到以后，你都得说给我听，但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装作什么都知道容易，什么都知道却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需要强大的演技，和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我从后面抱住了她，她转身吻了上来，我想起苏冷心说过的艾滋，让这个吻草草地收场，只在她额头，轻啄了一口。
　　艾滋，如果有幸得了，最不想传染的，一定是我最容易传染的人。
　　“你会背叛我吗？”晓是苏暖夏这样的女人，也会问出这样烂漫问题。
　　“这需要你人老珠黄，我狼心狗肺才行，放心吧，等到那时候，我们的孩子都学会早恋了。安心睡吧，如果我会背叛你，那也将是你背叛我之后的事了。”
　　从那一晚开始，一直到周六，睡不着的时候，我就在构思自己的遗嘱，想了好几天，发现除了信用卡上没有缴清的欠款以外，着实没有多少可留下的。
　　周六，苏暖夏有自己的交际圈要安顿，没精力管我，我和吕小米，买了口罩，戴了墨镜，挂了便民门诊，这是医院特别为我们这类人着想的，毕竟挂在皮肤性病科下，很容易引来不必要的围观。
　　吕小米借来纸笔，把我们的病情写在了纸上，没错，是“HIV”。写好后折起放进兜里，和我肩并着肩，走进了诊室。
　　医生看过纸条后揉成一团，没再多问什么就开始埋头给我们开化验单，有职业操守的人，到哪都容易赢得尊重。
　　我接过两个人的化验单，却奇怪地发现，内容并不完全一样。
　　“大夫，为什么他只用检查八项，而我却是十项？”
　　“年轻人，本来这是你们的自由，我不便多说什么，但我不忍心就看着你们年纪轻轻就这么沉沦下去，忍不住多说两句，你们别放在心上，你们现在的价值观，是不对的。”
　　“可这跟我检查内容有什么……”
　　“我话还没有说完”他打断了我继续道：“其实你们完全可以多接触异性，同性能给予你们的东西，异性同样能给予你们，甚至更多。尤其是你，作为一个男人，理应肩负起自己的责任，去学会呵护别人，而不是渴求别人的呵护。”后半段话，他是对着我说的。
　　“我不是同性恋！更不是受！”我把化验单拍在桌子上吼道，我情绪极少失控，但被当做了同性恋，还是受的一方，这让我没法不失控。
　　在周围人异样的眼神中，我被吕小米拖出了诊室。经过一系列繁杂的手续之后，我终于坐在了采血处的位置上，吕小米站在我身后等待下一个被抽，我抬起头，发现给我抽血的护士姑娘，没来由的一阵眼熟。
　　“姑娘，我总觉得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都查上这病了，还有心思搭讪？”她在下针之前，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当她看到我身后吕小米的时候，我瞬间感到一阵刺痛，针头已经进入了我的身体。
　　“吕小米？！”她立刻叫出了我身后那个男人的名字，竟然没叫“吕大麦”什么的，那可是他的小号。
　　“菁菁？好巧啊，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相遇。”
　　“是好巧。”她咬着嘴唇道。
　　“姑娘，再扎下去就成医疗事故了。”我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平静，毕竟命在人家手里，那跟针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我已经疼到暴起的血管。
　　也许是急着抽吕小米的血，她最后还是肯放过了我，吕小米就悲惨多了，他被伸出去的那条胳膊，如果非要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只能是血肉模糊了，汗水从他的额头淌下，可他没有喊半个疼字，我在一边看着，都已经替他疼了半天了。忽然想起，那个女生好像就是那天夜店里吕小米专攻的女孩，肯透露自己的真名，至少说明他那天不是在逢场和作戏。
　　“菁菁，你听我解释，那些都是遇到你之前的事，遇到你之后，一切就都变了。”他说得没错，变得血肉模糊了。
　　“我不想听你解释，结果三天后来取，拿着你的化验单，立刻从我面前消失，下一位。”
　　“菁菁……”
　　“滚！” 吕小米只好先让出了采血的位置。
　　“走吧，别念念不舍了，不甘心也等查出来没病再说吧。”我劝道。
　　可他完全没有听进我半句，站在医院门口怎么也不肯走，非要等那个女孩下班。
　　“你是不是给她传染了，看起来怎么那么恨你。”我说道。
　　“传染个屁，我就只拉过她的手而已。”
　　“这不符合你以往的效率。”我开始对这个女孩感到好奇了，因为这是我所知道的吕小米众多女友中撑得最久还没有让他得逞的女人，之前的最长记录是三天。
　　在我和吕小米在料峭的春寒中站了整整三个小时才等到那个女孩，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吕小米，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从他身边走过。
　　“菁菁。”吕小米拉住了她的胳膊。
　　“这位先生，我不认识你，如果再纠缠下去，我要喊人了。”菁菁冷冷道。
　　可任凭吕小米如何死皮赖脸的纠缠，菁菁也没有喊谁，但也没有给他好脸色，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而我只关心结局，反正晚上还要再见，实在没什么必要看他们继续吵下去。
　　晚上会有聚会，是因为曹北北结束了他的蜜月旅行，要不是他刻意提醒，我早就忘了他的存在了，幸福的人，总是容易被人们嫉妒和遗忘。
　　因为是很久之后的第一次团聚，所以曹北北没带楚楚一起，怕有些话说不出口。
　　“我以为你是在度蜜月。”我开口道。
　　“没错啊。”曹北北无辜道。
　　“两个月，有点像是在渡劫了，连新年都一起错过了。”看见他那张脸，我很快就找到了昔日的感觉。
　　“哎，你根本不明白，什么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等我结婚，也会去爱琴海开一次花的，你不用急着炫耀。”
　　“这两个月，真的很想你们，有太多的开心事，急着跟你们分享。”曹北北道。
　　“你所有的微博和朋友圈，我们都点过赞了，你还有什么好分享的。”我不冷不热道。
　　“你们是不是不爱我了？怎么感觉没有了往日的热情。”曹北北道。
　　“大家最近都各自烦忙，哪有时间爱你，张小盒忙着赚钱，妹妹被娘炮求婚，我被前女友逼宫，吕小米急着终老，却发现自己依然年轻，至于李想，你什么时候见他热情过？”我说道。
　　“对啊，我依然年轻，不过是一场游戏，我只是还没有玩够。”吕小米突然开朗道，只不过开朗的有些勉强。
　　“你和我哥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徐丽丽说道。
　　“真的？！”吕小米有点激动道。
　　“想听他的故事吗？”妹妹逗他道。
　　“想。”事实是，吕小米对杨靖的热情，已经超过了对女人的。
　　“我哥的那些风流韵事，我知道的可能还没有你多，但他不管在外面闹成什么样，却从来没带过女人回家，一个都没有。
　　直到有一天，他破天荒的，带了一个女孩回家，跟我差不多大，让我叫她嫂子，那女孩很乖巧，我爸妈眼神中都透着喜欢。
　　之后的一切，顺理成章，结婚，还生了一个可爱的侄女给我。我哥对我嫂子很好，但你知道，他那时候玩性未泯，跟你现在一样。我嫂子虽然跟他吵过很凶的几次，最终却还是留在了他的身边，一直到我可爱的侄女都两岁那么大了。
　　有一天，她只是像往常一样带我侄女去散步，然后就消失不见，刚开始以为是遇到了什么不测，我哥找她都快找疯了，可一个星期后接到她过来的电话，才知道她只是自己选择了离开。
　　我哥以为她是受什么人胁迫才这么说的，可后来发现，那只是普通的离开，她说心死了，就不想再留下了。
　　从她离开的那天起，我哥再没有去过夜店，也没有再跟哪个不相干的女人多说过一句话，一晃两年，我也没有再见过我嫂子。她以为她能改变他，到最后，只是他改变了她，其实她做到了，可惜那都是别离后的事了。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们直到到今天，也依旧还没有离婚。”
　　“我听得出来，这个故事，是专门讲给我听的，谢了。”耐心听完后，吕小米沉默半晌，向妹妹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