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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师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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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来,胡平和陈丝雨保持着良好的租赁关系。胡平每周有四天时间在城里的办公室上班,星期五早上回南田,一直呆到星期一早上又回到城里去,周而复始。陈丝雨每天总是把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清洁无比。假如胡平在家,陈丝雨就会把清扫的时间提前到他起床前或顺延到他入睡后,然后整天呆在自己六平米大的阁楼里。所以胡平很少有机会碰到陈丝雨。她突然性情大变胡平自然看在眼里,但却听之任之,冷眼旁观。
陈丝雨照旧隔日给冯无敌辅导英语。冯无敌其实是个极聪明的孩子,有很强的领悟能力。自从冯无敌不再对她有抵触情绪后,他的英语提高的很快,陈丝雨教起来也得心应手许多。有时候丰雪心会问起冯无敌的学习情况,陈丝雨就轻描淡写地说“还不错”,她明知道丰雪心很想知道冯无敌的近况,就是懒得告诉她。
一日,陈丝雨讲解了一段文字,提点了几个语法点,然后仍给他一份QUIZ让他做。
冯无敌做完题,默默出神。冯无敌本是冷漠谨慎的人,极少与人交朋友,父母亲更是在他初中时候双双去了国外,孤僻的冯无敌根本适应不了学校寄宿生活。丰雪心在高一时候开始帮他补习并且照料他生活起居,在高三上半学期,丰雪心察觉到冯无敌对她的感情,立刻坚决地退出他的生活。冯无敌愤恨风雪心的绝情,却觉得心里加倍地爱她。
冯无敌不是有勇无谋之辈,知道一味痴缠只能让丰雪心离自己越来越远,便不再明着表露感情。原本冯无敌父母计划高中毕业后把他接到国外,他给父亲打电话说自己想在国内读完本科再去。冯无敌父亲觉得儿子多熟悉本土文化再到国外发展也没什么不好便答应了。就又恳切地拜托了尚留在国内的同袍胀律师和自己的得意门生丰雪心继续代为照顾。冯无敌不知道会多出来一个张叔叔,心中暗恨。故意荒废学业,高考失败。特意打电话给丰雪心,表示要卧薪尝胆一雪前耻。结果丰雪心给他抱了个高复班,冯无敌心中暗恨却老老实实地每天去上课。一直上了将近一个月,张律师例行到他家探访时才羞愧地说一切都还好就是英语基础实在差跟不上班上的进度。张律师连忙联系找家教,冯无敌暗示小雪姐姐外语很棒,当年就是她帮助下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好好先生不知是计当即打电话给丰雪心,冯无敌在一边笑得像只偷了鸡的小狐狸。
不料第二天来的却是陈丝雨这么个东西。他认识陈丝雨也有小半年了,到现在也没办法给她下一个定义。她有时天真,有时深沉,有时脆弱,有时坚强,行事每每出乎意料。不过很奇怪,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感觉非常的自由,没有任何戒心,因为爱着丰雪心而不被她爱的缘故,这一点就是面对丰雪心也是做不到的。
抬头看坐在院子秋千上的陈丝雨。陈丝雨侧靠在秋千一边铁索,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半边脸,而这半边脸也被头发遮掩住,他实际上只能看到她的半边鼻梁。冯无敌无法猜测陈丝雨现在的心情。
冯无敌拎着卷子走到陈丝雨旁边,陈丝雨浑然不觉。冯无敌踢了秋千一脚。陈丝雨猛不防,从秋千上滚了下来。冯无敌赶紧扶她起来,口中埋怨:“笨蛋,你在做梦吗?反应这么迟钝。”陈丝雨不吭声,拍拍身上尘土,又坐回到秋千架上,然后懒洋洋地说:“做好了么,给我看看。”
冯无敌在她前面蹲下,试探着问:“那里不舒服吗?”伸手摸她额头。
陈丝雨掸开他手,说:“没病,少来。”
冯无敌摇头道:“不对,你看上去很不对头。”
陈丝雨看看他,坐正身子,说:“好吧。实话对你说现在我心情很糟,你可不可以让我一个人静静?”
冯无敌“哼”了一声,站了起来,斜着眼看她:“看你傻头傻脑的样子,一个人呆着只能越来越糟。”伸手抓住她就走。
陈丝雨挣扎着不肯走,怎奈敌不过冯无敌力大如牛,于是她就双手乱打冯无敌,最后几乎是被冯无敌挟在怀里拖出去了。
冯无敌带着她来到一个大排挡,选了角落里的一个座位,给她一把凳子坐下,瞪着眼:“你尽管偷偷跑掉,假如不怕被大卸八块的话。”仍下这句狠话后,他就钻到后面去点菜。陈丝雨冲着背影做了个鬼脸,不置可否。
不一会儿,冯无敌回来,肩上扛着一整箱啤酒,嘴里叼着塑料杯子。
陈丝雨盯着那箱啤酒,使劲咽了口唾沫,说:“你要把我灌醉,好让我酒后吐真言?对你说其实小雪是爱你的?”
冯无敌“呸”了一声,把塑料杯放在她面前,满上酒,说:“喝吧。”
陈丝雨把酒给喝了。冯无敌再倒上,陈丝雨接着喝干,冯无敌接着再倒酒。如此酒过三巡,陈丝雨两颊晕红,已然有了三分酒意。冯无敌给自己倒了一杯,开始喝酒。
陈丝雨:“听过黄霑的歌没有?没有听过?真是可惜……他所作的歌有一种美妙的江湖气,万水千山纵横,金戈铁马入梦,我应该谢谢他,是他让我拥有诗意的少年时代。虽然往者已逝,但那一切都不会改变,直到我死。”
“知道我怎么认识辛远的吗?不知道?我来告诉你。辛远小时侯是个捣蛋鬼,他妈怕他在乡下不学好,把他打包送到我们家让我爸代为保管,根据一种源远流长的辈分排法,他管我爸叫舅舅,我得叫他大表哥,当然啦这亲戚隔着八杆子的距离呢。可是这丝毫不影响他在我们家作威作福。那家伙,白天逃课到海边钓鱼,晚上揪住我辫子逼着我替他做作业。一学期下来,他的成绩就像八月高枝上的苹果,红彤彤地看着喜庆。差点儿没把他妈气背过气去。幸亏到了第二年我妈妈调到他们学校,成了他的班主任,他的野性才收敛了些。别看他现在是什么哈佛毕业的MBA,当年险些小学毕不了业。”
“有这样一个表哥当然算不上运气,平常吃的用的平白给分去一半不说,遇到什么好东西没法分的,就会没我的份。姑姑(也就是他妈)托人捎来的野味土产什么的我也抢不过他。好在也有有趣的时候——他会带我去海边钓鱼,但他每次都会骂我笨,说我连海里那么笨的鱼都钓不上,尽浪费鱼饵。从此我对钓鱼有所了解,原来淡水鱼要比咸水鱼聪明得多。虽然要骂我,下次他还是会带我去。”
“夏天的时候,天气很热。到了后半夜,才会凉快起来。我们偷偷溜出去,去爬人家屋顶。那些老房子顶上都加着青瓦,连绵不绝地连成一片。在屋顶上行走有莫名地快意,好像御风而行,这时候我会想象自己是个游侠,为了匡扶正义而匆匆赶路。辛远不是我的表哥,而是我的师兄。”
“我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年。对我来说,他不仅仅意味着一段失败的爱情,他就像黄霑的歌一样,是我黄金年代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真不愿意将他忘记,假如忘了他,我就不完整了。可是不忘记又能怎样?他要结婚了,也不来告诉我,在老家办喜酒,也不请我去,看我和他老婆斗嘴,不帮我也不来骂我,我是什么?我是空气?红外线?他根本就看不见我。他那么小家子气真叫我看不上眼……”
冯无敌替她倒上酒,说:“难不成你还指望他藕断丝连?算了吧,现在不提倡表亲联姻了。何必反潮流呢!”
陈丝雨摇摇头:“虽千万人,吾往矣。”冯无敌听着这话接的有些不伦不类,然后陈丝雨就不见了,她整个出溜到桌底下了。
……
月光如水。丰雪心穿着一身淡黄衫子,云鬓雾鬟,风姿绰约。她手里拿着一枝杏花,衣袂飘飘,似要乘风离去。冯无敌心急如焚,大声呼道:“神仙姐姐,不要走。”丰雪心停住,回眸一笑,向他招招手。冯无敌大喜,奔过去握住她的手,凝望着她,说:“你是我的所有,你要走了,我就彻底破产了。我不能让你走。”丰雪心轻轻一笑,神色温柔,一阵白梅花般的香气袭来,丰雪心吻上他的脸颊。冯无敌霎时间灵魂出窍,化作缕缕轻烟。他想:“要是能亲到她的嘴唇就更好了。”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丰雪心樱唇覆上了他的唇,冯无敌的心跳停止了,他想这就是爱吗?陡地,冯无敌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嘴唇被丰雪心狠狠地咬住了。他大叫:“做什么,好痛!”一边说一边纳闷地想嘴都被咬住了怎么还可以说话?接着,胸口剧闷,喉咙被人卡住了。
冯无敌用力一挣,睁开了眼睛。有一张脸在距离他不到十公分地方,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满脸怒容,漆黑的眼睛亮的吓人,好像是两朵黑色的火焰。冯无敌莫名其妙,正要开口。“砰”的一记,眼角又被他拳头击中。冯无敌春梦无端被扰已经很不爽,现在又被掐脖子又挨拳头,不由勃然大怒。不再和那男子理论,大喝一声,扑上去和他撕打起来。两人正在地上扭成一团,一人迷惑地道:“什么声音?打雷了么?”
二人暂且停住手,一齐寻声望去。陈丝雨在床上坐起来,蓬着头,睡眼朦胧,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这倒也罢了,让人热血迸裂的是她上身除了件精巧的蕾丝花边胸衣,不着一丝,峰峦挺秀,香肩如雪,极为撩人。原来陈丝雨喝了不少的酒,加上没吃什么东西,胃受不了这般折腾,在路上就吐了,好容易弄回家,已然完全神智不清了,冯无敌却错把胡平的房间当成她的,脱了她外面脏衣服,到处找不到她其他可换洗的衣服,只得拿毯子先帮她盖着,自己也支撑不住,在地上睡着了。
冯无敌昨晚脱她衣服时,完全没想到她是个女人。现在看到春光无限,却不禁脸红心跳,赶紧转过脸去。
陈丝雨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春光外泄,眼光扫到他二人,觉得奇怪:“你们两个躺在地上干嘛?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看看四周,布景和自己房间不太相同,喃喃自语:“不对,是胡平的房间吗?我怎么会在这里?”抓抓头,百思不得其解。
冯无敌忍不住:“喂,你能不能先穿上点儿,这也太凉快了。”
陈丝雨一怔,低头看看自己。尖叫一声,几乎震破他们的耳膜。“咣”的一声,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用毯子裹住自己,连脑袋也死死捂在毯里。从里面传来的声音恼羞成怒:“出去!”
楼下客厅。
胡平从冰箱里取出两袋冰,递给冯无敌一袋。冯无敌接过敷在脸上。
胡平说:“别在意,我只是做了作为一个男人正常的反应而已。”
冯无敌面无表情,临出门忽又回头说了一句:“我是她学生,她教我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