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道》沐洁

3、人类的淘汰赛

　　池家地处N市的城乡结合部，市第二中学则是位于市中心，路途略有些远，加上交通堵塞等等原因，到目的地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快要下午四点了。池爸爸进去接人了，池妈妈跟池絮一块儿坐在车里面。

　　“喂？”池絮的手机响了，接起，是室友□□，她中午没回寝室，现在才看到池絮留给她的纸条，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这是打过来调侃的。“迟迟，你这是要末日了，回家避难去了啊？”

　　池絮看着窗外，静静地听着□□的调笑，她就知道会是这样，叹了口气，道：“随便你相不相信。”说完就想要挂电话，□□可以说是比较了解她的人之一了，知道这货挂电话巨快，连忙道，“迟迟你别挂啊！哎呀好了好了，我相信，相信还不成吗？”敷衍的口气。“对了，说真的，你怎么突然回家了呀？”

　　这是要长谈的架势了，池絮有些不耐烦，透着车窗，能够看到池爸爸带着池晓光正往校门口走来了，她于是打断了电话那头的絮絮叨叨，说：“□□！最后一次提醒你，我说的是真的，后天不要出门，你家就在S市，最好是今明天就回家，我没有必要骗你！挂了！”然后直接关机，按照□□的性子肯定是会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她受不了，也不可能给出合理的解释，她的朋友不多，大学四年，□□算是跟她比较谈得来的了，在她当初最难熬的那段时间里给了她许多的安慰，而她能够做的，也只有那么多，再多就没有了。

　　而那边，池爸爸跟池晓光已经出来了，池爸爸开车，按照之前说过的，往超市而去。池晓光对于为什么忽然请假回家有些摸不着头脑，上车后看到老妈略红的眼眶，有些紧张，眼神询问老姐：“怎么回事儿啊？”以她妈之剽悍，怎么会哭的？池晓光不解，池絮看了妹妹一眼：“马上要世界末日了，接你回家避难啊。”是真话，但是人家不相信！就听池晓光哈了一声，还以为她老姐再跟她开玩笑。

　　到了超市以后，池晓光更觉得不对劲儿了，她妈这么早就开始买年货了？这么多的东西，她爸那辆小本田装得下吗？还有她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牛掰了，一袋五十斤的大米怎么好像随随便便就拎起来了？从前那个死宅死宅，逛一次街要喊好几次脚疼的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女汉子了？还有她爸，从来不进厨房的人，在菜刀那边徘徊个什么劲啊？似乎是嫌她碍事儿了，池妈妈给小女儿派任务了：“晓光，你去那点儿卫生巾来！什么洗发水香皂的也拿点儿！”

　　池晓光讷讷地应了一声，领命而去，却被池絮叫住：“我跟你一块儿去！”池晓光哦了一声，然后在池晓光的目瞪口呆之下，池絮叫了那一区的促销员，直接叫拿了三箱子，她下午来超市的时候倒是忘了。

　　池晓光见状惊叫：“姐！你疯啦！老妈会劈死你的！”池絮皱眉想了想，还是去掉了一箱子，这东西虽说是女人都要用，但是多了就占地方了，而且后来她都能自己动手自制了，放一些先期给老妈跟晓光用吧，她自己倒是无所谓的。

　　见自家老姐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池晓光有种头很晕的感觉，摸了摸池絮的脸：“姐，你受什么刺激了？老妈也跟着你一起疯啊？”难不成是失恋了？也不对啊，她姐当初跟贺长宁分手的时候也没这么反常吧，奇了怪了！池絮一看池晓光的眼珠子乱转，还有脸上凝重的表情就知道自家老妹在想些什么了，略无语，想了想还是拉着她的手，道：“刚才车上跟你讲的末日什么的都是真的，你可以不信，但是这两天你必须得听话，乖乖待在家里。”顿了顿，“实在不行，就当我失恋了好了……”

　　池晓光：……==

　　在超市扫荡了约一个小时，最终收获三购物车的东西，大部分是吃的，花了老爸卡里好几千大洋，池晓光再次绝倒，全家都疯了，是谁总是跟她说钱要用在该用的地方，是谁跟她说不要大手大脚乱花钱的？得了得了，谁叫她最小，木有话语权呢？

　　第二天，2015年12月30日，一切都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的，天气还很好，池妈妈还拿出了柜子里的被褥 、棉衣等等放到阳台栏杆上晾晒。池爸爸跟单位请了两天的假，在家里开始翻着手机里的电话薄，给池絮的姑姑、阿姨、舅舅家打电话，让他们多存一些食物，然后紧闭门户。对方自然是一头雾水的了，池爸爸只道：“是内部消息，我又不会害了你们的！”听闻是内部消息，亲戚们也就不多说了，但是有没有放在心里就不知道了。

　　一整天都过得很平静，又出了趟，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池絮有一种最后的繁华的感觉，她拯救不了全世界，就算是家人，她也不能说有完全的把握保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晚餐十分丰盛，池晓光十分满足，大大拍了一通老妈的马屁，爸爸和妈妈却有些心事重重，吃完了晚饭，一家四口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池妈妈显得很是忧心，握住池絮的手：“总觉得心里头慌慌的。”女儿的经历太过匪夷所思，她是又心疼，又不愿意相信，无比地矛盾。

　　而原本不怎么相信末日这种事情的池晓光，随着爸妈还有姐姐这两天奇怪的举动，也不由得被感染，她年纪小，接受起来更加容易，于是心中更有了一种未可名状的恐惧，又有着侥幸，或许姐姐只是做了个梦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池絮让爸爸妈妈去睡觉，也让池晓光快去睡：“不管真假，睡觉总是要睡得吧？放心，今晚上不会有事情的！我记忆中是明天……”

　　池晓光缠着池絮：“姐，我跟你一块儿睡！”

　　池絮没有笑她，带些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别怕。”黑暗中，池晓光跟小时候一样挨着姐姐一块儿睡下，莫名的有一种安全感，点了点头，没多会儿，竟真的睡着了。

　　当天空泛起了一丝鱼肚白的时候，一声嘶哑又尖利的嚎叫想起，原本寂静的清晨显得有些聒噪起来，池絮倏地睁开了双眼，另一边池晓光还睡得死沉，池絮没有叫她，极快速地起身，走出房间的时候正好跟听到响动出来的爸爸妈妈撞见，池妈妈有些惊慌：“小絮，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那个……”池絮拧着眉，池爸爸看了妻女一眼，走到客厅的大窗户前，将窗帘一把拉开，往外探头，池妈妈跟池絮也跟了过去。

　　“啊——”池妈妈被窗外的情景骇地失声，转而连连退后，白着脸捂着胸口，而池爸爸也是瞪大了眼睛，正对着的小区大路上，一个清洁工动作僵硬地甩掉了手上的扫把，将一个提着提着烧香篮子的老太太制住，然后在老太太的咒骂声中，发出一声令人胆寒的嚎叫，接着便是一口咬向那老太太的脖颈，老太太的头颅瞬间便飞了出去。池爸爸紧皱着眉头，脸色煞白。也许是妈妈的那一声叫弄醒了睡梦中的池晓光，穿着睡衣就睡眼朦胧地出来了，看到父母姐姐都站在窗前，姐姐面色如常，爸爸妈妈的脸色却是极度苍白，妈妈甚至是捂着胸口，像是要吐了。她的瞌睡瞬间便醒了，走近窗口往外看去，去正好看见那个老太太被甩飞的头颅滚落在地，然后被两个行动僵硬的人一拥而上，直接用嘴啃咬，白骨都没有剩下。

　　“啊——”纵使隔着门墙，十七岁的女孩儿还是被吓得颤抖尖叫不止，池妈妈不敢看那些画面，与池晓光相互搂着，而小区里不时地就能传来这样子的尖叫声。

　　“小絮，这……这……”池爸爸活了五十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吃人的场面，而且刚才，“那个……刚才那个，那个老太……太，好像是，是……阿江婆……”阿江婆是个神婆，池絮小时候有一次生病，打针吃药都没有用，后来是阿江婆说她身后有脏东西，给收了魂，又烧了纸钱给缠着她的祖宗才好的，这个池絮有些印象。

　　“他们，他们怎么吃人啊……”池晓光还是惊魂未定，想到方才的瞧见的场景就不由得想犯恶心，脸色白的吓人，身子还在发抖，不敢再去看窗外。“我们……我们报警吧？”

　　池妈妈连连点头，舀起茶几上的座机开始打110，万幸的是电话还打得通，并且还有人接：“喂？警察同志吗？你们……这里，这里出人命了……春晖小区这里……”池妈妈的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显然惊魂未定。挂了电话后显然好了一些，道：“警察一会儿就来了。”

　　池爸爸忽然道：“小絮，你之前不是买了斧头这些东西吗？”

　　池絮有些警惕地看向老爸：“你不能出去，那些东西闻到血腥味就会蜂拥而上的，现在房子里最安全！”

　　让池絮松了口气的是，池爸爸没有再说话，只是拿起手机开始再次给兄弟姐妹们打电话，让他们千万不要出门。现在才早上六点多，冬天的白天短，外面还有些灰蒙蒙的，不见一丝阳光，电话打过去的时候不少人还在睡觉，被吵醒的时候都是有些不快的，但是池爸爸的语气分外的郑重，再加上池爸爸他们四兄弟都是住在这个小区里的，只消拉开窗帘，便能看见人吃人的惨象，很是渗人。

　　“小絮，小絮……这下子怎么办？老池……”池妈妈从来没有这样子惊慌失措过，之前女儿说了是一回事，却还是抱着疑惑的，这下子是彻底相信了。池絮走到池妈妈的身边，伸手抱住她跟池晓光，叹口气：“妈妈、晓光，这还只是刚开始！”四年，至少要四年，这是一场人类的淘汰赛，只有少数的胜利者才能够活到最后，而胜利者注定是不能够软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