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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二章 看谁家年少(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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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急雨和着寒风扑进窗内,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冷,才刚过仲秋,便已有了彻骨的寒意。
柳无若将手中的《鬼谷先机》放回紫檀木书架上,书中内容他早已了如指掌。想起儿时无涯老人赠书授武之恩,他不由得好生挂念,只不知这位风尘异人现今仙踪何处?是否还记得他这个只有一月之缘的记名弟子?
他走到窗前迎着冷雨傲立,忽明忽暗的烛光把他的身影拉得细长,夜已渐沉,但柳宁渊却尚未回府,近来他似是特别忙碌,经常被皇上召进宫里议事,而且议事的时间越来越长,往往是直到夜深方返回将军府。柳无若从父亲匆匆的行色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朝庭看似一切都风平浪静,但实在太平静了,反而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他干脆披衣走出房外,向候在门旁的小厮问道:“老爷回来了没有?”
“回禀少爷,老爷好像刚刚回府,此刻只怕还在大厅。”
柳无若快步向大厅走去,刚进厅门,便见到柳宁渊独自坐在安乐椅中,双手抚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轻轻走到父亲身旁,近乎心痛地发现最近这段日子,父亲鬓边的华发又多了些,额角的皱纹也深了些。
“无若,这么晚了,还不歇息?”柳宁渊望着爱子,疲惫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爹,朝庭是不是将有大事发生?”柳无若眼中的忧色一闪而逝,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胡说,一切都好好的,哪会发生什么事!”柳宁渊心中一震,又掩饰了过去。
柳无若双眉微微一皱,试探着问:“该不会是边疆发生战事了吧?”
柳宁渊霍然抬头,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儿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明知道瞒我不过的。”柳无若看了老父一眼,径自走到一旁坐下,“如无非常变故,皇上断不会频频召你进宫议事,而能够惊动你这位大将军的,不是宫中发生变故,就是边疆发生战乱。依我看,大皇子与四皇子都各有所恃,在皇上未明确表态之前轻易不敢妄动;剩下的,便只有边境告急这个可能了。”柳无若娓娓而谈,仿佛说的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柳宁渊以崭新的目光重新打量儿子,掩不住心中愕然,这个在自己眼中只知任性胡闹的儿子,心思竟然变得如此缜密!看着他英气俊朗的面容,潇洒挺拔的身形,从容自信的神情,柳宁渊突然惊觉,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他心中思潮起伏,好半晌才沉吟着道:“无若,有些事你只放在心里就好了,切莫把它宣之于口。你猜得不错,边防送来加急密报,胡族近来的举动颇不寻常,他们的首领拓跋峰频频调兵遣将,屯积粮草,只怕是有意大举来犯,因此我方要尽快集结大军,做好应战的准备——不过,此事暂时不宜张扬,以免引致民心动荡。
“爹尽管放心,孩儿一定会守口如瓶。只是孩儿也有一事相求……”
“哦?你不妨说来听听。”
“万一战事爆发,孩儿也要随同父亲征战沙场!”
柳宁渊倏地站起,背着手踱了几步,又停下来,捋须大笑道:“好,有志气!不愧是我柳宁渊的儿子!我会请准圣上让你随同出征。哈哈……你已经年满十七,也是时候该建功立业了。”
建功立业?柳无若不易察觉地夷然一笑。他才不希罕这些,功名利禄在他看来不过是过眼云烟,他只是不放心让年事已高的老父去犯险而已。还有……胡族既然胆敢来袭,那他们就必须付出代价——血的代价!
胡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举南侵,短短半月之内已连接攻陷边境的瀛城、并城、代城三座城池,所经之处生灵涂炭,尸横遍地,边境的老百姓纷纷扶老携幼逃往关内。离代城只有十里之遥的幽城,太守郭夫已经用八百里加急快马连送了五通急报,请求朝庭火速发兵。一时之间,即将与胡军开战的消息不胫而走,帝京到处都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柳无若来到暮府时,暮惜色正在与侍书谈论关于边境战况的种种传言。
“若儿,你来得正好。快告诉我,胡军是否真的攻来了?”暮惜色苍白着脸,紧张地问。
“是的,拓跋峰已经率领十万胡军兵临幽城,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拓跋峰——那个丧心病狂的大魔头!听说他凶残成性,关外不少百姓都惨遭杀戮,甚至连婴孩都不放过;还有传言说他要挥军南下,直取帝京,这是真的吗?”暮惜色颤声问道,想到胡军的残暴嗜杀,她不禁连打几个寒噤。
“别担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柳无若坚定地说,面容肃杀而冷峻,“其实我今天是特意来向你辞行的,明天我便会随大军西征,拓跋峰会为自己的贪婪和残暴付出代价!”
若儿明天就要出征,而且还要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狂魔作战?!暮惜色如遭电殛,脑海一片空白。这个消息来得太快、太突然,她只觉得心中乱成一团,一时也无法去厘清思绪。她抬头呆呆地看着柳无若,却发觉此刻的他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慑人的冷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整个人就如一柄淬着寒芒的出鞘利剑!
察觉到暮惜色的不安,柳无若向她展颜一笑,有如春风解冻一般。“小傻瓜,别光站着发呆啊,我和你去赴杨大哥的晚宴。”
“杨大哥的晚宴?”暮惜色愣愣地重复,乍闻他要出征的消息,她心中乱七八糟的思绪还未平复下来。
“杨大哥要在府中设宴为我饯行,他说‘花神祭’那天多有失礼之处,想把你一併请去聊表歉意。其实他这个人呐,轻易不会接受别人,但一旦把你视为朋友,便一辈子也不会变改,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柳无若深思地望着暮惜色,“我会有好长一段日子不能待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任何变故,杨大哥都可保你周全。——走,我们一起找杨大哥去。”
“那……我先去问准娘亲。”
“我陪你去吧,也好顺便向伯母辞行。”柳无若蹲身抱起静静伏在暮惜色脚边的雪狐,嘻着脸说:“乖乖雪狐,我离开后你可要代替我好好陪伴色儿,别让她觉得太寂寞哦。否则,我回来后一定会把你大卸八块,做一道美味的清炖狐狸汤……”
暮惜色挑了挑眉,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柳无若:这人还真是瞬息万变啊,刚才还一本正经地板着面说要上阵杀敌,转眼又像个半大孩童似的“威胁”起雪狐来了。“不是要去找杨大哥吗?时间已经不早了,再不走的话可就什么汤也喝不成啦。”她解颐一笑,心情不知不觉间好了不少。
柳无若深深看她一眼,揉了揉她的秀发,戏谑地说:“好难得,我的色儿终于会笑了。”一边说,一边敏捷地躲开暮惜色捶来的粉拳,率先步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