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不速之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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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日，一个怡然意想不到的人来了，这类人通常被称为不速之客。
“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怡然兄的大名近日已传遍京都，小可再不知道，可就是孤陋寡闻了。想不到兄台在棋艺上也又如此造诣，佩服，佩服。”
“过奖，过奖。”
“非也，非也，柳某所说俱是实情，想这三年以来，只有穆秋先生和四绝公子可将这十盘棋局解开，兄台年纪轻轻，能有如此造诣，怎可如此自谦呢？所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柳某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怡然快崩溃了，柳风行显然已经把她拔高到道德圣人的高度了，溢美之词滔滔不绝，大有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之势，况且每次一看到这张脸，怡然总想到杀手二字，精神不自觉地极度紧张，手下意识地扣向暗器，而柳风行浑然不觉，不顾怡然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引经据典，罗罗嗦嗦，自己说的不亦乐乎。
怡然终于忍不住了，打断柳风行的话，尽量和颜悦色地问道：“不知柳兄这次前来有什么事吗？”
“怡然兄太客气了，称小弟风行即可，兄台才高八斗，如若柳某还以兄长自称，岂不愧杀？”
怡然在心中呐喊，我问话的重点是你来干什么，不是兄弟的称呼问题，还有风行，风行，我和你有这么熟吗？
“好，好，风行，请问这次您来有什么事吗？”
“小弟前来，是因当日怡然兄答应到小弟家讨论诗词，小弟久候不至，又心中仰慕，忍不住来拜访怡然兄了，还请兄台莫怪。”
怡然脸一红，当时自己只是敷衍他一下，没想到他竟当真了，只得道：“近日怡然琐事缠身，不得空闲，他日有空，定当拜访。”
可柳风行听了这话，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依旧道：“那今日不如就在兄台家中一叙吧。”
“叙什么？”怡然没好气地问道，本来想说“有什么好叙的”，但想到这人最初还想过救自己，这次又亲来拜访，只不过人酸气些，这样说未免有些过分，所以临到嘴边，又换成了“叙什么”。
“谈一谈诗词，哦，棋艺也好。”
怡然看了看在一旁温书的杨默，她们在这贫民区租的房子只有一间，里面套个小屋，怡然夜间就睡在里间，杨默睡在外面，但里间小屋没有窗户，白日学习只能在这外间，因为当时怡然重伤，无法移动，没办法回娘家，李嫂本想着把她们安顿好了，立刻通知李家，但被怡然劝阻了，她只是灵魂附体，对李氏从前的一切都不了解，李嫂这里还好办，只解释说经当年一难，性情大变，又受了刺激，忘却了许多东西，就能搪塞过去了，但到了李氏的娘家就不一样了，总不可能把父母也忘了，把家里的样子也忘了吧，怡然可不敢冒这个险。
李嫂那里，便说被夫君遗弃，无颜见爹娘等等，她记得书上说，古代女子未得夫君允许回到娘家，娘家是感觉很丢人的，况且当初为了杨江鸣，李氏与家里断绝了关系，这种想法就能说得通了，果然李嫂虽一直说老爷当年只是气话，老爷夫人都很疼惜小姐，但总算没有将怡然生还的事告知李家，怡然也在这小屋里常住了下来。
不过此时，怡然又看了眼杨默，听了柳风行许久的唠叨，杨默的脸色显然很不好看，再这样纠缠下去，不知柳风行要赖到什么时候，怡然想了想道：“寒舍简陋，我们还是去外面聊吧。”
“也好，也好，不如去小弟家？”
“这……”怡然迟疑了一下，看这架势，这家伙早晚也要缠着自己去他家的，不如去一趟，总算践了自己当初的诺言，他也不好再如此相逼了，便应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请风行前为引路。”怡然却没有想到，这一去，带了个大麻烦回家。
一路上，柳风行一直聒噪个不停，怡然实在忍无可忍时，柳风行终于说道：“过了这条街就到了。”
却才走了没两步，就看得许多人向一个方向跑去，莫非出了什么事？二人抬头前望，果见得前方浓烟滚滚，不知是哪里走水了。却见柳风行忽然面色凝重起来，脚步加快了很多，难道是……怡然不敢多问，赶紧跟了上去。
快到街的尽头时，柳风行已红了双眼，怡然心中明了，看柳风行还不止步一个劲儿往前走，赶忙拉住了他，前方众人并衙役正拿着各式的工具打水救火，火势虽已大体被控制住了，但站在外围，依然可以感受到炙热之气扑面而来。旁边一个老者见状，也赶忙过来，帮忙拉着柳风行，叹声道：“柳公子，刚才火势大的很，你现在过去，也没什么用了，所幸人没事就好啊。”
柳风行愣了半晌，喃喃道：“都没了？”
老者劝慰道：“这也说不准，一会儿火灭了，或许还能找到些什么。柳公子别着急，吉人自有天象，”看柳风行依然回不过神来，又对怡然道，“小哥是柳公子的朋友吧，你可得好好劝劝他，柳公子素来心善，谁知道……唉！”
怡然也傻了，哪里想得到柳风行到她家去的这空，自己家就给烧了。
“这个，风行，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也不要太难过。”
“多谢怡然兄，小弟刚才失态了，还请怡然兄莫怪。”柳风行虽这么说，人却仍是恍恍惚惚，怡然怕他想不开，再做出什么事来，记起刚刚走来时，似乎看到不远处有个茶馆，便边劝慰着边带着他去那边静静心。
前两日京城下了场大雨，好歹将之前闷热的状况缓解了一下，是以，虽天气燥热，上街的人还是多了很多，尤其这茶馆，更是消暑解热的好地方，店老板也会做生意，将说评书、唱曲子的人请了进来，一时也甚是热闹。
怡然进去，见到的就是这景象。店里都已坐满了，只好与人搭桌，怡然估摸着柳风行此时定是心烦，受不了吵闹，便到角落寻了个稍安静的处所。却见一个老者已坐在那里，看上去与师父年龄相仿，估计有六十左右，慈眉善目，精神矍铄，俗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可见古人平均年龄要比现代人小上许多，怡然的一些邻居还不到四十，已显出老态，这老者年近六十，却还这么容光焕发的，足见平日里保养得多么好了，再看那老者所着衣服的衣料，毫不显眼的青灰色，然针脚极细，袖口处绣的花色也很是精细，而老者身后还立着一个侍从，也有六十来岁的年纪了，在怡然他们走过来时，早警觉地看了又看。
怡然心下了然，老者定是来自名门富贵，想来这类人也不愿与人搭桌，那侍从也像盯贼似的盯着他们，看得怡然很不舒服，便想换个地方，不料那老者先招呼道：“小兄弟，若找不到空位，便来这里搭个桌吧。”
那侍从听了这话大惊失色，附在老者耳边要说些什么，老者却挥挥手，听也不听，侍从只得将愤怒的目光投向怡然二人，怡然清楚，侍从定是担心老者的安危，她虽厌恶这目光，但想到前世，她出了那件事后，父母也是安排保镖时刻在她身旁，生怕她想不开或再遇到什么危险，这个侍从与老者似乎差不多大，看来也是从小伴着老者长大的，为他安全着想也无可厚非，但她和柳风行两人就长得那么像坏人吗？
老者见怡然和柳风行站着不动，又笑道：“别理会他，你们只管坐下就好。”
“多谢老人家，”怡然一揖，方才坐下，想了想又补充道，“在下李怡然，这位是我的朋友柳风行，路过此地，口渴进来喝杯茶。”这话是对着老者说的，实际上却是要解释给那侍从听的。果然，那侍从听了，面上的敌意少了些，却还是关注着两人的一举一动，老者似也明白怡然的用意，并不答言。
怡然问了柳风行要什么茶，一时也找不出别的话说，毕竟她与柳风行一共才见过三面，相交不深，柳风行又遇此祸事，怡然想劝，又怕这一劝更让他想起刚才的一幕，愈加伤心，想说些笑话逗逗趣，又不知柳风行的喜好；柳风行似沉浸再悲痛中，也是无话；老者看两人默默无语，表情沉闷，问道：“两位小兄弟可是遇到什么难处，说出来，在下或可帮上一二。”
怡然刚要答言，就听得柳风行大声道：“怡然兄，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上苍此刻降此大难，是对柳某心志的考验，柳某定不负上天苦心……”
又是这套，怡然大汗，看来柳风行是恢复了，可他也不必这么大声说吧，连说评书的声音都盖过了，怡然不动声色地瞄了瞄周围，果见一茶馆的人都向他们这个方向看来。
柳风行却全然不理会着些目光，依旧自顾自地宣言，怡然转头苦笑着对老者说道：“他现在应该已经没事了，我们先告辞了。”说着，在桌上放上几个铜板，拉着柳风行跑了出去。
不想柳风行反手拽住她，中气十足地说道：“怡然兄，柳某现而今身无一物，只能仰仗兄台了。”
“好，好，好。”怡然不住嘴地答应着，只想赶快把他拉出茶馆，他说的话根本就没过脑子，直至出了众人视线，她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问道，“仰仗我?”
“风行的东西都被烧光了，也不用收拾什么，直接随怡然兄回家即可，以后衣食住行都要请怡然兄多照顾了。”
怡然彻底傻了，辩解道：“我没……”
柳风行却已接过话头，“怡然兄，你我见面不过三次，柳某没想到怡然兄如此高义，柳某感激不尽。”说着，柳风行便一个大揖。
怡然心存侥幸，劝道：“你还是回家看看，没准儿你的房子没烧，或者还剩下什么东西？”
“不会的，”柳风行带尽沧桑地长叹一声，又欣然道，“还好我有怡然兄，今后，怡然兄家便是我家，我家便是怡然兄家，兄弟，我们回家吧。”
“可是，可是，那个，我家太简陋了，恐怕风行住不惯。”
“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得馨。有怡然兄的德性，何来简陋之说？风行能与怡然兄同住，幸甚至哉。”
“我家床位不够。”
“无妨，风行睡地铺，有一席之地即可。”
“……”
“……”
“……”
“……”
怡然再找不出其他理由了，却还不死心地去柳风行家转了一遭，果见一大片房屋都烧成了废墟，令怡然吃惊的是，柳风行家竟包含近十间屋子，可也是烧的最为严重的一户，算了，人家从小康之家搬道我们贫民窟都不说什么，又身无分文，自己再不收容他，恐怕他要露宿街头了，他愿来就来吧，忍受不住自然就走了。
怡然只得带柳风行回了家，杨默得知柳风行要在家里长住，自然没好脸色，可总不能怡然同柳风行睡在一起吧，怡然劝了又劝，杨默才冷着脸同意柳风行睡在外屋。怡然这才安心，累了一日，身子刚沾上床，便入梦了。
没料到，第二日，竟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不速之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