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梦清魂》栗弱水

29、第二十八章

　　回到清晖园之后，问了问我离开这几天的情况，然后慢慢悠悠地来到了四爷的书房。和上次一样，我主动坐在了他书房前的台阶上。无聊之中，我只好支着脑袋，看着天空出神。
　　“哟，格格您怎么坐这儿啊？”我抬头一看，是高福儿，“爷吩咐了，要是您来了，让您先进书房里等着。”
　　“没事儿。”我站起来，拍拍身后的灰土，“既然如此，我进去等着就是了。”
　　说完，我跟着高福儿进了四爷的书房。这书房，我以前来过，但是因为情况限制，都没有用心看过。这次就我和高福儿在，我虽然不好到处走动，但是我的眼睛可没有闲着。这个书房可以明显看出四爷的风格：一点儿也看不出豪华来，看起来都是平平常常，充满古韵。但说是不豪华，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对于古董我不是内行，所以他书房里摆设的花瓶之类的我不看不出价值，但是他书桌笔架上挂的笔，可都是价值不菲，以此类推，估计他这书房里随便一件摆设都可以换算成天价。
　　看完了书房，四爷还是没有出现。想也知道，十三来了，又去给福晋请安，那福晋怎么也得留十三吃午饭，四爷自然是一起吃，所以估计一时半会儿是来不了了，想到这里我有些后悔，刚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个碴儿啊。要是早想到了，我肯定不会这么早过来，我应该是吃完了午饭，好好地睡个午觉，等四爷派人来传我，我再过来啊。越想越后悔，越想越窝火，最后不知不觉我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见开门的声音，和高福儿请安的声音，理智告诉我：四爷来了。我努力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门的方向，果不其然，四爷正站在那里有些吃惊的看着我，不过可能是他心情不错，所以并没有计较我的迟钝，只是吩咐高福儿去给我打盆洗脸水让我洗把脸，清醒清醒。跟在四爷身后的是戴铎，他的表情也是吃惊，不过程度比四爷要高得多，我心里暗想：他一开始就看我不顺眼，后来好不容易转变了一些他对我的印象，这回肯定又把我打回原型了。
　　“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接过高福儿递过来的帕子，擦一把脸，然后赶紧走过去请安。
　　“罢了。”四爷已经坐在了书桌后，“关于上次我跟你说过国库欠款的事，但因为是在宫里，所以没有多说。戴铎你跟她说说。”
　　“是。”戴铎应了一声，对于我频频参与这些事已经没什么惊讶的了。
　　据戴铎所说，四爷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发现国库亏空了，但是一直隐忍不发。原因如下：一，不知道康熙是否知道这件事，如果康熙知道了，那么四爷还把这件事捅出来，那就是明着和康熙不痛快；二，估计不好万一把这件事捅出来的后果，说白了就是谁受益，谁倒霉，他自己也不知道；三，没有时机。
　　现在时机出现了，黄河水灾，户部却拿不出救灾款，国库亏空的事，四爷就暗地里推波助澜地给捅了出来。但是现在虽说已经捅了出来，但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一起瞒着康熙。四爷想不好是和所有人一起瞒着康熙，还是把这事儿告诉康熙，要是告诉康熙的话，是借别人的嘴康熙康熙还是他自己告诉康熙。戴铎的意思是，四爷亲自上奏告诉康熙，而且是明着上折子，把这事儿闹大了，把水搅浑了才好混水摸鱼。可是怎么摸鱼，戴铎却还没有想好。
　　“四爷的意思呢？”我先问领导的意思，领导定了基调，我才好说话。
　　“我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你对这事儿是怎么想的？”四爷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加了一句：“不用有顾及，听谁的还是我自己决断。”
　　“我同意戴先生的想法。”我冲戴铎点点头，戴铎赶紧拱手还礼。
　　“但是我不同意混水摸鱼。”我回忆了一下历史，然后说出自己的意见，或者说历史的轨迹。
　　“理由呢？”四爷有些惊讶地看看我，又看看戴铎。想必其实戴铎对于把国库亏空的事摆上桌面的事也是有所想法的，但是四爷还是觉得不够完美，却没想到我的想法和戴铎截然相反，所以才这样惊讶吧。
　　“原因很简单，现在还不是摸鱼的时候。”我慢慢组织语言，“其实我估摸着皇上对于国库亏空的事还是知道一些的，但是却没有估计到情况会有这么严重。所以当四爷把这件事直接禀告皇上之后，皇上肯定会先考虑四爷的动机，若是以后四爷借此混水摸鱼，不就表明了四爷此举动机不纯？那么四爷劳心劳力去黄河赈灾表现出的一切为国为民的良苦用心就很容易被皇上误会了。”
　　“那依格格的意思应当如何呢？”戴铎问道。
　　“依丹枫的愚见，皇上知道后，必然要找一人负责国库亏空的事。这件事虽说是由四爷亲自禀告的，但是四爷却不能回避，非但不能回避，而且应该主动争取这个差事。”
　　“这可肯定是一个得罪人的差事。”四爷想了想说道。
　　“不错！正是因为这是个得罪人的差事，所以四爷要主动争取。试想一下，一个大家庭，当家的老爷子突然被告知这个家早已经亏空了，底下的十几个儿子，都想着怎么争得财产，争人心，却没有一个儿子愿意为他分忧，那么这个当家的老爷子该多伤心啊！四爷是忠臣孝子，此次更应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得失，一心为君父分忧才是啊！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国库亏空乃是日积月累才形成今天的局面，四爷向来以老成持重著称，虽有雷厉风行的名声，但此次还需借十三的风头。十三深受皇上宠爱，风头正健，若是十三为主事，四爷根基深厚，辅助之，此事必成！而且十三没有什么背景，只要铁了心，行动起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制肘，自然不会被皇上有所误会。唯一值得忧虑的事，若是十三主事，必然树敌良多，此刻有皇上庇护，自然无事，就怕十三少年气盛，若是哪一天，一个不谨慎，失了圣心，就只有靠四爷维护了。”我看着四爷的脸色慢慢说道，“丹枫并没有两全的策略，所以如何取舍还请四爷自己定夺。”
　　“戴铎，你怎么看？”四爷听完不置可否，又问戴铎。
　　“四爷，奴才以为，格格所说甚是。若是四爷担心十三爷的安危，大可不必。”戴铎回道，“十三爷深得圣心，一方面是因为十三爷的性情，另一方面还因为十三爷的额娘。更何况，十三爷现在虽说在朝中没什么地位，但是在旗中，军中都是鼎鼎大名，而且在皇上心中也是数得上的阿哥。格格所虑，奴才不敢说是格格多虑了，但也肯定是未雨绸缪的，以求无患的说法。更何况十三爷到时候已经大婚了，借了这件事，十三爷正好介入户部，正式理政。等这件事完了，十三爷从太子手中接管户部更是顺理成章了，就算不能得个差事也是肯定的了。”
　　“嗯，你们先下去吧！容我再想想！”四爷听完，还是没有表态，只是挥挥手让我和戴铎下去。
　　走出书房，我看向戴铎笑了笑：“久闻戴先生深谋远虑，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格格说笑了，倒是格格体会圣心颇有心得，令奴才佩服万分！”戴铎听了和我客气了两句，随后我们就分开了。
　　和戴铎分开之后，又去给福晋请了安，我才又重新回到清晖园，然后“闭门谢客”，一边为十三的大婚礼物动脑筋，一边继续努力将我和莫问情的逃离计划筹划得更加周密。

　　十三和惠娟姐姐的大婚礼物让我颇费了一些心思。我先是画图，找了木匠，做了一个孩子用的学步车，等在学步车放在了清晖园的院子我才想起来，人家这是结婚礼物不是喜得麟儿。郁闷！随后，埋头苦画，又找匠人仿着现代做了一对亲嘴娃娃，看着分分合合的亲嘴娃娃，又想起这是在古代，这样的礼物绝对不能公开送出，又郁闷了！最后，灵机一动，想起自己早已放弃很久的专业——室内设计。来到清朝之后，我也就只是设计自己的屋子，画了图让二哥找人给我做了家具，二哥虽说承认我的设计很实用很方便，但是因为审美观的不同，他总说我的设计有些奇怪，所以我在清晖园中给四爷专门留了一间卧室没有改动。想来十三和惠娟姐姐对我的设计也是接受不了的，不过没关系，学设计的素描是基础，古代又没有结婚照，那我就直接给他们俩画一幅结婚画算了，但是因为水平限制，也只能是素描结婚画了。
　　拿着炭笔，其实就是我找的材质比较细腻的细木棍然后去厨房烧的，在院子里支了架子，开始打底。说来惭愧，自从进了四爷府里，我就再也没有拿过炭笔，连素萍也不知道我会画画，其实知道我会素描的也就只有二哥，阿玛，额娘和洛克神父了，只是因为阿玛他们对于素描没什么认识所以不懂，只知道我会画画，而洛克神父精通音乐对于绘画却只停留在认识阶段没办法指导我，所以平时并不提及。现在满院子的人看到我在院子里支了一个大架子，全都找了各种各样的差事留在院子里：紫云和红玉在绣花；无庸和无伤一人拿了一把扫帚在扫已经纤尘不染的院子；素萍跟在我身后说是等我渴的时候可以端茶递水；信儿最搞笑，拿了个抹布在擦栏杆和立柱。我斜了他们一眼，决定当他们是空气，我画我的，按照现代结婚照的格式，让慧娟姐姐坐在椅子上，十三站在她的身后。四年不动笔，难免生疏，所以开始连连犯错，我学的是室内设计，人物素描我本就不在行，一开始连比例都搞错了，耽误了不少时间，一直过了五六天才将轮廓大体画出，已经能看出我画的是十三和惠娟姐姐了，院子里所有的人看了都十分惊奇外加佩服，这令我很得意，于是更加卖力。
　　由于光线的原因，我只能白天画画，晚上为了练笔，索性把以前在电视剧里面看到过了清朝戏里充满现代元素的戏服画出来，准备找人做好之后，一起作为结婚礼物给十三和惠娟姐姐送去。素萍看见我画的服装图，惊为天人，说跟了我这么久都不知道我能画这么好的画，会设计这么好看的衣服。我有些不好意思，画是我画的不假，但是衣服却不是我设计的，我也是抄袭人家的劳动成果，但这话却不能说，我只好嘿嘿笑着把一张画好的服装图放到素萍手里表示这件衣服是送她的，把素萍感动得不得了。我看着感激万分的素萍心里十分愧疚，素萍可以说是背叛了福晋留在我身边的，我马上就要走了，而且不是去康熙给我安排的地方，自然不可能带着她一起走，而且康熙也不会允许我带着素萍一起走的。信儿和素萍的情况差不多，他是得罪了年氏的，我也一样不能带他走。到时候我这样一走，他们跟我最为亲厚，这是府里有目共睹的，四爷肯定会找他们问我的去处，康熙发现我丢了之后恐怕也会暗地里查他们。为了保密，我每次见莫问情的时候连信儿都是瞒着的，他们自然说不出我的下落，他们两个一个不容于女主人，一个得罪了四爷最宠爱的女人，以后可怎么在这府里待啊！可我就算是有心给他们安排去处，以我现在的交际圈，无非就是十三、十四，若是放到十三那里，四爷以后要找他们问话，十三肯定是拱手送上；送到十四手上肯定没有这个问题，但是这样一来，十四就会知道我失踪的消息，这就等于老八、老九、老十知道我失踪的消息，谁都不能确定他们会不会拿这件事做什么文章。要是直接拜托康熙照顾他们，这也算是向康熙表明了我离开的决心，有安康熙心的作用，但是我失踪之后，康熙又会怎么对待他们呢？都说康熙是个仁君，平时在我面前在都是慈祥的表情，但是作为一个帝王，尤其是一个英明的帝王，杀伐决断，却不会手软，我不能把素萍和信儿的性命赌在康熙会对奴才仁慈上。我该怎么办呢？我心中一阵烦躁，又开始失眠了。
　　自从我进宫之后，我和莫问情就再也没有见过面，现在烦心事不断，我不由得又想到他，不知问什么，我就是很信任他，觉得他能为我解决这些让我头疼的问题。十三和惠娟姐姐的结婚画画好之后，我借了要裱画的理由，向福晋求了带着信儿出府。出府之后，我让信儿找人裱画去了，然后也不顾是否有人跟着，就直接进了天然居。
　　二哥刚好在，听我找莫问情，笑着告诉我，让我放心。他说莫问情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暂时离开避人耳目，而且具体计划不准备告诉我，因为我不知道的话，也就不可能被人看出什么来，至于其他的康熙会替我遮掩，我只要平心静气，冷静地配合就好了。我点点头，把自己的担心对二哥说了，刚说完才又想起一件事：
　　“二哥，那他们找你要人怎么办？”
　　“怎么办？自然是我再找他们反要人了！”二哥笑笑，“我一个好好的妹妹，去十三爷的大婚观个礼就不见了，这还了得！四爷妻妾众多，他可以不在乎，但是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同胞妹妹，自然很在乎了！而且我认为信儿和素萍肯定和你失踪有关系，我自然要求四爷将信儿和素萍送到我这儿来由我亲自审问！”
　　“他们要是不信呢？”我还是不放心。
　　“不相信也没办法啊！”二哥敲敲我的脑袋，“监视我的线人自然会报告他们没有人和我联络，而我也因为这件事无心经营，短短两年之内把京畿地区的天然居全部卖出，而且十三爷不是还在咱们生意里入了股吗？我会亲自将份子钱送上，然后告诉他，我琢磨着在你出阁之前，阿玛曾经带你去过一次江南，而且现在阿玛和额娘也在江南，若是你是自己出走很有可能会去江南。若你是被人劫走的，我江湖上的朋友告诉过我，反清的势力大多盘结在江南，所以不管怎么说，你要是还活着，那么在江南的可能性最大。我已经把生意都卖了，决定定居江南，洒下人网，慢慢找你，等我到了江南，自然给他去信，希望他帮我多多留心北方，若是有你消息，务必通知我！到时候，就看你二哥我的演技如何了！”
　　“你这样一说，他们肯定会把目光集中在江南了！我和千机本就商量着要去江南的啊！”我有些着急。
　　“他们头脑不笨！若是他们坚信我和你的失踪有关，他们的第一个反应肯定是‘兵者，实者虚之，虚者实之’！若是他们已经相信了我和你的失踪无关，那么他们的目光自然会集中在北方。放心吧！这可是我和问情商量好久才决定的对策，不会有问题的，想想公子千机的名号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二哥拍拍我的肩膀。
　　“他有什么名号？他可是默默无闻的那一种！”我放下心来，开始调侃二哥，“二哥，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都直呼其名了！我还只是称他表字呢！不公平！”
　　“为了同一个人，干的又都是弄不好会掉脑袋的事，时间长了，自然就熟了。”二哥说完，又看着我笑，“不过，我是为了从小疼到大的小妹的一生幸福，他是为了什么我却不知道。”
　　“那谁知道！”我不知该怎么接话。
　　随后我连忙取出我画好的服装图，然后给了二哥十三和惠娟姐姐的尺寸，让二哥帮着找人把衣服做了，这才把话题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