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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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圣上是大兴朝史上第四任帝王，因年号为戊康，是以被众臣们称为康帝。康帝原先是先帝的幼子，若不是先帝晚年时爆发了时疫，他大概会和其余皇子一样当个闲散王爷。那一场来势汹汹的时疫几乎在一夜间把京城变死城，待在宫里的皇子公主们尚好，住在宫外的成年皇子们却无一幸免。先帝受到极大打击，没多久就心力交瘁去了，又因先帝没有册封太子，朝臣与皇后唯有从众皇子里选出身较好年纪较大的康帝，把他推上了皇座。
康帝登基后，先帝的皇后成了皇太后，康帝的生母荣贵妃却只是个太妃。除了这两尊大佛爷之外，后宫还有康帝的正妻冯皇后，以及十几个妃嫔。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后宫都不止三个女人了，自然是天天精彩。不说皇太后与荣太妃之间的唇枪舌剑，单冯皇后与一众妃嫔之间就有不少不能见光也不能说的秘密。好在后宫的事鲜少闹到康帝面前去，康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装不知道。
只是当前朝提起要立太子后，皇太后和荣太妃不约而同地出招，各家闺女在两大佛爷的协助下轮流到皇上面前打转，背景与姿色稍好的直接被抬进宫里帮康帝暖床，稍差一点的也能在康帝身边做个宫女替康帝斟茶递水红袖添香，接连传来的喜讯让老佛爷们欢喜不已，对冯皇后来说却像是架在脖子上的夺命刀，尤其当荣太妃派系的皇贵妃再诞下一子后，只有一个皇子的冯皇后就略显势单力薄了。
这头前朝刚定下太子，那头太子就在有心人的怂恿下微服出宫，不仅被人贩子掳走，跟着出宫的侍人也死得一干二净。虽说没多久就被救回来了，冯皇后却变得神经兮兮杯弓蛇影，借着冯家给太子前后安排了二三十个侍卫与侍人，闹得比康帝的仪仗还要多人；后又把娘家侄子调进宫里当御前侍卫，把监视宫人出入的权利紧紧握在手里，若不是皇太后不愿属荣太妃派系的皇贵妃上位，估摸这冯皇后早就被撤了。
也因此，这次选太子伴读说热闹不热闹，说冷清却也不冷清。虽说朝中有人尚在观望着后宫的情势，但眼下太子仍是正统，且皇上亲封郭明翰为太子太傅，其郭家尤以在民间开办靖沅书院闻名，不说选太子伴读之时能有机会面见圣颜，当上伴读后能跟着大学问家学习也是件好事。皇上又允许符合条件的各家把名额给予旁系子弟，是以刘璋立直接用镇国侯府的名义把槿千梣给送进宫去。
却是恰逢五黄六月，正是一年中最为闷热的时候。槿千梣与其余人选被安排在东宫偏殿里，不多时就流了一身汗。相熟的世家子很快围成一块儿，让各自的下人们给他们扇风，与槿千梣一般借着各府名额孤身进宫的则各自发挥自食其力，有的扯开领子拉着袖子猛扇、有的拿着手帕秀气地抹汗、也有的不耐烦地大叫大嚷着，更有者使唤东宫的侍人换凉茶要冰块等，可谓是见尽人生百态了。
和其他人比起来，槿千梣显得比较轻松。他跟着慎悟道人数年，虽眼下武艺尚不是最好的，但慎悟道人一向不在意身外之物，游历时住破庙睡干草是家常便饭，更别说一开始练武时得在烈日下扎马数个时辰，这一点炎热对他来说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他看了看其余的伴读人选，也认出了两个从前的名人：一是现任刑部尚书之子匡隶，此人与其父一样正直不阿，当年槿千柳爆出宁帝弑兄之事后就投靠了六皇子，在六皇子进京后成了新任京兆尹；另一人则是镇南王公子洺，他在镇南王谋反失败后投到六皇子旗下，以知道太子丧命内情为筹求六皇子留他一命。
当然，这个时候尚是太平盛世，前辈子把世人玩的团团转的三皇子现在也只在宫中横，尚未进化成槿千梣记忆里的野心家。而曾痛心兄长之举的六皇子不过三岁，还是个跟在兄长后边屁颠屁颠的小胖孩。至于太子，若不是因为圣上的不放心与皇后的过度保护，早就应该进入御书房协政，而不是与伴读们待在上书房里念书。
这样等就从辰时等到了未时，东宫偏殿里人来人来的，偏就是没瞧见太子的身影。桌上的茶水添了好几轮，摆在桌上的各式糕点已被吃尽，侍人放在角落降温的一盘冰也已融化成水。原先还保持着端坐姿势的世家子因酷热的天气而懒散地靠在座位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些本不相识的倒趁机搭讪起他人，言辞之间不乏对太子的不满与抱怨，更有者表示此来参选伴读不过是为在圣上露个脸，伴读一事倒是其次了。
等东宫侍人换上新一轮的茶水糕点后，执事公公终于姗姗来迟，宣太子口喻表示伴读人选已定，这下犹如水入油锅，让整个偏殿都闹哄起来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某世家子率先拍桌发难，“我们在这白坐了一上午么？”
“恕在下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另一个世家子对着执事公公抱拳，“据太祖遗训，太子伴读应先由圣上过目，后才由太子检选，太子的口喻并不合理。”
“就是就是，”另一人也大声埋怨，“难道我们从天刚亮坐到现在，就为了一边打嘴仗一边吃茶水糕点么？”
槿千梣没有跟着其余人起哄，他更加关注，那个低着头站在执事公公身后的小身板，若他没看错，对方不过是在浅黄色的常服上披一件浅蓝色太监外袍，以掩饰自己的身份。
这头槿千梣还在想太子装成小太监的理由，那头却是一声冷哼，按下了喧哗的人群。
“天真、无知，”原先坐在角落的一男孩站起身，用鄙视的眼光扫过人群你，然后才快步走上前来，对着‘小太监’行礼，“臣，安国侯世子付上毅，参见太子殿下。”
偏殿里的人都傻了，好一会儿才纷纷弯身行礼，“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小太监’终于抬起了头，竟是个唇红齿白的俊美少年郎，“皇父已同意孤的提议，此次只选四名伴读，且以品德上等、文武皆全者为优，皆于非每人都能文能武，是以伴读人选已定。”
殿中有二人接受了最多的目光洗浴，分别是镇南王公子洺，以及安国侯世子付上毅。镇南王驻守大兴朝边境，府上每人皆武，而安国侯与镇国侯一样是拥有军权的异姓王，自然也不会落下手上功夫。但还有二人，到底是谁？
这次的太子伴读预选就如此莫名其妙地收场了，在众待选喝水吃糕时圣上与太子就内定了人选，根本没有众人表现的余地。虽不少人是抱着走过场的心态，但眼下进了宫却连圣颜都没看见，唯一能自我安慰的大概是东宫的茶水与糕点还不错，居然还有人光明正大地把吃剩的糕点带走，说是带回去给家人尝尝。
一周后太子伴读人选名单正式出炉，其一是公子洺，其二是付上毅，其三是匡隶，其四是槿千梣。除槿千梣之外，其余人等皆非无名之辈，且槿千梣虽借着镇国侯府名义进宫，本身却是五品郎中亲子，激起好些朝臣的反对。
“陛下，这事不妥，”户部尚书荣昱文首先出列，“据太祖遗训，太子伴读必须是正二品以上的大臣直系，抑或是拥有皇室血统。槿千梣虽以镇国侯府名义进宫，却非镇国侯府人，其亲父是兵部五品郎中槿百江，出身上并不符合要求。”
“秉陛下，”薄礼恒紧随着荣昱文出列，“槿百江乃臣妹婿，是以槿千梣是臣外甥，出身上并没有不妥之处。”
荣昱文不甘示弱地反击，“听说槿千梣从未上过学堂？如此无知之徒怎能担当太子伴读？”
“荣尚书在说笑么，”薄礼恒也毫不相让，“薄氏族学虽比不上靖沅书院，但聘请的夫子也有功名在身，断不会误了子弟们的前程。”
薄礼恒下意识地忽略掉在薄氏族学上课的是槿千柳不是槿千梣，只要薄槿二家没昏了头，外人就无法得知真相，也就没法推翻他的说法。
前朝在闹哄哄的，槿家与后宫也不怎么平静。
面对着一波又一波前来祝贺的贵妇，还有各式各样的礼品，槿薄氏显得有点疲累，“沈嬷嬷，还有多少家还没准备好回礼？”
“大约四五家，都是二三品诰命夫人送来的，府里的采办还在外头采买着，”和疲惫的槿薄氏相反，沈嬷嬷倒是一副摩拳擦掌精神奕奕，“这可是府里头一次如此热闹，连老夫人的精神都比前些时候要好多了。”
当然，精神好一点，才能证明各家送来的补品有效，然后光明正大地搜括库房里的珍稀药材与补品——槿薄氏揉了揉额间，越发觉得日子难过了。虽槿老夫人看在薄家的面子上没有薄待她这个低嫁的媳妇，新妇进门时还是受到了不少刁难，好不容易让槿老夫人安静地‘养病’去，结果忙起来一个不注意就让对方溜了出来。
罢了，不过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人，也没必要计较这么多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她的宝贝儿子，听说大哥让小梣顶替了柳儿在族学的名字，气得柳儿摔了好几套茶具，这样柳儿以后都不能去族学上课，她得和相公商量下柳儿学业的事情。
凤仪宫里，冯皇后与槿薄氏一样，为自己儿子的前程而烦恼着。
“太胡闹了，”冯皇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太子，“历来伴读就是皇子与前朝臣子接触的最好桥梁，且伴读们十有八九是未来的朝廷栋梁，你现只选了四个伴读，其中还有个与朝廷不合心的，是生怕没别的皇子能把你扯下去么？”
冯皇后这话虽说得狠，却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放眼大兴朝史上，哪个太子身边不是带着一大堆伴读，不论忠心与能力，从伴读们的看法与立场就能探出朝上的势力分布。再说皇子们十七岁成年，但太子在未成年前就能开始处理政务并入阁议事，此间也少不了来自伴读们的世家与势力的支持。
而如今因太后、太妃与皇后的势力之争，太子被困在后宫中，唯一的消息路径是冯皇后娘家，若有朝一日冯家倒了而太子又未成婚，没有人脉与势力的太子真正是对朝事两眼一抹黑，一旦被扯离那最高的宝座，运气好的也许能当个傀儡皇帝或领个封地当王爷，运气不好的就是被圈禁或抄家灭口了。
等冯皇后哭哭啼啼地表示对太子的担忧之心后，太子终于开口了，“母后不必担心，孤信任大表哥的决定，想来大表哥是不会蒙孤的。”
没人看见，太子说话的时候，缓缓轻抚着腰上的一枚玉佩。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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