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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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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悟道人祖师辈曾任国师,因此慎悟道人一脉在武林人士中独树一帜。他一共收有四徒,大徒弟冯国莘是冯皇后的娘家侄子、二徒弟刘璋立是镇国侯表弟的独苗、三徒弟徐豪笙的祖上曾是皇商与御医,而四徒弟槿千梣是薄氏世家后人之一。除槿千梣是慎悟道人自愿收徒之外,其余三人都是托长辈关系才进了慎悟道人门下,平日只当个挂名弟子,只有当慎悟道人心血来潮才习得慎悟道人的一丝学问。对他们来说,慎悟道人弟子的身份不过是个挡箭牌,多一重平安的保证罢了。
收槿千梣为徒之后,慎悟道人丝毫不掩对他的喜好,是以当慎悟道人飞鸽传信说要让小弟子下山‘体验社会艰辛’时,冯国莘、刘璋立和徐豪笙三人心中一突,顿时有种被冷水从头浇到脚的感觉——慎悟道人不甚在意世俗事务,只要吃得好睡得香就行,槿千梣却是家中幼子,保不准他们得又当爹又当娘掏心掏肺地照拂小师弟,也许一个不小心被小师弟告状到师父面前,气得师父气势汹汹地抄着竹竿下山扁人,连面子里子都丢干净。
好在槿千梣并没世家子脾气,十岁的孩子说话行事温吞吞文绉绉地像个小老头,虽说让师兄弟三人省心不少,却是少了点孩子惯有的天真活泼傲娇可爱顽皮任性撒泼打滚,也怪不得慎悟道人常说“此徒甚有老道之风”,且小师弟那一脸稳重淡定的表情就像是师父本人在跟前,唬得师兄弟仨甚觉亚历山大。
事实上,就算槿百江没有像上辈子一样,在槿家人鼓动下让槿千柳托着薄礼恒的关系进宫,槿千梣也能搭着刘璋立的关系进去。只是每每想到上辈子槿千柳与太子之间的‘爱恨交织’,还有三皇子对槿家的‘大义灭亲’,槿千梣就恨不得让槿千柳紧紧贴在自己身边,没分每秒地盯着槿千柳的举动,以免让槿千柳有机会跟太子接触。
槿千梣刚跟着慎悟道人没多久,朝上就爆发出有不少权贵孩子被拐子拐卖,从此不见踪影。尚在京中槿府做客的慎悟道人毅然把槿千梣扔了出去,以训练为名让槿千梣想办法混进拐子集团里,救回被拐走的孩子同时一举歼灭拐子与其背后主事人。当时槿千梣年纪尚小,只记得关着一众孩子的屋里十分昏暗,许多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怕得没法停止啜泣,蜷缩在一边哭爹喊娘的,也不晓得这孩子堆里头居然有一个是当朝太子。
而槿千柳与太子是孽缘也源自于此,太子的记忆力惊人,成年后尚对那个拯救孩子们出火海的‘恩人’念念不忘,遇上样子比年幼时更精致的槿千柳后思慕一发不可收拾,又刚巧那段时间槿千柳在薄氏族学念书不在槿府,且槿千梣常年不在槿家早被遗忘,在有心人的引导中太子误以为槿千柳就是‘恩人’,这才有了向康帝求赐婚一事。
太子一向认为从行动上表示比说一句好话要重要得多,但自誉风流才子的槿千柳却认为太子与他之间的婚姻不过是一场戏,又因着三皇子的甜言蜜语着实比太子的默默付出要让人欢喜,于是慢慢沉沦在口蜜腹剑的三皇子手下,怀上三皇子血脉不说,还在太子死后下嫁与三皇子,可真没少被朝臣唾沫子。
而重生后的槿千梣认为,既然槿家的灭亡是是因着太子与槿千柳的孽缘,那倒不如消掉这段孽缘的可能性。虽当年选太子伴读时槿千柳落选了,不代表这次太子不会看上他,又恰好冯国莘受皇后所托要保护太子安全,思来想去后,槿千梣决定去选当太子伴读,顺便助大师兄一臂之力,至于冯国莘给熟人开后门什么,慎悟道人的众弟子表示师父在手天下我有,一切都不是问题。
目前冯国莘任职御林军,除开轮休的天数其余时间都呆在宫里。为免跟京城脱节许久的槿千梣无法适应高墙内的生活,冯国莘特意委派二师兄刘璋立给槿千梣‘启蒙’下社交手段与宫规礼仪等。至于槿千柳那边,一他不是慎悟道人之徒,二他是跟着薄礼恒的长子薄义天进宫,三他对着槿千梣也是端着大少爷的架子,是以冯国莘等完全没有想去给槿千柳‘启蒙’。
冯国莘不在乎,不代表槿百江与薄礼恒不在乎。薄礼恒与其妹槿薄氏一样,奉行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精神,对拜江湖人士为师的槿千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反倒对槿千柳青眼有加。槿百江则比较单纯,毕竟槿千梣与槿千柳都代表着槿家的面子,能多学点规矩也不是坏事,在薄礼恒答应送二子去选伴读后就请了某熟悉宫规的嬷嬷来给二子上课。
只是槿百江与薄礼恒都没想到,槿千梣居然能劳动刘璋立来给他当师傅。刘璋立是谁?他亲爹死得早,自幼在表叔家,也就是朝中唯二异姓王之一的镇国侯府上长大,在镇国侯府的地位仅次于镇国侯嫡长子。在镇国侯的支持下,刘璋立刚成年就在六部中谋了一席之地,能文能武长袖善舞的他在六部中左右逢源如鱼得水知己满天下,不到三年就往上挪了好几次,真正让浸淫官场多年的老臣们汗颜。
于是槿家震惊了——这个如旭日般冉冉升起的官场新人物,不仅认识槿家的木头二少爷,而且还亲切熟稔地和二少爷有说有笑,远远望过去,竟是比槿千柳还像是槿千梣的大哥。而真正的槿家大少爷,却是捏着一把象骨白扇,一脸阴沉地站在二少爷的程曦阁外边,身边跟着的小厮噤若寒蝉,不敢出声打扰主子,也不敢越过站在程曦阁门前的两尊大门神进去。
收到消息后速度赶来的槿百江与薄礼恒也吓了一跳,“这二位是……?”
俩门神对望一眼,齐齐抱拳,“见过薄尚书、槿郎中,我等是镇国侯府上侍卫,奉主子之名在此守门,还请稍等。”
“爹,”已站得脚酸的槿千柳十分不悦,“这等无视主人家的侍卫真正无礼,一定要让镇国侯严惩。”
“休得无礼,”薄礼恒气红了脸,“族学老师没教过你,镇国侯府侍卫等同御前五品侍卫,不得轻易辱骂打杀么?”
后面那句自然是薄礼恒自己添上去的,俗话说,打狗要看主人,尤其遇上极其护短的镇国侯府中人,不管对方有理无理都不能随心所欲,免得交情不成反成冤家。
槿百江对槿千柳的表现也十分不满,刘璋立来时恰逢他跟薄礼恒在书房商量着要怎样把槿千柳兄弟俩送进太子伴读人选里,所以才让槿千柳先来招呼刘璋立,没想到刘璋立进了程曦阁还放了两尊门神在门口,让一向在家中横行霸道来去自由的槿千柳气闷不已,再说那个槿千梣也是不会做人的,居然由得自家兄长眼睁睁地站在门口看着刘璋立与他畅谈,难道槿千梣真的如槿薄氏所说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么。
其实刘璋立与槿千梣之间并不是外人以为的‘有说有笑’,槿千梣生性沉默,多数是刘璋立在说槿千梣在听,时而嗯唔时而点头,对刘璋立的行为也没作出任何指责。刘璋立本没想摆镇国侯府的架子,只是看见小师弟的凄凉——不说住的地方没几个下人,想喝茶也得自己动手煮水——越看越气的他直接让镇国侯府的人出马给小师弟撑起腰来,毕竟小师弟掉了一根头发师父都得找他们算账,更别说这槿家还如此冷待小师弟。
在槿百江与薄礼恒的引颈长盼之下,刘璋立在喝了三壶茶水后终于起身——去茅厕,然后他对着门外的槿百江与薄礼恒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哎,薄尚书大驾,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明知道主子在做戏也得奉陪的二侍卫:“少爷,之前你下令不许任何人打扰你与槿小公子叙旧,所以在下擅作主张拦下薄尚书与槿郎中,请少爷责罚。”
虽知道对方在做戏不过得给对方面子的薄礼恒:“不怪两位侍卫大人,听闻刘公子和小梣是相识,我等也不好打扰小辈们叙旧,且之前不知刘公子来临,请谅解下人招待不周。”
一句话,登时把同为朝臣的刘璋立降到与自己侄子同辈,且隐隐指责刘璋立没有事先知会主人就仓促上门,顿时薄礼恒收获槿百江与槿千柳俩人的钦佩。
刘璋立低哼了一声,“今日本公子方知薄尚书是槿府主事人,无怪这槿府下人的规矩大得很,连槿小公子都受用不起。”
话音刚落,薄礼恒脸色微变,而槿百江与槿千梣脸上都显露出不同的神情——疑惑的、不悦的、气愤的,就像是被刘璋立当场往脸上刮了一巴掌。
“还请刘公子示下,”槿百江抱拳,“槿某府上虽清寒,但从不敢怠慢客人,莫非这之中有什么误会?”
言下之意,是对方出身高门大户看不起小家小户的待客规格,就不要鸡蛋里挑骨头了。
刘璋立不想说了——与其留着小师弟在这里挨苦,倒不如把人接去府上好好招待。只是小师弟的哥哥也要一块儿去参选太子伴读,俩兄弟从不同府上进宫貌似不大好。
刘璋立没说话,不喜刘璋立做法的槿千柳也学着槿百江抱拳,“贵客驾到,原应扫径以待倒屣迎宾,不想贵客直驱后院,如入无人之地,在下方知此乃镇国侯府来客之仪。”
说完,槿千柳还沾沾自喜地抬头看着自家舅舅与父亲,孰料薄礼恒与槿百江脸色大变,若不是不好在客人面前动怒,又恃着长辈身份不想亲子动手,怕是槿千柳就要当着刘璋立被打脸了。
这下刘璋立倒笑了,“让槿府见笑,看来在下的确没学好做客人的规矩,没得辱了镇国侯府的面子,也罢,这趟本就为槿小公子选当伴读一事而来,既然规矩没学好,在下这就跟槿小公子回镇国侯府学去,免得改日在圣上面前贻笑大方。”
说完,也不管槿家父子与薄礼恒的脸上有多难看,打眼色让侍卫去‘请’槿千梣一块儿回镇国侯府‘学规矩’,至于要学什么‘规矩’、学到什么程度、学到什么时候、学完又该如何,那就得由镇国侯府的教习先生做主了,毕竟槿千梣是‘客人’,自然要让他‘宾至如归’。
至于那个‘年幼无知’的槿千柳,不过是个五品郎中的儿子,当然不够格去选太子伴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