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蛇》悲**风

52、Chapter 50 骇俗邀

　　黧之所以陪着芙萝坐在一起，不仅是因为与芙萝久别重逢，有意慰藉其忧思之心，也是听闻狼族雄性兽人乌拉尔正在追求自家芙萝爹爹，故而特意等在芙萝身边，待乌拉尔现身，正可以好好考察一番，也就是把把关的意思。
　　岂料芙萝居然如此羞赧，竟因自己待在身侧而阻止乌拉尔靠近。
　　不过看自家芙萝爹爹见到对方并无不快，反而羞红了脸的样子，恐怕对他确实是动了心的。而乌拉尔那个狼族雄性兽人，黧暗中审视一番，也觉得人品不错，观其神情举止，对芙萝真挚而不作伪，确是真心。于是也不泼冷水，略过疑似对自己产生好感的小少年不提，反而恶趣味地挑明询问道：“芙萝爹爹，那是谁？”

　　芙萝本欲隐瞒，转念一想，如若小眠察觉了什么，自己隐瞒不说，反而会令他误会自己要抛弃他，于是强忍着羞涩，坦言道：“他是乌拉尔，戌族部落的狼族雄性兽人。我之前救过他，他说要追求我。不过小眠别担心，我永远都不会不要你的。”
　　黧虽然已恢复记忆，况且“眠”的性格也十分独立，闻言心中仍颇为熨帖。

　　然而作为修者，黧并不会与凡俗中的生命牵扯过深。大多数修者从来都是世事的旁观者，除非与自己因果相关，否则是不会贸然插手凡俗之事的。黧虽然在遇难之时与芙萝乃至咖猛部落的许多兽人有了因果，但他不会放任这层联系愈加密切，只会尽量了结因果。
　　不过这种情况是不适用于法西斐尔的。法西斐尔是黧认定的道侣，他们终将休戚相关，祸福与共，大道同行。所以法西斐尔的亲缘、责任、恩仇等种种因果也与黧密切相关。
　　当然，黧仍然倾向于不与凡俗牵扯过多，所以在如今世事变迁、风波迭起的时刻，他尽量通过间接的手段来帮助法西斐尔，不参与其中。不过真要到了必须自己挺身而出、力挽狂澜的时候，黧自忖是无法坐视不理的。

　　收回飞远的思绪，黧宽慰芙萝道：“芙萝爹爹，你别担心我才对，我已经长大了呀。我也希望芙萝爹爹能找到心爱的雄性兽人，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芙萝心中一滞，怎么就忘记自家小眠已经被巳族部落那条狡诈的蛇叼到嘴里了呢？相比自己和乌拉尔，小眠或许会更早与法西斐尔结成伴侣，到时候，就不是自己会不会不要他，而是他要离开自己了啊。想着心中更郁闷了。

　　黧却没有注意到转念间芙萝的心思变化，作为关心爹爹的“小雌性”，他揽着芙萝的手臂摇了摇，接着打探道：“那芙萝爹爹，你喜欢他吗？”
　　芙萝白皙的脖颈上，淡淡的红色尚未消退，就肉眼可见地重新漫延开来，渐渐攀附到秀气的面颊，如碧水染灿烂朝霞，和风蕴缠绵花香，显得风流蕴藉，动人心弦。远处，黧看到时刻关注芙萝的乌拉尔惊艳地睁大了眼，虽神色痴迷，但目光还算清正。黧暗自点头。

　　芙萝有心不与自家幼崽讨论如此羞涩的问题，但想到小眠也到了这样的年纪，更已经遇到了为之心动的雄性兽人，若是自己对感情的事闭口不言，把什么都埋在心底，他担心自家小眠有样学样，万一有什么事也不会跟自己讲。于是芙萝故作不经意地用手掩下自己滚烫的面颊，压低声量回答道：“我……”实在有些难为情，他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他说愿意等我，等我将巫医技艺教授给下一任之后再在一起。”
　　看来是喜欢了，黧心想，捧着自己稚嫩的小脸，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边卖萌边神色好奇地问道：“是因为芙萝身为巫医不能长久离开自己的部落吗？那为什么他不能迁到咱们部落来？”
　　目光死死地黏在自己垂落身侧的一片衣角之上不愿挪开，芙萝继续小小声地解释道：“乌拉尔是他们部落的守护者，是不能够随意脱离部落的。”守护者一般不参与部落的狩猎、巡逻、守卫等事宜，而是将精力倾注在提高自己的实力方面，他们的职责是对外进行武力威慑。可以说，每一个守护者都是部落倾力培养的，是部落安全的保障与实力的象征。

　　“斯库尔有辱使命，请王降罪。”黑衣的狈族兽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凯旋脚底，下跪俯首，哑声回道。凯旋没有说话，摆了摆手令其退下。斯库尔垂首掩饰黯然的神色，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暗影里。
　　凯旋暗暗观察几位长老，见他们终于不再端着“老子已经无敌了，军队所向披靡，天下唾手可得”的傲慢姿态，面对自己时那面上逐渐流露的不敬与野心也小心翼翼地掩藏起来，悄悄瞥向自己和斯库尔消失之处的目光分明带着几分畏惧。

　　凯旋心中满意。近些年来，他专注于发展安德那慕，致力于提高其经济、军事实力和教育、科技水平，事务繁杂，难免疏忽，竟然培养出了几位实权长老过于膨胀的权力欲和肆无忌惮的野心。而他们也逐渐觉得安德那慕的发展不再需要凯旋的智慧，厌憎凯旋碍手碍脚，遂萌生了反意。
　　直到最近安德那慕高层因对忒弥西蒙的政策分歧爆发矛盾，凯旋才惊觉，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竟然有了意欲脱离自己掌控甚至篡权夺位的势力团体。如今利用忒弥西蒙的强大武力震慑一下也好，待压下他们发动战争侵略忒弥西蒙的念头，逐步实施自己的“荆棘花”计划的同时，定要把部属好好整顿一番，凯旋心想。于是心里面对于和平演变忒弥西蒙的倾向性愈发明朗。一旦发生战争，让这些野心家浑水摸鱼，得到军权和更多的资源，岂不是养虎遗患？

　　只是虽然如此，他也并不想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经营多年的安德那慕被其他兽人势力击败，自然心情也不怎么好。不过转念一想，虽然安德那慕顶尖的雄性兽人战力不如忒弥西蒙，但真要打起仗了，凭着自己掌握的先进的武器技术和经年训练有素的军队，胜算不说百分百，也差不离了。
　　但是战争必有伤亡，自己只不过是不想自己殚精竭虑发展起来的安德那慕承受不必要的损失罢了，凯旋想着。于是也不再纠结于这场失利，眼见比武台在法西斐尔离开后，仍然无人上场，围观的兽人犹自议论纷纷，显然没有从刚才的惊骇中平复过来。凯旋以目示意身侧一名身穿皮甲的雌性兽人，点了点头。

　　那名雌性兽人收到指示之后，紧张而兴奋地涨红了脸，抿了抿嘴唇，攥紧了手中的长刀，在向凯旋行礼之后，毅然决然地转身走向比武台。
　　安德那慕方向不同寻常的动静逐渐吸引了周围正震惊于法西斐尔实力的忒弥西蒙兽人的注意力。看到一位雌性穿着战斗装束、手拿武器走向比武台，沉默逐渐蔓延，直至席卷整片场地。
　　所有忒弥西蒙的兽人，都被这意想不到的一幕震傻了。

　　“那是雌性兽人吧？”
　　“他这是要上比武台？”
　　“这些安德那慕的兽人搞什么鬼？”
　　每个沉默的忒弥西蒙兽人内心都在扮演着咆哮者，在自己的意识里呐喊兼暴走，然而显露在外的却是无言与呆滞，僵硬如惟妙惟肖的雕塑。

　　只见那名雌性兽人站上比武台之后，挥舞了几下手中的长刀，环顾四周，朗声邀战道：“凯旋殿下麾下、安德那慕先锋营将士，虎族雌性兽人莉依米，奉我王之命，向忒弥西蒙的诸位兽人发起挑战，雌雄不限，不知哪位兽人应战？”
　　台下在那名雌性上场之时就已经落针可闻，待他发起挑战宣言之后好一会儿，一阵阵喧嚣声才在场内响起。
　　“安德那慕这是什么意思？”
　　“派雌性上场，哪个雄性兽人好意思应战？”
　　“不会是他们自知打不过所以才如此弄鬼吧？”
　　“要不咱们也让雌性上去耍耍？”
　　“耍什么耍，磕着碰着你负得起责任来吗？”

　　莉依米眼见忒弥西蒙并无兽人应战，不仅如此，无论雌性还是雄性，都一副惊骇至极的样子，心中不屑的同时，又颇有优越感。于是再接再厉地挑衅道：“怎么，雄性兽人不敢上吗？难道还害怕我一个‘娇弱’的雌性伤害了你们不成？”
　　安德那慕阵营里不少雌性兽人同时发笑，作讥嘲状。

　　莉依米视线转向围观的忒弥西蒙雌性兽人，昂然叫阵，语气中充斥着满满的骄傲与喷薄的激情，还有一股子怒其不争：“雌性同胞们，你们在惊讶什么？难道雌性就不能自强自立吗？雌性就只能躲在雄性身后，接受雄性的照顾，以至于我们的人生没有自由，没有尊严，没有自主权，只能听凭雄性兽人的摆布？你们就不会不甘心吗？
　　“我们安德那慕早已摒弃了这种陈规陋习，在凯旋殿下的倡导下，我们走出家门，锻炼自身能力，参与各项工作，我们对部落的发展有话语权，我们可以决定自己能做什么能去哪里，我们赢得了安德那慕雄性兽人的尊重！雌性能顶半边天，谁说雌性不如雄？
　　“你们呢，甘心被圈养吗？甘心一辈子就待在巴掌大的一块地方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做，还美其名曰‘安全’？就没有一个有点出息的敢出来与我一战吗？让我看看你们忒弥西蒙的雌性兽人还有没有点儿血性！哼……”说着还哼笑一声，那不屑的意味根本不加掩饰。

　　“……”
　　忒弥西蒙的众兽人万分惊骇，因为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雌性兽人娇弱不堪，雄性应保护雌性不受丝毫伤害。同时，也有一些性格本就叛逆、不安于现状的雌性觉得眼前一亮，顿时对安德那慕的情势心向往之。
　　一部分雌性和雄性兽人转而思索，也觉得雌性确实可以试着自立自强，不必保护得那么严实，好像恨不得把他们一直包裹在传说中兽神的神级防护罩里似的。有这个必要吗？让雌性挑战自我，增强自保的能力，也没什么不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