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蛇》悲**风

53、Chapter 51 承重

　　然而如果他们足够敏锐的话，就会发现在他们的周围，那些有经验的年长者、巫医以及一些对巫医与祭师相关知识有所了解的兽人都眉头紧蹙，或怒或忧，冷笑有之，叹息有之，有的在低声劝阻周围冲动之下想应战的兽人，有的则望着台上侃侃而谈、滔滔不绝的雌性战士欲言又止。显然，他们对这些言论并不赞同，只是因为都不是冲动的性子，所以暂时没有站出来驳斥罢了。

　　芙萝环顾四周，雌性专属看台虽然是莉依米挑衅布道的重点，幸好为安全计，有几位德高望重的雌性尊者压阵，纵然有几番骚动也很快平息下来。芙萝松了口气，拉着黧轻声抱怨道：“安德那慕也太乱来了，怎么可以让雌性参加比武！任何危险的事情都不行啊！他们的祭师和巫医都干什么去了！”

　　黧倒是不太惊讶。同样来自地球现代社会，他明白，就算凯旋在地球时不是一个男女平权运动的推崇者，在这里他也必然会发起这样一场雌性权益运动。因为他现在是个雌性，而针对雌性的种种保护性限制必然会束缚他前行的步伐。

　　在兽人社会中，雌性虽然备受关爱，在部落中也不是处在被压迫、奴役的地位，但是由于各种限制的制约，话语权确实不比雄性。如果放任这种情况持续下去，觉得凯旋的利用价值已经消耗殆尽之后，安德那慕的野心家极有可能渐渐将其架空成傀儡，甚至干脆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为人作嫁，这是凯旋绝不会允许的结局。
　　何况男女逐渐平等，这是文明进程必不可少的环节。估计凯旋觉得自己这是在推进兽人社会文明的发展，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黧当然不会歧视雌性。要知道在妖族甚至普通动物界，雌性强于雄性的种族不知凡几。但是，不同于人类社会，兽人种族的性别现状不是因为歧视，也不是、或者应该说不仅仅是雄性权利欲膨胀压制雌性的产物，而是有历史和现实原因的。
　　早在黧还未恢复记忆的时候，他就学习了兽人文字与巫医术，并且阅读了祭师珍藏的大部分典籍。彼时，从典籍以及巫医的口耳相传里，黧已经发现了兽人对雌性非同寻常的限制和保护。

　　典籍记载，咖猛部落历史上曾有一段时间遭遇空前兽潮，雄性兽人大量死去、十不存一。迫不得已，许多雌性走出家门，承担起狩猎、守护之职。在此期间，众多雌性因伤死亡。而很大一部分死亡雌性所受的伤，在雄性兽人看来连轻伤都算不上。而在之后，侥幸存活下来的雌性大多早亡，无一受孕。咖猛部落险些因为后继者寥寥而消失在这片土地。类似的事情在咖猛部落也不止发生过一次。而从典籍记载中可知，这不是特殊情况，而是普遍现象，周边的部落也都有过这样的历史。黧料想，恐怕大部分传承有些年岁的部落都不可能忽略这些由鲜血和死亡总结出的生存智慧。

　　而在巫医对后继者的技能传授过程中，也应该都会耳提面命：“雌性是非常脆弱的，任何一丁点不起眼的小损伤都可能让我们（他们）夭折、不孕和早逝，对于雌性的任何不适和身体异常，我们都应该慎重对待，不可马虎大意……”
　　而现在，雌性直接上比武台了！这也难怪台下的巫医们差点炸了。

　　黧在恢复记忆之后，研究癖彻底发作，于是暗中运用妖识和各种医学理论将兽人的身体研究了个彻彻底底。
　　而在研究中黧发现，由于此世界生态特别，天地灵气性质趋于狂暴，为了繁衍，身为孕育者的雌性不得不将身体吸收过滤后的柔和能量更多地用在保护自己的孕育机制上。而它的作用却不是保护孕育机能不受损，而是保护“子宫”内部，尽最大努力过滤灵气中的狂暴因子，使之不超过胎儿的承受限度，以护持未来可能或已经孕育其中的幼崽存活下来。正是因此，雌性的体质才会过于孱弱。一旦受到伤害，哪怕程度轻微，都有极大可能损坏孕育机能，甚至威胁生命。

　　黧猜想，定是历史产生的教训让兽人社会特别重视保护孕育者。然而很多习惯与风俗流传至今，多数兽人已经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就像现在，惊觉雌性也可以自强自立之后，许多雌性跃跃欲试，而部分雄性也认为确实可以尝试一二。

　　当然，普通兽人不知道原因情有可原，但是身为安德那慕的最高统领者，凯旋不可能不知道。毕竟安德那慕的巫医、祭师和年长者也不是摆设，在凯旋有些想当然地提出让雌性离开保护圈，经受风吹雨打的锤炼时，他们不可能不向凯旋提出异议，并阐述缘由。
　　不是说雌性兽人就应该永远乖乖地待在保护圈里做温室娇花。但在将这些易受伤害的娇嫩花朵推出温室，放置在风霜雪雨中时，凯旋了解过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吗？研究过异世雌性异常脆弱的体质吗？谁都可以轻易地推断出，凯旋没有。

　　而原因，黧也猜得到。人类，是一种自诩为万物之灵的生物，他们面对其它种族时的傲慢是刻在骨子里的。而来自现代发达科技文明的凯旋，面对还身处部落时期的原始兽人，身为人类的傲慢和智商碾压的优越感自然会膨胀。所以面对安德那慕巫医、祭师、长者们的反对和抗议，凯旋只可能将之视为“愚昧”“迷信”“顽固不化”。或者阴谋论些，怀疑他们与某些不安分的兽人勾结，意图推翻自己的统治。
　　他们的努力显而易见是失败了，恐怕安德那慕的巫医和祭师还遭遇了强权的“清洗”，损失惨重。

　　嗯……或许可以让忒弥西蒙的兽人与他们接触一下，庇护受迫害的安德那慕巫医与祭师，保护他们遭受打击的文化传承，这样既站在了大义这边，也增强了自身实力，两全其美。只是现在的局面有些麻烦。黧一边点头附和芙萝，安抚着他的情绪，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
　　凯旋派这个叫莉依米的雌性往比武台一站，再这么激情澎湃地一通怼，既含讽刺，又露不屑，鼓动人心的同时还明晃晃用了激将之法。体弱不代表就是懦弱的性子，不少雌性闻言心生波澜，早就蠢蠢欲动。只不过有的比较理智，知道自己未经锻炼，不是对手。剩下的则是被知道雌性体质脆弱程度的兽人拦了下来。

　　但是这些雌性心中的震撼却不会平息，也定然会开始思考关于雌性自由与权利的种种问题。他们已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埋下渴慕自强和自由的种子，一味压制的话反而会引发社会矛盾，更甚者，在未来，会促使许多雌性转投凯旋的阵营。

　　思及此，黧准确地转头望去，就看见自家法法正和他那几个自称战武会成员的“青梅竹马”站在一处。两只雌性神情激动，似乎正与同伴争论着什么。就算不刻意去听，黧也能猜到，他们一定是想要上台应战。

　　金斯丽和茵尼薇自忖学习了西斐尔哥哥悉心传授的锻炼之法，就算不是胜券在握也有一战之力。然而黧知道，那锻炼之法是法西斐尔为了自己体弱的爹爹费尽心血研究而成，并由部落巫医与祭师检验确定，确实对雌性无害。也因此，其主要功效是改善身体状态，对战力的提升微乎其微，比之给唯嘉他们的雄性锻炼之法实是不值一提。
　　如今金斯丽和茵尼薇自恃也是“练过”的兽人，主动请战，法西斐尔自然是阻止了。

　　法西斐尔知道雌性生来体弱，初时却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是很快，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围某些兽人蹙眉隐忍的神情。而那些兽人都是各部落的巫医，或者巫医和祭师的继承者，以及经验丰富的年长者。接着，法西斐尔就听到了黧传音入密、细致入微地讲解，从部落历史到巫医的结论，从凯旋的态度到安德那慕巫医、祭师现如今会有的处境。

　　法西斐尔抬首望向蛇妖所在的方向，正与黧笑意盈盈的目光接触。他认真地凝视了黧几秒钟，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明显举动，却已经将谢意蕴藏在沉静的眼波里隐秘传达。
　　黧顿了顿，不由得笑了。单从流程上来说，这谢致得可是相当敷衍。然而法西斐尔那盈盈眼波如海深沉，似泉澄澈，定定注视着你时，倒显得十足郑重与真挚。一眼望来，黧的骨头差点酥了。

　　并不知道蛇妖正为了自己的致谢“一眼万年”，法西斐尔凝神思索着破局之策，不禁有些踌躇。本想着面对安德那慕雌性的挑战，忒弥西蒙雌性不曾为战力而修行，自然不能上场，那就让唯嘉，安德烈，喀莱尔几个上台试试，也算是一番历练了。别说什么雄性打雌性下不去手，既然站在比武台上，那就是战斗的对手，分什么雌雄？更何况能站上比武台，那个莉依米肯定有两把刷子，而忒弥西蒙这边却对此一无所知，所以不小心点的话输了也是大有可能的。

　　然而听黧这么一解释，法西斐尔反而不好让唯嘉他们，或者任何雄性兽人上场了。雌性体质那么脆弱，说不定哪一次的攻击就会让他们无法孕育子嗣甚至殒命。对于从小就接受保护雌性的思想教育的雄性兽人来说，那简直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得知这等事后，法西斐尔如何能让忒弥西蒙的雄性上台应战，残害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