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风云》长兮

5、5

　　两日后，我和阿娜日把带来货物，除了送给掌柜的和他儿子博日格德的几件小礼物外，在博日格德的介绍下全换成了城里各国有特色的物品，吩咐阿娜日把行李打包。下午没事，搬了个凳子，坐到客栈门口晒太阳，博日格德每次招呼完客人都要走到门口看我几眼，我佯作没看见，别的不会，装傻充愣的本事我早已练得炉火纯青。

　　晚上，我和阿娜日在房里吃饭，博日格德小跑着叫我，脚步声在楼道里吱吱作响，阿娜日奇怪的去开门，“他怎么了，这么着急。”我放下碗筷笑笑道：“大概是我等的人来了。”阿娜日扭头看我，“你在等谁吗？”我走到门口，博日格德喘着气迎面跑来“通拉嘎，有人找你。”说完，指了指楼下。我点点头让阿娜日给他倒杯水。阿娜日懊恼的气瞪我，带着博日格德进了屋子。

　　我站在楼阶，一个黑衣男子坐在椅凳上，笑的和煦不羁。面前的桌上摆放着烤好的牛肉，煮好的砂锅，还冒着热气。几坛酒。晕黄的烛光映照下，他看起来像是游连天地间的翩翩公子，而非为保护疆土而战的将军，偏那双无波的眼眸透着飘忽，全然的不在意。我觉得他像是江南云烟，清冷萧条，寂寥孤独，只是你的孤独是为了什么？你心里又藏着什么？

　　我在看他，透着山水之宽，那是我和他的距离。他也再看我，透过蒙蒙雾气。是了然于心的深沉。我笑笑，收回目光，不愿深究他，更不愿被他探究。罗裙轻摇，裙摆依依，我已坐到他面前：“将军，近来可好。”

　　他替我布酒懒懒的说，“不如你，你这几天可是把城里都逛遍了，还尽兴。”

　　我耸耸肩“将军如今对我的底细想必是查得一清二楚，若是将军允许明日我和阿娜日就想离开。”

　　他喝了一碗酒“这么着急，城里真正有趣的东西你还没看过，就要走了。”

　　我说:“世上有趣的东西太多，看不过来的，留恋其中，只怕要止步不前。”

　　他笑道：“你倒看得通透。”

　　我摇头，“心无所求的人才通透，显然我不是。”

　　他突然认真的看着我,“我想不到你会出现在这里。让人费解。”

　　我邹了邹眉头，“我没必要一定要回答这个问题。毕竟我们还是陌生人。”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草原人交朋友贵在以诚相交，是要交心的，到现在我连将军的名字都不知道，将军怎么会以为我们是朋友。”

　　他递给我一只羊腿“阿达，我确实与你以诚相交，至于我是谁我以为你猜到了。”

　　我怔怔不能言，半天才吐出了三个字，“窝阔台。”

　　积雨初晴，天空澄净的像是水洗过的白玉，太阳刚刚起床，欲掩还羞的露出个头角，天幕上架起一道虹桥，天地都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黄晕中，淡到极致，美到极致，远远看去，整个世界安静祥和，连透着冰冷气息的雪山都好像有了人气。我躺在纳西古树上，将自己融入这方景致，伸开手指，从指缝去看时光的芳华流逝。刹那芳华，流光荏苒，是八个春秋轮转，低眉间，静默也好，凉薄也罢，我，只想守住自己的静谧。

　　“达姐姐。”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闻声望去，纳西古树下，叫我的少年爽朗地笑着冲我打招呼，多年不见，稚气钝消，眼神依旧清亮，身形立长看着倒是比我还要高了，他身边的少年，乍一看风流倜傥，实则眉目英朗，清新俊逸，雅入至深。靠在树下的女子，一身红袍骑装，头上戴着头圈红色的穗子，珠帘垂面，显得面若桃花，腰间玉带勾出腰身，玉带上挂着弯刀，不似一般女儿家的娇弱，更显得英姿飒爽……

　　我坐起来，手扶着树干，双脚在空中调皮的晃动：“几位来的真早。”

　　“几年不见，你不想我们也就算了，还嫌我们来的早，阿达你可越来越没良心了。”

　　我忙道：“别吉姐姐，你如今可都开始监国了，怎还和我这不懂事的丫头计较，你说我不想你，那可才真是没良心。”

　　“达姐姐，那我呢，达姐姐想我吗？”少年仰头望着我，满脸希翼。

　　我算了算，“托雷，你今年十四岁了吧？箭术如何，马术如何？”

　　托雷疑惑的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何顾左右而言他，“马术不错，去年那达慕大会跑了第二，箭术一直勤加练习，算有小成。”

　　我笑道：“我想你，能让你今年跑第一，箭术有大成吗？”

　　他懵懂地点点头，“达姐姐，我明白了。”

　　察合台脸上还是万年不变的洒脱“你和他说这些干什么，他还小。”

　　我怒道:“小，你大哥，三弟多大就开始跟着王汗四处征战，经过多少次战争的洗礼，差点死在战场上多少次。”

　　他并不理会我的无理“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愿托雷在卷入不休的战争中，我们兄弟四人战场上有我、大哥、三弟就够了，总要留一个人照顾年老的母亲，父亲。”

　　我叹了口气，“可惜了，我阿爸说，托雷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性子未定，还有些急躁，稍加指引，来日必成大器。”

　　托雷要说话，别吉姐姐打断了他，“他成不成器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他能一辈子自由的驰骋在草原的天地之间。”

　　托雷都囊着嘴，不说话。我笑笑，不知道说什么，察合台揉了揉脖子，“阿达，你下来，和你说话累得慌。”

　　我踩着树杈，小心谨慎的往下挪，察合台惊得再没了风度，托雷一脸嫌弃，别吉姐姐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态，悠闲的看着我。凭他们的武功当然理解不了我下树的艰难。

　　察合台扬眉嬉笑，“阿达，你也是这样上去的吗？”

　　我没好气的说：“是啊，你看不惯就别看。”

　　他许是知道惹了我，对我说：“你跳下来吧，我在底下接着你，不会让你摔着。”

　　既然是你让我跳的，我就跳了，我没说一声就跳，让他有些无奈，忙丢了手里的弓箭，旋身上前接住我，抱着我转了一圈，才把我放到地下。

　　我向他们行礼问安，别吉姐姐打趣我，“听闻你这几年独自打理族中事务，以为你沉稳多了，不想还是和小时候一个样。”

　　我吊儿郎当的说：“论沉稳，不敢和别吉姐姐比，别吉姐姐都开始监国了，我打理一个小小的弘吉刺算什么。”

　　别吉姐姐笑道：“就是担了个监国的名头，那些个老家伙跟着父汗打下的天下，能许我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子胡来，他们既喜欢揽活干，我也就乐的清闲。”

　　我问：“木华黎伯伯身体怎么样？”

　　托雷苦大仇深的说；“上战场都没问题，成天逼着我和他一起去打猎。”

　　我和别吉姐姐相视一笑，木华黎是蒙古名将，官居左万户，能闲的没事拉一个后辈成天去打猎吗，那是在历练托雷，有这等好福气还敢抱怨，年纪轻轻，有什么苦吃不得，遂我们都不理他。拉着察合台就跑。拖雷在后面追，“二哥，姐姐，达姐姐你们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