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世异闻录》凡年换酒

3、梦 魇（一）

　　近日朝廷新晋一位官员，为皇帝钦点任其为掌灵使。说也奇怪，此前朝中并无掌灵使一职，只听闻此人以异术之能解去皇帝顽疾，皇帝因此为其增设这一职。一时之间，朝中众人皆暗中猜测揣度，艳羡之人有之，嫉恨之人亦有之，更多的却是对此人的好奇。
　　但无论此时朝堂之上如何风起云涌，都丝毫未影响此事的主角——肖莫离此刻正悠然自得地安坐于新开张的茶楼品茗轩二楼的靠窗位置品茶。
　　“你倒是安稳。”他对面坐了一名男子，桃花眼微挑，一派风流模样，正是苏子蕴。他手中折扇轻摇，嘴角蓄着笑意，“这朝堂上可是不太平。”
　　肖莫离手中一盏香茗，也不知是否听进了苏子蕴的话，径自望着窗外出神。
　　苏子蕴知他对朝堂之事不甚关心，也不知他这般性子在朝堂之上是否能够有一席之地。他叹了口气，“我知你本事大，定不惧那小人行径，只是我还是要提醒你，凡事小心些定不会错。”
　　肖莫离回神，知友人是在替自己担忧，便淡淡回道：“我自有分寸，不必担忧。”
　　苏子蕴见肖莫离这般，便也不再开口，转眼便看向静立于肖莫离身后的俊朗男子。那人身着深蓝长裳，腰间挂着一柄剑，冷峻的面容如刀刻一般，整个人就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他似是察觉到苏子蕴的视线，便转过头与其四目相接。
　　苏子蕴冷不防与男子四目相对，竟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青弧为何来了这许久却不作声？”
　　那被唤做青弧的男子冷冷地撇了苏子蕴一眼，开口道：“吾辈职责便是保护大人，苏公子不必理会。”语气中的冰冷疏离之意很是明显。
　　苏子蕴闻言便只有苦笑，也不再多言。几人就这般默然相对，气氛竟也不显得尴尬。
　　楼下忽而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几人循声望去，便见原本喧闹的街道此时多出了许多一身戎装的兵士。这些兵士将街道上的来往百姓分作两边，留下中间一条宽敞的道路来，似乎是有大人物要经过。
　　楼上同是靠窗的座位上便有人交谈议论：“这是何人要途经此地，竟这般大的排场？”
　　另有一人回道：“听闻当今天子有一胞弟于两年前前往边疆讨伐进犯匈奴，莫非是要归来？”
　　“你说的是那御亲王沈君柏么？既是那沈王爷出征，定是凯旋而归罢。”一人敬佩道。
　　其余众人皆点头称是。
　　苏子蕴闻言，便笑道：“这王爷倒是挺得民心。”
　　肖莫离不答，只定定地看着窗外。
　　此时街道早已被那一队的兵士控制，被阻拦在两侧的百姓议论纷纷，有些伸长脖子望着远处，想一睹其风采。
　　远处渐渐可以听到马蹄声，众人便看到一队人马正从远处行来,随着距离的缩短而渐渐清晰。这一队人马皆一身戎装，带着杀伐之气，唯有为首一人一身月白长裳，却不显得突兀。那人拉着缰绳骑着马不疾不徐地移动，悠然自得，唇角带笑。
　　肖莫离望着他有些出神，连带着对面的苏子蕴说了什么也没听见。
　　一队人马离得近了，待为首那人行至肖莫离正下方时，那人似有所感应般抬头对上了肖莫离的目光，肖莫离也不躲。那人原本淡淡的笑意加深，他打量了肖莫离一会儿，便转回头不再理会。
　　肖莫离就这么望着那人的身影，直到那人远去离了他的视线。
　　苏子蕴方才见肖莫离对他的话没反应，一直瞧着那领头之人，便有些好奇：“莫离可是识得此人？”
　　肖莫离回神，有些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便不再理会。苏子蕴见他如此心中愈加好奇，但也知问不出什么便不再发问。

　　隔日便听得皇帝在朝堂之上对那御亲王大加赞赏，又听闻御亲王上书皇上请求罢免肖莫离的官职且判以欺君之罪，言肖莫离妖言惑主。但御亲王的提议并未为皇帝所用。
　　御亲王沈君博的弹劾肖莫离有所耳闻。他被赐予的原就是小官，没多大的权力，平日里也不用上朝，因此朝堂之上的事也只能听人说。苏子蕴曾对着肖莫离感叹，皇帝这是想要你替他效命，但又怕离得近了你咬他一口，才给了你这小官。有事叫得到你，没事又不怕你近身害他，真是一只狐狸。说罢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住口。
　　即便朝堂上如何风起云涌，肖莫离依旧整日里喝茶闲晃，偶尔消失那么几日，悠闲自在。

　　这日，肖莫离外出归来，刚进的府里，便见青弧迎面而来。
　　“大人。”青弧恭敬地跟随在肖莫离身后。
　　肖莫离点点头。他每次外出回来身上总带着一股寒气，一般人轻易近不了身。
　　“这几日可有要紧事？”连带着声音也比往日里冷上几分。
　　“这几日礼部尚书多次求见。”青弧回道，正要将此事详述，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在离两人十步远的地方停下，传来下人惶恐的声音：
　　“大人，礼部尚书于大人求见。”下人声音有些颤抖。
　　肖莫离身形一顿，便抬脚继续往前走：“请他进来。”
　　“是。”下人听得回复如释重负地离开。

　　书房。
　　主位上，肖莫离正襟危坐，即使不刻意为之，也能使人感到上位者的威仪。
　　于子齐看着肖莫离皱了皱眉。分明是连早朝也不必去的芝麻官，身上却有着如此强势的气场。于子齐心中生出些警惕来。
　　两人寒暄了几句，便进入正题：“肖大人，在下此次前来是为御亲王一事。”
　　肖莫离不接话，却转过头看着他。
　　于子齐的职位比起肖莫离来不知高了多少，他见肖莫离对他没有一点下级对上级应有的恭敬，便有些不悦。他端起一旁的茶盏呡了一口，接着道：“两日前，王爷突然昏睡不醒，太医皆无法可想，连苏大夫也束手无策。”他说的苏大夫便是苏子蕴，“还劳烦肖大人前往一探。”
　　肖莫离端着茶盏拨了拨浮在水面的茶叶，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妖言惑众之术恐无法胜任救治王爷之职。”
　　这句话语调平平，于子齐却从中听出了嘲讽，面色便有些难看：“王爷那日不过是与大人开个玩笑罢了，并非有意为难。”于子齐自小便伴着沈君博，两人关系如同挚友，因而于子齐极力劝说， “若肖大人顺利解决此事，那便是立了功，王爷不会亏待大人。”
　　肖莫离沉默不语。
　　于子齐原以为还需再多费口舌，却听得肖莫离回：”明日申时我会拜访御亲王府上。”他对沈君博弹劾之事原也不甚在意，也就不会袖手旁观。
　　“我会命人侯着，有劳了。”于子齐见肖莫离答应，松了口气。又与肖莫离寒暄了几句，见他兴致缺缺的样子，就起身告辞。
　　等于子齐离开，肖莫离身后出现一人身影。
　　“去寻一盏长命灯。”他对身后人说。
　　“是。”身后的人影应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