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四章 女人的心（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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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居楚云馆，筵开已久。
郭旭自然是来得最迟的一个。
小彭王一看见郭旭就哈哈一笑，道：“郭旭，本王请客也会迟到，罚酒三杯。”
郭旭赶紧告罪。
邓忍本坐在楚楚身边，这时起立笑道：“这么好的酒，罚他算是便宜。”
郭旭轻嗅，果然，除了楚云馆中独特的熏香，还有一阵似有如无的酒香，不是郭旭这般善饮之人，断然闻不出来，这味道，清香醇厚，闻之微醉，郭旭奇道：“什么酒，味道如此独特。”
楚楚将郭旭延入座中，道：“郭大少先品一杯。”
说着，提起梅花纹银酒壶为郭旭在银杯中满斟一杯。这酒色微黄而透明，如琥珀一般，郭旭举杯轻啜，然后，一饮而尽。
三人皆看住郭旭。小彭王道：“你来得迟，就罚你评一评此酒。”
郭旭道：“郭旭甘愿领罚。只是能告诉我这酒的名字么？”
楚楚正欲解说，小彭王挥手阻止道：“楚楚且不要说。我们先听他说。”
楚楚又替郭旭斟上一杯，郭旭举杯微笑道：“王爷也是品酒的大行家，郭旭若从香味口感入题，定要让大家听得瞌睡了。不如取物譬喻。这酒，彷佛一位幽居空谷的绝代佳人，居处竹海之中，襟染梅兰之香，饮露餐菊，见之让人忘俗，不觉而醉。”
小彭王率先鼓掌：“说得好。这酒，果然和美人有关。”
邓忍赞道：“郭旭对美人与酒是最会品题的。”
郭旭将杯中酒缓缓饮下，道：“此时可以告知酒名了吧？”
楚楚又为郭旭斟上一杯，曼声吟道：“落魄西川泥酒杯，酒酣几度上琴台，青鞋自笑无羁束，又向文君井畔来。这酒名为文君醪。”
郭旭赞叹道：“大约只有卓文君这样的才情高的美人才能配得上这般好酒。”
小彭王道：“当年文君出奔，当垆卖酒，传为千古佳话。此酒虽为附会，但既是邛崃所产，又用名为文君的井水所酿，却更添风流。”
楚楚略带怅惘，道：“文君为了相如……恐怕，总是为人诟病的。”
郭旭洒然道：“为了终身幸福，别人的诟病又算得了什么。若世上没有这些敢作敢为的人，人生真是无趣之至。”
楚楚听罢有释然的神色。
邓忍心里却另有所想，道：“郭旭这话说得好。”不由拿眼看楚楚，楚楚却将眼睛移了开去。
小彭王道：“郭旭，你喝过的酒最多，这文君醪可算得上酒中绝色？”
郭旭喝下第三杯酒，文君醪的馥郁从唇齿流入喉中，听得小彭王如此一问，不由悠然道：“文君醪自然算得上酒中佳品，若说绝佳，我喝过的酒莫过于胭脂桃花酿，其烈如火，其饮如鲸，其醉如笑。胭脂桃花酿之醉，畅快至极，让人几乎甘心醉死。”
小彭王用笑眼看着郭旭道：“胭脂桃花酿？听说你有个朋友就叫胭脂，与你关系非同一般。这酒莫非是她酿的？”
邓忍也跟着起哄：“会酿酒的美人。郭旭，艳福不浅！”
郭旭回击道：“又会品酒，又会说典故的佳人就在身边，小财神还有兴趣了解别的女子？”
小彭王被郭旭的一番说辞激起了好奇心，道：“且不说这些，既有如此美酒，何时请我们喝一杯？”
郭旭叹道：“只是这酿酒的人脾气和酒一样的火爆，寻常人是喝不上的。”
邓忍不服道：“郭旭，你这话就不对了，难道我们京城三少都是寻常人不成？”
几人这样闲聊着，突然门外的守卫轻声叩门。众人正说得高兴，陡然被打断，都有不悦，小彭王皱眉问道：“何事？”
门外守卫低声答道：“王爷，有个女子送来几坛酒，正在门外等候。”
四人互相看着，都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定了酒。小彭王道：“让她进来。”
吱呀一声两扇门齐开，一个窈窕的女子走进门来，郭旭怔住了，道：“胭脂！”
刚说完胭脂，胭脂就到了，一座的目光齐齐看向了这女子。
胭脂一身酒家女打扮，和楚云馆的富丽堂皇形成鲜明对照，却一点也不显寒酸，反倒让人眼前一亮。她手里托着一坛酒，此时一弯柳腰，放在了地上，又招呼门外守卫将另外两坛酒也搬了进来，纯然是专程送酒的模样。
郭旭不解其意上前低声问道：“胭脂，你这是做什么？”
胭脂站直身子，拍拍手上的土，一脸的如无其事，道：“郭大少逃得急，我怕你们宴请没有备下好酒，特意送几坛过来。”
胭脂的语气让郭旭不由皱眉，难道胭脂此来是……当下低声道：“胭脂，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胭脂丝毫不理会郭旭语气里的含意，旁若无人的大声道：“这里是秦楼楚馆，又不是门禁森严的王爷府，有钱的大爷谁不能来呀！”
座中人本来对胭脂其人和桃花酿充满想象和期待，可这句话却彷佛是给在座众人浇下了一盆冷水，众人的兴致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胭脂却行若无事的一双杏眼滴溜溜将座中人扫了个遍。楚楚顿觉尴尬，本来站着给大家斟酒，此时悄悄地退了下去。邓忍哪里见得一个卖酒的当面轻侮自己心爱之人，走上来道：“你是什么人，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胭脂杏眼圆睁，瞪了一眼邓忍道：“你闭嘴，我没有和你说话。”
小彭王道：“这位姑娘，本王在此宴客，你何故前来吵嚷？”
胭脂往前走两步道：“正是知道王爷宴客，我和郭旭又有些话没有说完，特地送来三坛胭脂桃花酿，以助酒兴。”
小彭王道：“胭脂桃花酿？听郭旭说，你的酒，寻常是喝不到的。”
胭脂傲然道：“我这胭脂桃花酿从来不买，不过却可以送人。”
郭旭有些意外，原来胭脂并不是来闹事的，当下松了一口气，道：“胭脂，没想到你今日如此大方。那我就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邓忍看不惯胭脂的嚣张，又急于为楚楚出气，道：“郭旭，我们已经有文君醪了，又何必受人人情？”
胭脂冷哼一声哂道：“什么文君醪武君醪，千坛万坛，怎及得上一坛胭脂桃花酿！”
小彭王道：“口气倒不小。本王道要尝一尝，比一比。”
胭脂道：“尝，可以，不过，今天的宴会要算我一份。”
小彭王对这女子的大胆已经不满，闻听此言，更是不悦，微哂道：“这未免太岂有此理了吧。今晚由我做东，岂能有不速之客。”
胭脂从来不曾这样被人轻慢又不留情面地拒绝过，正待发火，郭旭拦住胭脂，低声说：“胭脂，你先回去，改天……”
此时，胭脂已经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道：“不，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回去。”
邓忍见这女子如此不讲理，上前两步道：“这算是什么道理？你知不知道今晚宴客的主人是谁？”
胭脂怒目而视道：“如果我不知道宴客的主人是谁，我就不会来。你这个蠢猪。你休想用王爷的头衔压我。”
这一句一出口，郭旭感到自己无地自容，一贯的口若悬河完全败在此刻的混战之中，看一眼邓忍，又看一眼胭脂，不知该如何收场。邓忍也从来未曾被人骂作蠢猪，气极了，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世上竟然有如此泼辣刁蛮的女人。”
胭脂一向骄傲，如今被人当面骂泼辣刁蛮，不由攥紧右拳，咬着牙道：“你试一试再骂我一次。”
邓忍怎会服软，回嘴道：“你确实是刁蛮泼辣。”
胭脂羞怒难当，一掌击出，掌风强劲，掌缘已经切中邓忍左臂，邓忍感到肌肤火辣辣地疼，木立一边的郭旭赶紧一把拉住了胭脂的手，将她带出三步之外，道：“不可任性胡闹。”
胭脂觉得委屈已极道：“你不许我任性胡闹，却许别人当众骂我。我如果不教训他，他就永远不知道什么是血手胭脂。”
说着，要挣脱郭旭的手，去找邓忍算账。
这一挣却怎么也挣不脱，郭旭的手就如同一个铁箍，紧紧地扣住胭脂的手腕。郭旭看住胭脂的眼睛，沉声道：“胭脂，你听我说。”
胭脂腕骨剧痛，郭旭的语气又大异于常时的跳脱，胭脂慢慢冷静下来，道：“你先放手。”
郭旭看着胭脂，慢慢松开了手。
小彭王也从来不曾想过会有一个卖酒女敢在他面前撒泼，这时再也难以容忍，发话道：“简直不成体统。来人。”
郭旭深知小彭王虽然向来待自己和邓忍亲厚随和，但毕竟自幼浸润在皇室威仪尊严之中，哪里能容人如此失礼，如果真的一声令下，恐怕事情要糟，当下疾步上前道：“小彭王爷，且慢。她是我的朋友。”声音里是恳求。
小彭王见郭旭神情郑重，语气缓和道：“既然是你的朋友，为何如此不知规矩不识大体？”
郭旭歉然道：“这件事由郭旭而起，就交给郭旭处置吧。”
胭脂一听“处置”二字，刚冷却下来的怒意再次升起，一把拽住郭旭的右臂将他拉过来。郭旭本无防备，一拉之下，随着胭脂转了半圈，正对上胭脂的一脸伤痛和怒意。
胭脂盯住郭旭质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处置二字自然是加重了语气。
郭旭看着这曾经在他眼前巧笑嫣然的眼睛，不明白事情怎么就能突然急转直下，不可收拾，可是，此事再难以两全，此刻只能如此，当下语气平静，道：“先请你离开神仙居。”
胭脂怎肯无功而返，道：“行。但你要跟我一起走。”
郭旭也有了怒意，道：“你不要逼人太甚。”
胭脂没想到郭旭会用一个“逼”字，难道她一腔痴情竟然只换来郭旭“被逼”的感觉？胭脂不由反驳道：“我没有逼你。是你爽约在先，逃遁在后。还有这酒，等闲我怎会送人……”
郭旭道：“既然如此，你不如连酒一起带走。”
郭旭这句话声音不大，但对于胭脂而言，却不啻于在她心头剜了一刀，这酒，对于她和郭旭而言，早已远远超出酒本身的意义，胭脂忿然道：“好，好，这酒虽然珍贵，但在我心里，更珍贵的是当初喜欢喝这酒的人。如今……”
说到这里，胭脂的眼泪抑制不住的往下流，但生性的倔强不容许她当着这么多人流泪，当下转身用衣袖拭去眼泪。
郭旭也意识到这话说得委实重了，见胭脂如此伤心，不由后悔。
邓忍见这泼辣的女人让郭旭几句话说得流起了眼泪，上前嘲笑道：“既然喜欢喝这酒的人都不在乎了，你就把这酒带回去。”
又拍拍郭旭的肩膀道：“这酒即使是琼浆玉液，我们也不稀罕，是不是？”丝毫没发现此刻郭旭也因为胭脂的眼泪眼圈微红。
胭脂一甩头发，怒对邓忍道：“你还真是多嘴，我慢慢找你算账。”
邓忍被胭脂的气势一惊，往后一退。
小彭王见争端又起，厉声制止道：“好好的一场宴席，被你搞得乌烟瘴气，不管你是谁，若再不离开，别怪本王不客气。”
胭脂毫不示弱的回视小彭王道：“不必了，小彭王，你不要吓唬我。我告诉你，本姑娘即使离开，也绝不是因为你这句话。“
胭脂扭头看住郭旭，道：“你，亲口说一声要我走。”
郭旭看着脸上带着一道道泪痕的胭脂，狠下心道：“好。请你走。”
胭脂顾不上拭去脸上的泪，边点头边往后退，语意决然道：“好。用不了多久，我一定要你亲自来找我。”
胭脂的身影迅速从眼前消失，刚才的一切好似一场狂风骤雨，郭旭的心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得已麻木到失去了知觉，只能感到一丝难言的苦涩，留在心头，久久不去。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四章 女人的心（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