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之拭剑录》潇潇淡雪

20、第八章 此地游侠多少年（3）

　　李昌勇还礼毕，迅即动起了手。谢玉和李昌勇都是身形颀长，身法潇洒。谢玉更斯文儒雅，李昌勇多一些勇悍之气。一时场上身形闪动，衣袂飘飘，甚是赏心悦目。谢玉的这套掌法应该是全真教空明掌法脱胎而来。出掌无形无迹，力道似有如无，正是正宗的内家掌法。这套掌法要求修习者有极高的悟性，劲力似空非空，意念似实似虚，心与境合，所以当今武林的修习者很少。而谢玉竟能练成这套掌法，可见资质不凡。当年全真武功盛极一时，后来由于教中人才凋零，才慢慢衰落下去，但是全真教的武功却仍是武林正宗。李昌勇虽然临敌经验比谢玉丰富，但毕竟是女真人，对上谢玉这种掌法攻守失措。幸而谢玉一贯的温文尔雅，虽占了上风，却没有步步紧逼，很多时候，明明可以一招制敌，却不知道为何，任由机会错失。
　　这样拆了一百余招，李昌勇也渐渐摸清了谢玉的路数，开始有攻有守。李昌勇卖了几个破绽，谢玉是将军之子，武功修为虽高，临敌经验却少，竟上了当，被李昌勇一掌拍中前胸，倒退几步，差点跌下演武台。
　　台下众人一阵惊呼，很多人都站了起来。谁知这李昌勇并不像前次般乘胜追击，稳立台上道：“你的武功虽然精妙，奈何竟没有一点杀气，虽然潇洒，真正与人战场相遇，定然是输家。这种武功又有什么用处？”
　　谢玉在演武台边站稳身形，沉声道：“我们只是以武会友，自然不会有杀气。”
　　李昌勇傲然道：“交手即是战场，否则不如坐下喝茶。”
　　谢玉不再言语，轻轻跃下演武台，回到棚中。
　　场中又是一片哗然：谢玉温文谦恭，能胜而不胜，这李昌勇竟还不知进退，出言不逊。但比武场上，谢玉毕竟是输了。一个女真人如此嚣张，众人皆咽不下这口气，但是谁有把握自己的武功胜过谢玉。一时只是鼓噪，却没有人上演武台。
　　这时有人走上演武台宣布：一柱香功夫后若没有人上台挑战，即宣布李昌勇获胜。
　　台下人声鼎沸，香灰一点点落下，却还是没有人上台挑战：来的人都有头有脸，实在输不起。
　　眼看这支香将要燃尽，李昌勇道：“你们汉人武功奥妙精深，却少了勇武之气，可惜可惜。”
　　谢玉自下台后一直没有情绪变化的脸上此时突然僵了一僵，本不想惹事的铁衣霍一声站起来，大步上前，纵身跃上演武台大声道：“长风镖局程铁衣领教李公子高招。我们汉人的武功潇洒高妙，然程铁衣一介镖师，一向勇武见长，在汉人中落于下乘，敢来和女真高手切磋。”
　　一番话说得豪情万丈，场下如雷叫好，这李昌勇却面不改色：“勇武也罢，潇洒也好，手底下才能见真章。请。”
　　两人的武功皆是勇猛直接，没有谢玉的优雅玄妙，这场比武竟比上一场还要精彩。掌掌生风，拳拳到肉。不但场下诸人看得过瘾，铁衣也忘记了对李昌勇的不满，只觉得这李昌勇的果然好身手，好应变。
　　两人过了两百招还没分出胜负，不但铁衣神勇，连战两场的李昌勇也没有任何的力竭之态。
　　两个人在一招分开后，刚好李昌勇靠近左手兵器架，李昌勇竟随手拿起长枪道：“程兄，拳脚还不过瘾，何不比试兵器！”
　　铁衣正打得过瘾，道：“好。”
　　随手在右手兵器架上也拿起一把长枪。
　　枪对枪，果然精彩纷呈。枪是马战的重要兵器，女真族中战乱频仍，这李昌勇用枪自然是极为娴熟。铁衣虽惯为用棍，但也是精研各种兵器，枪也使得法度严谨，如潜龙出水，猛虎入洞。两人直杀的昏天黑地，台下人也全都站了起来，紧张的看着这精彩的一战。
　　李昌勇一□□出，使一个巧劲竟用枪头挂住铁衣的枪头，将铁衣的枪头折断。台下一阵惊呼，铁衣临阵不乱，以枪作棍，趁李昌勇新胜，一棍荡开长枪，直走中路，一棍打在李昌勇右臂，李昌勇手中长枪一震落地。场上变化如此之快，场下诸人的心被吊起来又迅速落下来，一阵反常的安静后，暴起如雷的掌声。
　　楚润举带着如风如雪来到演武台前，道：“好久没见过如此精彩一战。昌勇神武，程兄弟勇猛，这一战可算是平手。”
　　李昌勇道：“原来大明也有如此刚猛武功，真是卧虎藏龙，弟有机会定要遍游神州大地，结交天下英雄。”
　　铁衣道：“有机会京城见。”
　　两人相视一笑，顿生惺惺相惜之情。

　　向晚时，铁衣被邀请到兰醑水阁用餐。兰醑水阁在主庄最南面。引温泉水，虽是冬日，仍是水波粼粼，四围不知名的树借着温泉的暖气，仍是绿的。阁中温暖如春，各色兰花皆已开放，淡淡幽香袭人而来。铁衣到时，一座已满。楚润举亲自站起迎接。铁衣一时不敢坐。往上首看，一个中年男子，身着儒服，戴凌云巾，意态悠闲，温和中予人威严之感，此时，正向他看来，铁衣心中正在猜测是否楚庄主。楚润举道：“这是家父。”
　　铁衣忙执晚辈礼。楚庄主并不多言，看了铁衣片刻，微笑示意铁衣入座。
　　楚润举一一介绍了座中诸人：楚庄主第三子，第五子，第六子，第七子。如风，如雪。还有李昌勇。
　　落座后，不免说些杯盘之间的应酬之语。楚庄主话很少。倒是如风叽叽咕咕的说个不停。显见如风在家里颇受父亲和哥哥的宠溺。李昌勇应该是山庄熟客，和诸人相熟，也颇为健谈，一时气氛也颇融洽。铁衣一向不善言辞，只是吃菜喝酒，不时回答几句问话。

　　这顿饭也并没有用很长的时间，大约一个时辰就结束了。饭后，众人坐在厅中，楚庄主这才问了铁衣一些话。楚庄主言辞便给，刚才估计是习惯于食不言，却也并不禁止别人说话。
　　原来楚庄主昔年也曾和郭程两家有交情，但是却并没有从言辞中过多表露对昔年之事的惋惜之情，只是认真问了如今镖局的情况。这让铁衣觉得颇为舒服：自镖局出事后，他不知道收到多少人的惋惜，有时惋惜背后还有更复杂的含义。这让铁衣很不愿意提起当年之事。
　　楚庄主最后道：“这次比武举儿向我要了彩头，便让举儿带你到抱朴楼去挑吧。顺便送郭旭和你妹妹采玉每人一件，也由你来挑。”
　　铁衣正待推辞，楚庄主道：“不过一点心意。不要推辞。”
　　言语诚恳，铁衣只好遵命。

　　楚庄主又对李昌勇道：“你一向喜欢我的含光剑，便送与你了。”
　　李昌勇闻言大喜。
　　楚庄主安排完即行离去。楚润举正待和铁衣一起去挑选珍宝，如风却凑上来要自己带铁衣去。

　　抱朴楼是两层小楼。楼内皆点了青铜灯，各种不同的花纹与式样。上等楠木做的陈列架上各种金玉器，古玩，壁上挂满书画，宝剑神兵。
　　铁衣本不是贪心之人，给采玉选了一支碧玉簪，帮郭旭选了一幅字。自觉盛情难以消受，只说没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并不给自己选。如风选了一个玉带扣给铁衣道：“些微小物，要再推辞，我可要笑话了。”
　　铁衣的心思被如风看穿，颇觉赧然。
　　如风把玩着铁衣挑的碧玉簪道：“这簪子虽简朴，玉却很温润，你的眼光也不差嘛。久闻你妹妹有女诸葛之称，她可曾有婚姻之约？”
　　铁衣摇头。
　　如风道：“你妹妹多大了。”
　　铁衣道：“刚过十八。”
　　如风问：“比我大半岁。为什么还不曾许人家？”
　　铁衣道：“我妹妹一心忙镖局的事，有人提亲一概推了。”
　　如风低叹一声道：“这样多好，我爹爹是急着要将我许出去。”
　　铁衣突然想起谢玉，不由试探道：“谢公子人斯文儒雅，是很好的人选。”
　　如风道：“谢玉虽好，只是太温和了，没趣。跟他倒见过几次，总没有话。”
　　铁衣道：“李昌勇如何？”
　　如风道：“他倒是有趣，人又极爽快，可惜是女真人。女真人的习俗跟我们汉人不同，听说家里妻妾都很多，甚至姐妹几个嫁给同一个男子，姑姑和侄女同事一夫也不出奇。”
　　说完咋咋舌。
　　突然，如风盯着铁衣，一双宝石般亮晶晶的眼睛看得铁衣有点发毛。
　　铁衣道：“你……”
　　如风半天不开口，突然道：“要不我嫁你。”
　　铁衣没想到如风竟说出这样一句话，惊得张开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风道：“我们总算并肩作战过。也算是患难之交了。”
　　铁衣还是嗫喏着说不出话来。
　　如风道：“又不用嫁给蛮夷，还可以和你住在京城，镖行天下，可不有趣。”
　　铁衣道：“这……”
　　涨红着脸，还是说不出话。
　　如风看着铁衣，实在撑不住笑了。笑了半晌，时间长到铁衣感觉自己都快僵在当地，脸也不知道红成什么样子了。
　　如风终于停了下来，道：“开玩笑的。看你的胆子，在演武台上倒是威风得紧。”
　　如风悠然看向一盏灯，道：“我要嫁，就一定要嫁一个潇洒倜傥，武功高强，文采风流的人。”
　　知道是如风作弄自己，铁衣松了一口气，听如风的这番话，似乎自己认识的人中，只有郭旭最符合这个标准了。风雪山庄的大小姐，当然要配最优秀的男子。想到这里，不由有一丝自己都弄不明白的失落感弥漫在心间。
　　选好东西，如风带着铁衣出了抱朴楼，命一个家丁引了铁衣回自己的住所。

　　第二日，铁衣亲去向楚庄主道谢加辞别，楚润轩果然亲自将铁衣等人送出山庄三十里外。如风却因事未来，倒是如雪来送别。谢玉也来相送，还是一样的彬彬有礼，并没有受昨日之战的影响。两人约好日后京城相见。

　　九月底出镖离开京城，如今已是十一月中旬了，估计回京定是腊月中旬。若一切顺利，可在镖局过年。却不知郭旭和采玉有没有回京。想起两人，铁衣不由归心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