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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江湖传言,若习得长生简,可超越生死禁锢,横跨红尘黄泉,活死人,筑长生。
      此简是江湖数百十秘宝传说里最神秘而不详的一个。它不知从何而来,亦不知传说由谁而起,然而百年前至今,每一次武林浩劫都与它息息相关。飞蛾扑火,虽死而往,粉身碎骨甘之如饴,它便有如此令人着魔的魅力。
      最后一次出现却是二十八年前,那邪魔道中有一人不知从何处偶得此简,自此修得无上功法。未至圆融境界,已无人能撄其锋芒,一时惊绝江湖,掣肘武林盟,更令无垢山与归尘谷两方高徒联手一场苦战。
      那年千巧殿设下明武榜,长生简便替代了无垢山的天地破煞剑,成了武学妙法中的至高神功。尽管此后这门功法不知所踪,却因此更被民间传得神乎其神。

      李建文此话一出,就连台上诸位武林名宿的眼神都亮了几分。他将众人表现一览无遗,心知今天目的业已达到,不由松了口气。
      他得了宝物窃喜了些时日,冷静下来却发现后患无穷。他一不知如何操作此物,二亦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几斤几两,一旦走漏风声,指不定便是杀身之祸。
      苦恼之时却是赵星宇向他提议,以嫁妆之名将此物向各大门派透出风声。届时群英汇集,能胜出的必是实力超群之辈。如此一来丢出了烫手山芋,二来可为自身拉到一份骁勇助力,三来可看看是否有明白此物机巧之人,四来么,这宝物虽是嫁妆,到底是女儿是亲的,便还能算他姓李的一份。
      如此一箭四雕之计,在李建文看来,堪称天衣无缝。

      他将算盘打得啪啪响,便宣布招亲会正式开始。
      规则定得十分简单。在场凡不足而立者俱可参与,先上台之人胜过一场之后可稍作休整,再与下场胜者决一胜负,若连胜八场,便算赢得最后胜利,可谓变相的车轮战。但李建文要的是强悍之人,各家弟子又大多心高气傲,便默允了。
      也不知是因为李六小姐容姿曼妙,还是那琉璃镜着实魅力惊人,上台打斗之辈络绎不绝,大多竟都是大门大派的的弟子们,比起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也毫不逊色。
      便只见那武当八卦剑法刚柔并济,潇洒恣意;昆仑逍遥剑诀大开大合,仙姿傲骨。又有湖州司马二公子秋风燕回刀锋芒毕露,刀意雄奇;江陵山庄小少爷凤姿龙章笔轻灵诡谲,出其不意。
      此般你来我往,剑影刀光交错横斜,煞是好看。

      顾行苇侧身横坐,长腿蹬上木凳,左手捻着个梅子糖,右手拿了个大鸭梨,左右开弓嘴上忙得不可开交之余,还要腾出一点空隙来叫好。
      傅君彦瞧他这副形状,更是肝肠寸断唉声叹气,傅小二却觉出一点优越感似的,尤为挺胸收腹并膝端坐,好比一只骄傲的小公鸡。
      这时台上司马珏正手执长刀猿臂一挥,一招横空虹贯毫不留情劈断了江怀意的判官笔。江少爷没成想这人半分面子不给他,竟做出毁人武器的好事,脸上挂了霓虹一般五光十色,到底还是强忍着拱了手道:“多谢司马兄赐教。”
      那司马公子却高傲得很,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头也不回下了场。他至今连胜六轮,大放异彩,本事非常。秋风燕回刀在他手中如骄阳流光,夺目之极,也正合他这般孤高霸道的性子。

      下一场却是唐家五少对阵一位不知名的少侠。唐门暗器名满天下,大多一经用出便非死即残,于是那些带毒或者杀伤力过大的,在各项比武会上俱是被严禁了。
      便见这位唐五少悠悠闲闲上了场,走到一角,从怀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堆钉镖箭刺,扔在地上噼里啪啦作响,最后竟还从裤管里掏出个天女散花。
      顾行苇瞅见这幕心生好奇,手肘一戳岳容与,咬耳朵似的低声问道:“我看人家唐门暗器种类繁多巧夺天工,怎地你堂堂……只会败家用铜钱呢?”

      岳容与被他一口气吹上耳廓,心头微颤,忙向后移了两分,才压低声音道:“太假外物之力,难免阻滞自身修为。”看他懒散模样,转念又问:“你不是要说要参与招亲会么,为何还在台下不慌不忙?”
      顾行苇吊儿郎当笑道:“趁他病要他命。我观全场年轻一辈中就以那司马珏造诣最高,不等他筋疲力竭就去硬抗,你当我傻么?”
      岳容与登时脸色一黑,义正言辞道:“你这样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顾行苇早知他是这副直心直肺直肠子的傻样,睨着他但笑不语。倒是傅君彦轻咳一声,语重心长劝道:“师弟媳,为人正派是好事,但你入了师弟门,就是师弟人,也要为师弟稍微着想……”

      一声沾亲带故的“师弟媳”入了耳,岳容与霎时面红耳赤,两指夹起一枚葡萄就要打向他人迎穴。却不料顾行苇眼疾手快,身影微动,已是直接用嘴从他手中把葡萄叼了下来。
      这下岳少侠彻底化成个大粉寿桃,简直要从头顶喷薄出滚滚热烟,升腾出个云蒸霞蔚的好气象来。

      此时台上胜负业已分晓。
      唐五少虽没了暗器,腿脚功夫亦十分出色,带着那位无名少侠溜来滑去,偏沾不到他半片衣角。那少侠被气得五脏俱焚七窍生烟,恼羞成怒到极致,竟将长剑一掷而出,直向唐五少背后要穴。唐五少却好似身后长耳朵,回首一吸一纳,就将长剑抄在手中,随后运起唐门轻功飞鸢泛月,身形闪动,如电如雷,疾走而往。那少侠无半分还手之力,已被自己的剑直指咽喉。
      唐五少把剑还他,明月朗星似的露齿一笑:“承让。”少年知自己技不如人,也拱手作礼,下台去了。
      顾行苇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摸着下巴笑道:“这位唐五少倒是个好玩的人物,可以相交。”
      岳容与眉头一皱,暗道是了,爱用轻功溜人这点,简直和某人如一母双生。
      唐五少赢了这场,本应与司马公子决个胜负,他却悠哉拾起了暗器,干脆利落道:“今日本无争雄之心,只为家父所迫上台一试,唐某深知自己不是司马兄对手,就此认输。”
      可怜正坐高台的唐老爷子听到此话太阳穴突突一跳,被四面揶揄眼神看得坐立不安,直想拿暴雨梨花针把这个被宠坏的幺儿射成刺猬。

      司马珏算来已有七胜,站立台上倨傲不已,把对芸芸众生的鄙夷都刻进了眼中。李建文对他十分满意,脚步生风走到台前向众人道:“司马公子已连胜七场,若接下来再夺胜旗,便是今天的最后赢家了。不知台下还有哪位少侠愿来一战?”
      四下默然。
      他们方才已见识够了司马公子的霸道刀法,料想三十岁以下有这般造诣的屈指可数。更何况这位司马公子仗武行凶,对败家半点情面不留,输了招不要紧,丢了人就是一等一的大事了。

      顾行苇此时才晃悠悠从长凳上站起来,拍干净手上的瓜果残骸,慢慢往台上行去。
      众人看到这里还有个不怕死的,还是个面生的,各形各色目光随之而来。打探的、好奇的、幸灾乐祸的,不一而足,只皆不由随他而动。
      只见他手执长剑,一身素净灰衣,全无配饰,头发往脑后随意一撩,拿了根布带系了。光看背影,浑然一个独走天涯的落拓汉子。
      然而他的脸是极好看的。远山眉,桃花目,悬胆鼻,目光微转,风流内蕴。轮廓或许并不多么刀刻斧凿,却在英挺中透出几分叫人心旌动摇的温柔。
      他走到台前,毫不卖弄轻功,只十分不潇洒的拾级而上,扶剑淡笑而立:“在下顾大,乃江湖一叶浮萍,愿向司马少侠请教一二。”

      傅君彦在台下兴致勃勃问岳容与:“师……咳,你猜我这师弟胜率几何?”
      岳容与不知为何兴致颇缺,面无表情道:“不知。”
      傅君彦才像是醒悟过来,一拍脑袋啧啧道:“是了是了,我这师弟真猖狂,竟当着你的面去参加劳什子招亲会!你放心,我这人帮理不帮亲,你是先进门的,他若是敢赢,师兄定帮你将他削成人棍!”他语气激愤,立场明确,十足体贴亲切。
      岳容与噎了一下,解释道:“其实我与他只是萍水相逢,并不……”
      却突然被台上场面打断了话语。

      他从未见过顾行苇与人对战时出剑,只知他轻功上乘。而如今面对司马珏的凌厉刀风,顾行苇丝毫不托大,以鬼魅步伐灵活躲过两刀,唰地拔剑而出!
      那秋风燕回刀乃是兵器谱排第七的好刀,其刀锋犀锐,刀背宽厚,血槽深刻,一刀下去叫人骨肉尽碎,乃骄阳烈日一般的霸刀。
      顾行苇的剑却好比清风明月,影影绰绰,不夺辉日之光,自有气韵天成。
      他身形如风,剑路轻灵,脚下方化解司马珏一招筚路蓝缕,手腕陡然一转,银光翻飞,一招星桥铁锁开直攻司马珏面门。
      司马珏不屑一哼,以刀背硬抗而下。刀为铁兵豪杰,自然不会被一把细剑击碎。顾行苇一击不成闪身而退,司马珏乘胜追击,连出霸空刀法中劈字诀的“劈海破浪”“劈山破雾”两招,刀光绵密,刀风狠辣,将顾行苇逼得脚走乾坤,步步为难。

      台上玉峰道人一捻胡须,摇头叹息道:“这灰衣小子也是有天赋之人,根基稳固,把式娴熟,颇得剑意。可惜到底司马贤侄技高一筹啊。”
      清虚真人亦附和道:“此人若无门派,我倒有心收个关门弟子。不过今日之争,还是先恭喜司马好友了。”
      那司马逊面上谦虚,语气却是止不住的得意,拱手向二人道:“两位道长谬赞,小孩子家打打玩玩,哪里算得上什么真功夫,若二位下场,我家那臭小子怕是撑不过三招。”
      李建文亦不住点头微笑,很是满意的看着武艺高强的“准女婿”,只李素梅目不转睛盯着顾行苇,表情紧张,眼神担忧。
      台下岳容与亦是握紧了茶杯。傅君彦若有所思看他一眼,淡淡一笑,轻松道:“我这师弟输也不是赢也不是,我竟不知该劝你放心还是担心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的实力不止如此。他就是玩性太重,这么大了还老这么皮,唉……”
      那一声叹息弯弯绕绕百转千回,却似乎包含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岳容与分明听在耳中,不由心下一动。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顾行苇行至水穷处,已被逼到台边,再无退路。司马珏冷笑之下,便又是那招劈断判官笔的横空虹贯信手而出。这招极快、极狠、极刚猛,顾行苇若不跳下台来,怕要活生生被劈成两段。
      台下众人凡心善者都不忍捂住了眼,岳容与已是一镖在手准备射出,却见顾行苇淡定一笑,半身折下,腰部扭曲成一个难以置信的弧度,滑鱼似的从一旁脱出了司马珏这一刀的范围。
      随后剑风大转,一开始的轻灵,竟立时变得古朴雄浑起来。他手腕翻覆不断,剑光缭乱如织,恍若云霞吞吐,瞬间将司马珏的攻势全数化解。
      方才被司马珏打下台的一名昆仑弟子悚然而惊,大叫道:“那……那是我之前所使的一招‘云霓明灭’!”
      众人看顾行苇的眼神霎时变了,那玉峰真人目瞪口呆,喃喃而语:“难道竟是个过目不忘的天才?”
      顾行苇的剑风却再次变化。方才大开大合,深具绵亘古意,现下却剑走游龙,恣意洒脱。脚尖一点,身形变幻,出剑方位莫可预测,心之所至,便是剑之所至。
      这又是武当八卦剑的游鱼式了。

      司马珏越打越是心惊。
      自这人上台以来,自己就没将他放在眼里,只道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山野游侠。后来他被刀势所逼,险险欲坠,自己便觉胜局已定了,却不想现今竟被逼到如此地步。
      他现下所出的每一招,俱是方才与各剑派弟子对招时他们所用,但在这人手里,却每一招都更加精妙无匹,俱是威力大涨。
      挑、刺、劈、斩,招招出彩;动、静、沉、浮,式式入神。这人仿佛尽得剑仙神韵,竟显露出天下无两的霸气来。

      司马珏脸色逐渐变得苍白,手仍执长刀而挥,脚下却已节节败退。顾行苇丝毫不给他喘息之机,紧紧相迫,欺近身前,一招铁游盟“裂金碎玉”夹杂千钧之力直斩而下。司马珏手中不稳,秋风燕回刀铿然一声,竟掉落在地。
      他面色惨白,嘴唇颤抖,看着自己的双手,连刀都忘了捡,似乎无法置信自己的首败。
      顾行苇却是深吸一口气,收剑入鞘,终于又恢复那清风朗月的柔和,微笑道:“你输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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