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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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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因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慌了神。苏情忽一抬头,头顶猛然间碰到蓝林的下巴上。蓝林“哎呦”一声,她又惊又喜,手指放在唇边,急忙做了个“嘘”的手势。蓝林摸着下巴,侧着耳朵,哀苦地望着。苏情脸红的醉性未消,乘着慌乱,突然飞快地在蓝林脸上吻一下。“快点下来,燕子她们来了!”蓝林怔住不动。得到了吻,仿佛雅典娜女神的权杖对自己身体注入了神力一样,充满力量,全忘了刚才的痛。
“来啦——”苏情故意拉长声调高声喊到,以掩盖刚才举动的不安,同时为自己壮胆、又一边赢得调整的时间,点头示意蓝林做好迎接的准备。
“在干什么呀?”门没全开,燕子的尖音冒了进来,一脸坏笑。
“这么久没开门,在做坏事么?”
“没有呀!”苏情笑着摸了摸脸,像在驱赶脸上的余红。回头道:“蓝林,快去给亲家倒杯水,稳着干嘛?”
“哦。”蓝林像个得到指示的仆人。
“还没在一起就要指挥人了,刚是不是行过夫妻之礼了?”贺燕的尖酸连苏情也始料未及。
“别乱说,小心打你!”苏情像个孩子边笑边扬起了手。同时明白只有女人能看穿女人。
“打呀,我老公要帮忙的。万一打起来,你们可能要吃亏!”燕子一边笑一边挤眉溜眼;这时,站她身后的大汉挤出一丝笑,那笑其实算不得一个表情,仿佛没经过脸部肌肉神经的允许,擅自行动一般。
横岗的白天跟夜市一样拥挤。人们似乎要抓住节日的气氛尽情喧闹一把,把平日里积攒的怒气,怨气通通化作节日里的狂欢。小贩的叫卖,汽车的鸣笛,行人的谈笑,随着热浪和着商场门外的喇叭音乐声,一浪高过一浪。太阳似乎也不甘寂寞,不顾晓这秋的含义,依旧在这方土地的上空放射着威力不小的光芒。人们坦然接受了这秋日里的艳阳,弃了外套,就着单衣,在节日里欢闹着。
苏情和燕子像两只蝴蝶在人群中起舞穿梭,停留的地方,除了卖衣裳的商场就是服装店。蓝林和大汉像古时的随从跟着,兢兢业业,沉默少言。不同的是大汉身上多了随意和熟练,蓝林的脸上添了兴奋和不安。随从的小姐们时而勾肩搭背,时而窃窃私语。两个随从却有意无意地疏远着对方,像挤公交车时上的同性,不想贴着,却又不得不挨着。
在街角的拐弯处,人潮分流。一家卖豆奶、橙汁的小店门口有几把大大的遮阳伞,这好比荒漠中出现了大树一样让人垂涎。四人逛了个大上午,人顿步乏,见一个小憩的好去处都来了精神。燕子早叫大汉排队买了些奶茶,有个客人刚要起身,她便一屁股坐了上去,吃吃地笑。过了许久,四人总算都有了凳,调到一桌。小姐们开始叫随从掏出战利品;一包一包的衣服,鞋子,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两人像在暗里叫着劲,一个比一个多,一个比一个贵。女人似乎天生爱比较,表面上和气的亲昵着,暗地里却谁也看不上谁。
随从们没兴趣加入她们的明争暗斗,像云端里看厮杀,悠远淡漠地笑着。四人喝完奶茶又叫了几个甜点,将就了午餐。燕子嫌不够,又跑到远处的臭豆腐摊边买来一碗,引得随从嗤鼻。苏情抢来吃了,吵着还要。蓝林微笑着看她们吵嘴,不时瞄大汉的脸。大汉似乎早已习惯了她们的笑闹,不时地转过头望路边的人群。“来,给我们照个相!”苏情一边向蓝林挥手,一边斜倒向亲家的怀里。蓝林听着要他拿手机出来,像同学时恰逢穿新衣上讲台的女生,有种不期待的畅快。忸怩的添了精神,掏出手机,摆模摆样的照了起来。
蓝林忽然想起来深圳之前同事的交待,心想着要偷录一段视频回去炫耀一番。幻想着同事看了这么美的女人后的表情,准瞪大眼歪嘴。他像窥视着自己内心潜意识深处的秘密,心底的笑自然地浮上脸来。“你在笑什么?”女人们自然不肯放过这发问的机会,尤其是当一个男人给她们照相时。燕子的声音像颗针,苏情也惊奇的望着蓝林,像无形地把针尖往他脸上一推。蓝林的笑给这突如其来的针,气泡似的刺破了,脸上残留着的泡沫少了由心的鼓动,终究再不能堆出一个笑来,却也化作一句万金油似的话:“看到美女了,就笑啥。”燕子淡漠地道他嘴甜。苏情似乎早对这句话有了免疫力,本想送个嘴甜给他,但又怕亲家找借口笑她还没在一起就护短。况且女人对甜言蜜语有天生的不可抗拒性,先不管有糖的是不是炮弹,先把糖剥来吃了再说,嗔骂了他个嘴巧。
苏情要起身小解,把钱包和手机往蓝林兜里一放。燕子笑她还没成家经济就放一起了,两人又笑骂一回。蓝林喜悦地看她们逗笑,心里久来的疑虑和不安随她俩的笑一次就冲淡一次,随苏情笑一次心里就开怀一些。到了下午,整个身心仿佛头顶上的天空,变得晴朗明净了。
阳光洒在每个行人的脸上,街上依旧喧闹着。蓝林突然想从这热闹中分出身来,像怀揣着中央情报局房产调控的机密文件一样怕与人分享,迫切想独自找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慢慢细读,有一丁点繁华的地方都会让他不安。他自诩暗通见好就收的道理,便提出来要走。燕子自然地客气挽留他一回,虽心里巴不得他早点走。大汉木然无话。苏情沉默片刻之后便不再留他,说我送你。
身穿紧衣的苏情在人丛中尽显玲珑。在路转弯的地方,贺燕伸长脖子望见苏情挽了蓝林的手,俩人手使劲往下匝着,肩贴肩,脚都快缠在一起了。她看不惯这般景象,喉咙混出一声‘哼’,顺带做了个鄙夷的眼色。
蓝林和她的身体面积从没自然地接触过这样多,走路也变得僵直,心里一紧张,手心便出汗。苏情捏到了汗问:
“你手在出汗?”
“是,有点小紧张。”
“手心出汗是肾亏。”苏情斜他一眼笑道。
蓝林呆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心想这语言太主动了,瞅了瞅苏情隆起的胸部,喉咙开始打结,默默开始后悔说走了。
“不亏。”
“不亏谁信。”
“——你说什么?”
苏情低头笑,一阵沉默。蓝林张了张嘴,想重拾话题,但终不知如何提起。
到了车站的小卖部,蓝林竭力想打破沉默,问苏情渴不渴,自己也想买瓶水喝。苏情说不渴。蓝林要了瓶王老吉,准备掏钱,苏情快速的递了钱并笑嘻嘻的说:“我来。”蓝林出神的望着她:心想自己以前也零星谈过两次短暂的恋爱,短到像孟非刚长出的头发。每次买东西都是自己付钱,仿佛天经地义一般。这个小细节,让蓝林有种被爱,被宠的幸福,而且是被如此貌美的女人。顿时,他的心里有种暖暖的感动。人的内心都是渴望被爱的,男人也一样。
恋爱中的人都想远离人群,生怕这周遭的吵闹冲淡了幸福的甜蜜。俩人的话很少,似乎多说一句便浪费了一秒美妙的时光。蓝林扣了她的手,俩人并排坐在车站边的石凳上,举头望向远方。太阳仿佛也被他们望得羞了,远远地躲在山峦后;酡红,微醉,露出半边脸庞。
她目送着他的背影上了车。车开了,她站在车窗外挥手,再挥手。蓝林望着她。车开得越远,她挥得越厉害。他也一边挥手一边跑到车尾,额头抵在玻璃上,目光探照灯似的把她团团包住,一秒也不放。强烈的心底欲望驱使他想要喊点什么来配合此情此景,他搜肠刮肚:什么“再见”啦,“保重身体”啊,“我会想你的”之类的话。这些话他说不出口,况且他明白就算说出来了她也未必能听得到。他又害怕她看不到他的呼应——万千的思绪,化作依依不舍的目光。随着车子的越离越远,慢慢地蓝林看到她的身影像个小点消逝在视线尽头,这目光终究抵不过距离延伸的力量,变得稀薄,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