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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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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摇晃着走出馆子已是天色微暗,华灯初上。她们商定:苏情先陪蓝林上旅店的房间坐会儿,晚点回亲家的住处睡。
燕子本想借此席间打击一下蓝林,好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却唤起了苏情母性似的保护欲。骤在心里摇头这个女人没出息、没远见。贺燕本是比苏情大两岁,虽不算漂亮,但也有几分姿色。只是和苏情在一起把她的美映得暗淡了。
她没有其他优点,就是瘦,平凡的面相加上瘦弱的身材居然也符合现代的审美口味,美其名曰:骨感。自从离婚后她的价值观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好比改革开放前后的深圳面貌。她不再相信一纸的婚约,不再相信感情。嘴边总挂着一句老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一个谈过八次恋爱的离婚女人得出这样的结论观点似乎情有可原。
但有一个人不大原谅她,至少心底不是:湖北大汉。这个男人虽说四肢发达,头脑却不因此简单。他也离过婚,和燕子在麻将馆认识并好上的。燕子看上他是因为威猛高大,有安全感。他则是想通过燕子的财力改变自己的处境。据说贺燕以前的老公是乡镇上的财务主任,手里着实有钱。与一个有钱男人离过婚的女人经济条件想来也不会差。他爱不爱眼前这个女人旁人无从知晓,但表现出来的体贴、关心这样的戏是足够以假乱真。都说好男人是坏女人培养出来的,可想而知他以前的老婆有多么地好。他俩人居然亲密得真像夫妻,这也印证了当前中国婚约界的一句话:在一起是因为还没找到更好的。骑驴找马女人多因财,男人皆为色。所以燕子才会对蓝林如此鄙薄,他对蓝林如此敌意。
这份微妙的情感苏情是察觉到的。她从大汉眼里看到了明显的火花,以前没认识蓝林的时候或许还可以开几次玩笑,站在亲家的角度叫几声‘老公’撒撒娇,以显示女人闺蜜间本性的明争暗斗。但自从认识蓝林后,她变得故意疏远了二人。因为她觉得在外貌上蓝林有绝对优势。蓝林虽不多金,但年轻帅气,路还长,钱可以挣,青春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蓝林对燕子的坦白瞧不起倒没放在心上,只是对大汉的沉默有些忌惮。男性间对于女人的情感是相互可揣知根底的,就算父子间同爱一个女人的情感双方都可察深浅,更别提没有血缘关系的同性间。蓝林知道是自己闯入了别人的领地,所以知趣地礼让三分。就算不让,理性告诉自己,身体体积的明显差别也客观地摆在那里,不容许他胡来。他站得远远的,眯着眼看燕子挽着大汉的胳膊慢慢消失在暮色中。
待双灯泡走后他就放开了。借着醉意,在车流并不湍急的马路上搭了苏情的肩膀,表演地说到:“看车!”苏情应着节拍,停住碎步。在他掌心稍稍用力下压之后,一前一后的单影成了双。
接下来的事情让蓝林意外。进房间之后苏情故意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端坐在床边看电视。蓝林洗了个凉水脸,竭力保持清醒。盘坐在另一张床上不安地摆弄着手机,不时的用眼角的余光瞄她美丽的背影。终于,一片沉默之后她扔掉手上的遥控器正过身来道:“怎么不说话呀?刚才人多,现在可以说了。”
“你本人比照片上更漂亮些。”
苏情绯红的脸上扭做一团,揉出了明显的笑意。看来这句简单而直接的话是受用的,她娇柔的身子挪到蓝林的床边。蓝林乘热打铁掏出了礼物,动情的女人收到一片纸也会觉得幸福。那晚她们聊得很开心,袒露心思,互诉衷肠,没有过多的试探。电话粥里的内容派上了用场,把说过的话重复了几遍也不觉得尴尬和厌倦。像上辈子的恋人今生相遇,从网络到现实完成了契合的交换。在送她出旅店的大门口时蓝林甚至都乐而忘形地忘了说再见,就迫不及待的跑回房间的大床上忘情地翻滚,以示欢腾。
这一次性拖鞋真是轻,蓝林努力弯了弯一双脚趾,使罩住脚的鞋面平了又拱,拱了又平。他在宾馆的地板上试走了几圈,感觉鞋子和他此刻的身心一样。经过与苏情愉快而兴奋的谈话,他的酒气明显消退了许多。
但望着镜子中自己的脸,他感到有些迷惑。他不敢相信这么一张平庸的脸,能够吸引风致韵绝的她。对着自己的脸,蓝林皱了皱眉,努力睁大了眼睛想使自己看起来更有神。然而这是徒劳的,当他把上眼皮的弧度拉伸得更大时,额头上生出了不浅的皱纹,试了几次之后他气馁的放弃了。最令他不满意的还是自己的下巴,他抿住嘴,用上排的牙压住下嘴唇,努力想使自己下巴更尖,听说下巴尖而直的男人更坚毅果断,这正是自己所欠缺的。蓝林这样想。
他对着镜子左右轻摆了几下那张不自然的脸后,干脆放了满满的一脸盆水,把脸浸入水中。渐渐他感到缺氧,便在水中睁圆了眼睛想要对抗。一秒,二秒,五秒,十秒,他把垂着的双手撑到脸槽边的大理石上,做后的拼气。终于随着"哗"的一声,他的脸和头发带出一连串晶莹的水滴。蓝林大口的喘着气,一算才二十几秒呢,想当年可以闷水一分多钟。也许真的老了,正因为老了才应该抓住眼前的感情。他深深的喷一口气,溅出水汽顷刻在镜子上化作无数晶亮的小水滴。蓝林伸手抹了抹这些水滴,在手指及掌心到达过的地方,镜面上的水经手一拭,又汇成了粗细伸缩的水痕。当他反复多次抹去又模糊镜中那张脸时,终于确定了自己还算眉清目秀。
他斜躺在洁白的大床上,毫无睡意。美妙的时光需经过反复回味才会变得悠长。他枕着双手惬意地回味过马路时苏情的姿容。她的肩是那么的软,柔若无骨。当晚风吹来,垂直的秀发游离出几根发丝,宛如清风中的杨柳触抚脸颊上。自己也被这意外的舒弄惊回了神,视线从不远处的车流中收回来,温奇地望那被晚风散乱了发丝的主人。她翘长的睫毛下,眼睛不安地转动着;仿佛察觉把着自己肩膀的男人在偷看自己,脸庞泛起一阵红润,很快把酒晕概括了。她装作看来往的车辆,并试图寻找出容纳两人侧身过去的空隙。蓝林捕获了秀发主人眼角的余光,并确定了这是一个可以让他大胆的信号,便歪过脑袋使自己的鼻子与秀发贴得更近。他缓缓闭上眼,贪婪的吸了一口。那气味好似三月里的桃花般芬芳,缓缓入肠,让人神心荡漾。
清晨,当金色的阳光从窗外射进一束线时,周围的空气变得暖热起来。蓝林揉眼醒来,一种本能的直觉,这不是在自己床上。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表示满意。昨天的事还清晰留在脑子里,并未因梦溜走。来到窗边,外面的嘈杂声使他好奇地拉开了帘子,推开与清新空气隔离的玻璃,街道及城镇上一切声音混合着扑面而来。此刻他饶有兴趣欣赏着街上移动的人群,也许看不清路人的脸,看不清他们的表情;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高兴这样望着,太久工作后的疲惫使他乐意以一种闲散的姿态来观察忙碌的人。人是种奇怪的动物,当看到别人忙碌自己悠闲时,难免为此沾沾自喜。
更开心的还是苏情呢,这个美丽的女人让他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想到这,他兴奋起来,拉上窗帘转身进了浴室。在用力拧开关的一刹那,一股冷水顿时洒了他一脸。那晴朗的脸并未因这小雨收敛,继续欢快着。虽是十月的天,但清晨宾馆的水还需预热一会儿,他蹲在地上,一手拿着喷头,一只手摸水,感应着水温的变化。
好像燕子不怎么欢迎我的到来,还有那言语不多的大汉,始终对我不冷不热,昨晚喝酒还巴不得我出洋相。也难怪,如果苏情和那王总好了之后说不定那俩口子能捞到什么好处。而我一个穷小子几个烂水果也没买给他们。蓝林蹲在地上想,并不住的埋怨自己为人处世的不得体。
贺燕毕竟是苏情的亲家,从小玩到大,十多年的感情。万一她在苏情面前戳几句坏话呢?万一苏情听信她的坏话呢?蓝林不敢往下想。他轻轻地扯住自己的头发,无端的苦恼起来。不会的,苏情在电话里透露出对现在生活的厌倦,也忘不了昨晚她帮自己喝酒时的豪爽,哪个女人会帮陌生的男人喝酒呢?再说过马路时搂她肩膀她也没反抗!进屋后她也没叫那两人进来坐呀,看来是有心创造她和自己独处的空间。这时的蓝林,自信分析得体。年近三十的他像个初涉情场的孩子一样,既期待又怕输。胡思乱想得烦了,干脆不顾水的凉意,拿起喷头任冷水倾泻刚才还悸动过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