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蔚空》迩旬

58、伍拾叁、内里

　　三日……

　　还剩三日……

　　……安倍晴明那个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羽丘空气急败坏地一拳锤在牛车的木板墙上，牙齿咬得嘎吱响。为什么要说三天之后啊？？那么诚实干什么啊？！！就不能拖延几天吗？？！！

　　“请问…空殿？”隔着木板传来了随车带路的女官的声音，显然被这猛然一击吓得不轻，“……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羽丘空一愣，掀开竹帘冲他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没事没事！这是我第一次坐牛车呢！稍微有点太兴奋了……”说着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不出意外地换来了女官了然的点头。

　　“空殿可要坐稳了，”女官用哄孩子的语气对她微笑，“离内里还有好一段距离呢。”

　　“好——”

　　羽丘空乖乖地应了，放下竹帘坐回车里，方才的一脸笑意瞬间收敛起来，双手环抱阴沉着脸色不再乱动。

　　真是些墙头草，之前橘若叶不受宠被冷落在宫中，连个女官都不配给她，羽丘空进进出出这么多次，也是不闻不问的。这回听说橘若叶就要嫁给天皇，身份即将大变，传召羽丘空进宫的文书前脚刚送进安倍宅，后脚就有人眼巴巴地送了辆牛车来接。

　　羽丘空狠狠瞪着随着牛车的前进，不时被风掀起的竹帘的空隙，努力压制住满腔的愤懑。

　　这种地方……像若叶那样的人……怎么能被困在这种地方呢！！

　　牛车突然被叫停了。

　　羽丘空回过神来，到了吗？可是女官却没有唤她下车的意思，她有些奇怪地掀开竹帘探头往外望去：“怎么了——”

　　剩下的话语被扼断在了喉咙里，迎面驶来的牛车可比她这辆要豪华得多，且由人力牵引——这是天皇的专用车。

　　羽丘空忍不住倒吸了口气，这辆辇车里坐着的身影穿着里三层外三层，明显不是天皇，根据敕令，皇太子、亲王、内亲王、关白、大臣、女御等也可乘用辇车，而当今天皇并无子嗣，只下过一道敕令允许一人乘用辇车。

　　“玉藻前……”羽丘空轻轻念出了那个名字，眉毛早已因万般愁绪纠结到一起。那个方向是橘若叶的寝宫，这只臭狐狸，又去找若叶了！

　　辇车越行越近，车前车后的竹帘与薄布都是卷起固定住的，羽丘空已经可以看清车上女子放浪形骸的坐姿，明明穿着厚重拘束的十二单衣，她却丝毫不顾规矩地斜靠在墙角，翘了个二郎腿，满脸不耐。

　　就连烦闷蹙眉的样子都这么明艳……不愧是红颜祸水。羽丘空默默想，瞥了一眼恭敬地退开至墙边行礼的女官，决定装死躲开与她正面交锋。

　　帘子刚要放下，羽丘空忽然感受到一道视线投射了过来，令她一个激灵绷紧了背脊。

　　“停。”

　　玉藻前的声音与她纤细柔美的外貌完全不符，甚至可以算得上低沉，可据说天皇就是被她极具反差的性感声音迷得死去活来。

　　“空……？”当羽丘空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她打了个转唤出来的时候，立刻也体会到了天皇的心情——妖孽就是妖孽，不过是简单叫个名字，就把她一身的鸡皮疙瘩都激了出来。

　　羽丘空只好硬着头皮把刚要放下的竹帘又抬起来，讪笑着行了个礼：“……玉藻前女御。”

　　玉藻前的脸隐在车内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可羽丘空明显感觉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似乎有些不悦。

　　玉藻前冷哼了一声：“若叶在等你。”

　　羽丘空没听出这是个疑问句还是陈述句，只能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听到这个回答玉藻前周身的气压更低了，她的心情的确很不好，下一秒她就毫无征兆地一脚踹在了拉车的侍从背上，尽管这怒气不是针对自己，羽丘空还是吓得动弹不得，伏在车板上等辇车通过，才长舒一口气瘫坐下来。

　　仔细想来，这还是羽丘空第一次与玉藻前单独谈话，她们本就没有什么交集，全是靠橘若叶担当起中间的联系人，而之后她又知道了这位大妖怪的真实身份，躲都来不及，更别提跟她聊天了。

　　辇车消失在宫墙转角，女官这才跌跌撞撞地回到原位，拉了牛车继续前进。

　　橘若叶的寝宫就位于内里外重，下了牛车，没走几步就进入了熟悉的地界，原本冷清的庭院如今随处可见忙碌的女官，正中央被好几个女官伺候着的橘若叶，一见到羽丘空，立即遣散了周围的人，迫不及待地迎上来。

　　“我听说了。”在她焦急地不知从何说起之前，羽丘空一把握住她的手，坚定地望着她，“我帮你逃出去。”

　　“不是的……诶？”橘若叶下意识要否认，等反应过来羽丘空说了什么，当即怔住了，“你说什么……”

　　“我帮你逃出去。”羽丘空再次强调，她把橘若叶的手攥得更紧，将反复思索的计划告知于她，“今晚就走，拜托文车妖妃送你出宫，我就在宫外接应你。”

　　橘若叶张了张嘴，半天没能发出声音，与羽丘空对视了好一会儿，她才逐渐放松了肩膀：“出宫之后呢？”

　　羽丘空有短暂的一瞬停顿，但立刻又衔接上：“我们可以先藏在晴明家里，等风波一过，找个合适的时机就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橘若叶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晴明殿……也同意吗？”

　　羽丘空的谎话说得毫不犹豫：“当然，他很赞成我的计划。”到时候直接把人带回去，先斩后奏，如果被发现安倍晴明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清的，他不同意也得同意。“我师父的能力你是知道的，他们绝对不可能找到你。”

　　她描绘得信誓旦旦，橘若叶也对这个计划产生了一丝希冀，然而欣喜只有短短几秒，她四下望了望，眉头再次皱得紧紧的：“可是，你也看见了，陛下赏赐给我这么多女官，不可能在没人发现的情况下逃走的……”

　　羽丘空打断她：“我带了迷香，天一黑你就把它点燃，走的时候不会有人是清醒的。”

　　橘若叶又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头：“不行，如果我逃走了，万一陛下迁怒下来，所有的女官都会被处斩，而且……”她略使巧劲挣开了羽丘空的手，无奈地笑了笑，“而且，如果我逃走了，橘家就完了。”

　　“——那种事情怎样都好吧！”羽丘空忍无可忍地大喊出声，引来了走廊那头一众女官的注意，吓得橘若叶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

　　“嘘……！”见羽丘空的情绪逐渐平复，橘若叶才慢慢放下自己的手，拉着她在榻上坐下，“你这么大声所有人都知道啦！”

　　羽丘空深吸一口气：“若叶，”她再次握紧橘若叶的手，郑重其事地盯住她的眼睛，“不要管其他人了，逃走吧！”

　　橘若叶显得很是为难，她的目光飘忽了一下，似乎那一瞬间望向了很遥远的未来，可最终还是缓缓敛下神色，闭上眼睛，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为什么？！”羽丘空觉得无法理解，但好歹控制住了自己的音量，她抓住橘若叶的肩膀，压抑而快速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橘家不过把你当做争夺政治地位的工具！而这些女官，她们不过昨天才被分到你身边，若叶，你为什么要为了这些人，放弃自己的自由和幸福啊？！！”

　　橘若叶沉静地听完，她知道羽丘空是为自己着想，也明白她会产生这些想法的原因，于是并没有打断，只在最后微微笑了一下：“空，抱歉。”

　　羽丘空简直要抓狂了：“你为什么要对我说抱歉啊？！”

　　而橘若叶只是轻轻说：“抱歉，我做不到。”

　　羽丘空几乎是失魂落魄地出了宫，回到安倍宅后餐也没用，丢下招呼她的安倍晴明、担忧地望着她的安倍辰浩、以及似乎打算留宿的晴明好友榎笠斋，一头扎进自己房间，用被子把整个人都裹进去。

　　“……晴明，”目睹这一幕不明所以的榎笠斋惊奇地望向对桌的好友，“你徒弟也对若叶姬有好意吗？”

　　安倍晴明睨了他一眼，没有答话，不动声色地用筷子将碗里整块的秋刀鱼分割为方方正正的数小块，却迟迟没有送往嘴边。

　　三个人中只有安倍辰浩心无旁骛地吃得很开心，倒也没忘帮小师妹留下一份饭菜，收拾完自己的碗筷，便给她送过去。

　　“叩叩叩。”

　　无人应门。

　　安倍辰浩反复敲了三回，屋内才响起了羽丘空闷闷无力的声音：“干嘛啊……”

　　“我进来了。”没等她回应，安倍辰浩拉开门，进屋，再拉上门，一气呵成。他把饭菜放在桌上，一回头便看见一个一动不动的布团，他走过去戳戳她：“空，吃饭了。”

　　大包子布团蠕动了几下，露出一个眼神幽怨的小包子，羽丘空探出半个脑袋，还是有气无力的：“辰浩，你相信命运吗？”

　　“命运？”安倍辰浩歪了歪头，有些不解地重复了一遍，“是说老师的占卜吗？”

　　羽丘空噎了一下，觉得找这样一个小孩谈这种深奥问题的自己真是哪根脑筋搭错了，可心里的这份憋屈不发泄出来又难受得慌，于是她翻了个身，掀开被子坐起来：“假如，你有一件很不想去做的事，但是不做的话其他人就会遭殃，你要怎么办呢？”

　　安倍辰浩板起了他那张稚嫩的小脸，经过这几个月好吃好喝的养着，他已经长了不少肉，就像这个年纪所有的小孩子一样白白胖胖的，让人忍不住手痒想掐掐他。可他思考得那么认真，羽丘空也不好意思动手：“做这件事会伤害到别人吗？”

　　羽丘空回神：“不会。”

　　安倍辰浩得出了最终答案：“我会做。”

　　羽丘空皱起眉：“即便它会伤害到自己？”

　　安倍辰浩小大人似的点点头：“伤害自己总比伤害别人好，如果因为我让其他人受伤了，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羽丘空愣住了，接着忍不住笑出了声，安倍辰浩还是一脸正经地看着她，看来对自己的回答相当满意。

　　“还一辈子呢……”羽丘空笑着摇了摇头，从榻上跳下来，如愿以偿地捏了捏小师兄肉嘟嘟的脸颊，“你才多大一点儿啊，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

　　安倍辰浩涨红了脸，气鼓鼓地挥开她的手躲得远远的：“太失礼了！我可是你的师兄！”

　　羽丘空一屁股在桌子旁坐下，撩起袖子开始吃饭：“师兄真是小气，要不然我的脸也给你捏一捏？”说着特意一边点了点脸颊一边把脸朝他那边一送。

　　看着那个正经的小人恼羞成怒地夺门而出，羽丘空哈哈大笑，夹起一大块秋刀鱼送进嘴里，用力地咀嚼着。

　　嗯，真咸啊。

---

作者有话要说：　　2019.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