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伍拾贰、心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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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京城万籁俱寂。
夜空中群星璀璨，一轮皎洁的明月冷傲地俯视大地。
清冷的月光给女孩的黑发镀上一层银白，羽丘空皱眉紧闭着眼睛，抬高的双手掐诀摆在身前，沉寂地站在街道中央，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狂烈的气流从破旧的民宅中爆发，撕裂了街道的院墙，与此同时常人听不见的凄厉咆哮在空气中炸开。
羽丘空猛地睁眼，清亮的咒语声脱口而出：
“或嗯咔咔吧所单！诸临兵！诸斗士！破阵在前！”
收回的右手伸出小指和无名指摆在胸前，随着咒语的念出，淡金色的光圈自右手扩大。羽丘空伸出手臂，目光冷淡地盯住眼前冲向自己的巨大妖怪，忽地秀眉一凛，围绕着手臂的光圈瞬间飞出去缚住妖怪升入空中。
羽丘空松了口气，静静地看着半空中巨大的红色光球。
看着光球越来越膨胀，红光大盛，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霎时变了脸色，猛地朝光球的反方向扑过去。
“嘭——！”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掀起剧烈的风暴，羽丘空在风暴中被推开数十米，连续在地面翻滚了好几圈才撞在墙壁停了下来。
“嘶……好痛……”尽量不用到自己血流不止的左臂，羽丘空单手缓慢而吃力地挪开差点砸中自己的巨大石块，愁眉苦脸地揉着后腰从碎石堆了爬出来。
拍了拍狩衣上的灰尘，羽丘空从怀里掏出一个苗疆风情的小布袋，变魔术般从里面拿出了一本厚实的笔记本。
“这个咒语以后要慎用，唔……这种威力的话应该比较适合远距离攻击，虽然这么说要是距离太近根本会连自己也一起干掉吧，但是远距离的话被逃掉的可能性就变大了呢……”就地一屁股坐下来，她将笔记本摊开平放在身前的大石块上，熟练地翻到所找的页码，一边喃喃自语地碎碎念着，一边将心中所想提炼出最简练的文字记在相应的位置。
记完笔记，羽丘空双手一拍合上了笔记本，左臂上传来一阵剧痛，她下意识地看过去，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原来自己还受了伤。
……嘛，这种程度的伤回去找自己包扎一下就好。
羽丘空如此想着，因为实践了新学的咒语她暗自点了点头，心满意足地将笔记本往口径明显不对的布袋里一塞，准备回安倍宅。
已经是丑时，夜最深的时刻，羽丘空住的屋子里依旧灯火通明。
当上阴阳师之后，羽丘空早已习惯了像猫一样昼伏夜出，反正在这个时代也不用去上学，白天若是橘若叶不传她进宫，她就倒在屋子里闷头大睡，睡醒之后便跟安倍辰浩一起端起安倍晴明那借来的书研究琢磨，黄昏之后，就去街道上找妖怪实践，一直忙到深夜才回来。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将近七个月，在她习惯了如此生活的同时，对“回家”所抱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了。
羽丘空毫无形象地盘腿坐在布垫上，面前是放着一盏油灯一本《占卜术》的矮桌，她用右手托住下巴，食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脸颊，空着的左手臂上简易地缠了几圈绷带，随意地翻着桌上的书。
作为一个阴阳师来说，羽丘空的术法成绩虽然很理想，但占卜、观星之类的其他基础却是一塌糊涂。比如那本《占卜术》她来回翻了不下三遍，里面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是拼成一句话之后就怎么也不能理解了。
“唉……”羽丘空乏力地叹了口气。
玉藻前……
这种级别的凶恶妖怪竟然就在身边，必须尽快采取行动才行……可是如果告诉安倍晴明，又要怎么解释她是如何发现的呢……
她本来还想占卜一下阿珠是否真的为玉藻前，但是以她这一窍不通的占卜得出的结果，说出去她自己都不相信。
占卜这种高深的活儿实在是不适合她做啊，虽然每次看安倍晴明的占卜实现都觉得很神奇，但真正要来尝试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果然不是那块料，她现在看见满天星斗就头疼。
羽丘空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明朗星空，再次叹气。
星斗之间忽然显现了羽丘雪子微笑的脸，羽丘空愣了一下，眼底流露出几丝苦涩与留恋。接着漫天的明星构成了一张张熟悉的脸，羽丘空眼中发涩，手一发力猛地后仰躺到在地，不想再看。
她突然失踪了七个月，也不知道阿天有没有好好扮演她的角色，若是被羽丘夫妇发现了异常，那结果她连想都不敢想。
但是，她回不去。
她不知道怎么回去。
羽丘空这么发奋地学习阴阳术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想找到回到她所在的时代的方法，可是即便是安倍晴明，也没有办法施展将一个活人穿越时空送往未来的能力。
很有可能……她很有可能……这一辈子再也回不去了……
羽丘空是被院子里的谈话声吵醒的，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昨晚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伸手挡了挡眼前突然刺眼起来的阳光，适应光亮之后，才看见抱着毯子正打算往自己身上盖的金发神将。
“天一小姐！”她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发现枕得久了的右手有些发麻。
神将天一温柔地朝她笑了笑，自然地收回毯子，折好顺势铺回了床上：“空大人还是去床上睡吧，现在已然入冬，再这样睡容易着凉的。”
羽丘空连连点头，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盘坐久了双腿也有些发麻，只能坐着傻笑：“我明白了。”
等天一退出房间，羽丘空才连忙伸直自己的腿，嘘着气揉了又揉。
这下也没有睡意了，穿戴完毕出门去，一转角便看到了坐在廊下喝酒的安倍晴明，与……一个陌生人？
羽丘空突然好奇起来，她在安倍家住了这么久，还从没见过安倍晴明有什么关系好到能邀请到家里做客的同龄朋友呢！
她蹑手蹑脚地贴着墙壁一点点朝那边靠近，逐渐听见了两人的说话声，刚趴了还没几分钟，谈话所涉及的内容就令她最初的那一份好奇与兴奋悉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喷薄而出的不安与愈发紧蹙的眉头。
坐在安倍晴明对面的青年斟酌着词句，似乎是在顾虑他的神色:“橘家的人已经坐不住了，我听说今日朝上他们已经向陛下进言，望择吉日宣若叶姬入内。”
……入内？！
羽丘空心里一凉。橘若叶现在虽然也是住在皇宫里，但毕竟还不算后妃，与众多女官一般住在宫城的外围，若真正入了殿舍，封了女御，她的这一辈子，就再也没有脱离皇宫的机会了。
天皇现下还未立中宫，女御也仅有熙子女王、藤原庆子两人，早些年橘家已经送了一位贵女入内，曾一时备受宠爱并成功诞下一名皇子，本应与两位藤原氏同在女御之列……问题就出在这名皇子身上。
皇子生在七月半，从母亲肚子里出来没有发出一点哭声，反而静静地睁着一双极黑的眼睛，宛如一个死婴。接生的婆婆与宫女都吓得不敢伸手抱他，橘智子虚弱地一遍又一遍出声要求看一眼孩子，殿外突然冲进来一个女官，大声说着节哀便想将皇子带走，橘智子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她就要将孩子抱出殿外……
或许听见了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嚎，从降生一直沉默着的小婴儿哇地就哭了，女官惊得一颤，低头看去，只见婴儿额心冒出一点红光，左眼汩汩往外冒着黑血。
女官落了一手的血，她也算个贵族女子，哪见过这种场面，当时就双眼一翻吓晕过去，一屋子的人都疯了，丢下这不祥的母子二人，能逃多远是多远。
事情立刻传到了天皇的耳朵里，真相也很快水落石出——是有人恶意诅咒。橘智子母子何其无辜，天皇赐死了罪魁祸首的更衣及她的女官，又拨了众多补品礼物送进智子女御的殿舍，可终归还是畏惧着这恶鬼一般的亲生骨肉，从此对他们退避三舍。
知道橘智子中宫无望，橘家立马迫不及待地将那时还未及笄的橘若叶送进宫来，却未曾想杀出了玉藻前这个不速之客。
羽丘空咬紧下唇，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该怎样救出橘若叶，又听到那边的青年直接将她所想的问题说出了口。
“晴明，这该如何是好？”他的面上笼罩着淡淡的愁绪，仿佛马上要入内的是他的心上人。
“什么如何是好？”安倍晴明垂着眼睛，面不改色地轻轻往茶杯里吹气，“陛下自有判断，还剩三日，一切便成定局。”
青年一愣:“什么三日？”
安倍晴明端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抿了下唇，继续将它送至嘴边:“橘家请我占卜，最近的吉日……就在三日之后。”
““——晴明？！””两个声音同时喊出了他的名字，一个含着惊讶与不解，一个带着不可置信的愤怒。
羽丘空猛地从墙角后面跳出来，气势汹汹地逼到安倍晴明跟前，指着他的鼻子就开始破口大骂:“安倍晴明你有没有人性啊？！你还帮橘家人测吉日？！你真的要让若叶嫁给那个发面馒头？！！她那么喜……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似乎对她的听墙角早有预料，安倍晴明不为所动地盯着杯中浮在水面的碎茶叶，等她一口气喷完情绪激动地瞪着他，像只被冲上海岸的鱼儿那样大口喘息，他才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睛，望向她的目光毫无波澜。
“那是天皇。”他轻声说。
语罢，他自顾自地站起身，拍拍衣摆潇洒离去，撇下互不相识的两个人坐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作者有话说第57章 伍拾贰、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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