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伍拾壹、美人（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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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好像躺下还没三分钟，榻榻米都还没捂热，人还在梦中呢，羽丘空就被一声轰然巨响吵醒了，她睁开眼睛，看见屋子的纸门被人粗暴地拉开。
“空！晴明叫你过去！……咦大白天的你怎么还在睡觉？！”
……大白天的不睡觉难道等到晚上跟着晴明出门的时候睡啊？！羽丘空机械地坐起来，两只眼睛下面挂着淡淡的黑眼圈，盯着门口神将的眼神阴郁得仿佛要将她看出个洞来。
想起女孩昨夜熬了通宵，太阴被看得一阵心虚，嘴上却还是不服软：“瞪什么瞪！我怎么知道你在补眠！”
“你现在知道又有什么用啊！”
“你现在又没有睡！”
“……”女孩突然没了声响。
“……？”太阴觉得奇怪，凑近过去看了看。
“……”……她睡着了。
太阴深吸一口气，以生平最大的音量，在羽丘空耳边大喊：“……喂！空——！”
羽丘空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立刻被眼前放大状的脸吓了一跳，她没好气地推开太阴，“干嘛？”
“你是马转世的吗这样都能睡着？！”太阴气呼呼地鼓起了本来就有些婴儿肥的可爱脸蛋，棕黄色的双马尾随着头部的摆动而晃动不停。
羽丘空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不想搭理。
她与神将太阴的关系并不是很融洽，原因非常简单，没别的，就因为她总是被安倍晴明派来叫她起床，羽丘空不算是一个起床气严重的人，但每次熬夜之后还没睡多久就被强行叫醒，对谁都不会有好脸色的。
“想打架吗？你这小鬼！”太阴立刻炸毛。
“嗬打就打！有本事你别一落下风就用那粗暴的风把我卷走！”羽丘空不甘示弱。
“…谁、谁落过下风了！”太阴叉起了腰，下一秒却转移了话题，“公主还在等你呢！你若再不出门就等着求我送你一程吧！”
“……现在几时？”
“巳时都过了！”
那…确实是有点晚了。
羽丘空装模作样握拳掩唇轻咳了两声，试图掩饰自己对她乱发脾气：“我去找晴明。”说着抓起榻前的衣物往身上一套，翻身下榻，径直越过太阴冲出屋子。
“噢。”太阴点着头答应了一声，看着羽丘空小跑着从旁边经过一溜烟没了影子。
……诶？好像有哪里不对？
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羽丘空屋子里传来女孩嗓音清甜的一声怒吼。
——“羽丘空你又忽悠我？！！”
听见对面羽丘空屋子里传来的太阴的吼叫，神将腾蛇略显疑惑地看向端坐在屋子正中央的安倍晴明：“明知道太阴和空一见面就吵，叫天一去请不是更好吗？”
腾蛇是前不久才同意成为安倍晴明的式神的，勾阵紧随其后，至此，全部的十二神将都已被晴明收服，除了他们两个新来的，其余神将都熟悉了安倍晴明的两个徒弟，对羽丘空与太阴的日常拌嘴也见怪不怪了。
安倍晴明端起茶喝了一口，“嚯嚯”笑了两声：“这个时候小空肯定睡得正香，天一去的话只会在门外等着，只有太阴才能叫醒她。”
这时门被“刷”地一声拉开。
腾蛇默默隐去身形。
“知道我在补眠还让太阴来闹我！你也太不厚道了！晴明！”身穿红白狩衣的女孩拉开门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她的额发还有些湿润，显然是刚匆匆洗了把脸漱了口赶过来的。
看着她眼里迸发出来的因为睡觉被打扰的强烈不满，安倍晴明只微笑喝尽最后一口茶。
对于羽丘空情绪激动时偶尔的不尊师称呼，安倍晴明倒也不太在意，羽丘空本就不太像个小孩子，说话做事都有自己的想法，并不像安倍辰浩那样需要老师一步步引导。
更多的时候，他会将女孩当做一个同龄人来看待。
“既然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出门吧。”
整个京都建筑呈长方形排列，以贯通南北的朱雀路为轴，分为东西二京，城北中央为皇室所在的宫城，宫城之外是作衙署之用的皇城，而皇城之外是作为一般官吏、平民居住的都城。
朱雀大路连接大内里朱雀门和罗城门，东筑大宫、西洞院、东洞院和东京极等大路，西修四大宫、道祖、木辻和西京极等大路东西走向的一条、土御门、中御门和二条至九条等各条大路，与朱雀大路垂直相交。
安倍晴明将羽丘空送到宫城城门口，便与之道别，调头回到位于皇城中的阴阳寮去。
羽丘空一边找着昨日那个美丽的庭园，一边又想起了安倍晴明的叮嘱。
橘若叶为什么会对她感兴趣呢？她们甚至没有正式打过照面，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到底有什么地方吸引了这位公主大人？
橘若叶出身于日|本古代四大姓氏“源平藤橘”之一的橘家，是皇族的后裔，橘氏在奈良、平安两朝出过许多的公卿，成为显赫一时的名门，掌握朝局的橘氏在诸兄的时候达到全盛，却因为藤原仲麻吕兴起的“橘奈良麻吕之乱”，遭到了极大的打击。
再后来，奈良麻吕的孙女嘉智子以殿上人之女的身份入宫，得到宠幸成为了皇后，又生下了成功即位为仁明天皇的政良亲王，檀林皇后之兄橘氏公便利用天皇外戚的身份主宰了朝廷，可谓呼风唤雨，这一段时间，橘氏的地位还是十分稳固，并且逐渐变强的。
但是随着檀林皇后的过世，和仁明天皇的驾崩，藤原家再次成为了天皇的外戚，并且逐步完成了摄关政治的结构，相反，橘氏一门缺少进身的条件，又没有杰出的一门首领带领橘氏进行复兴，正在从公卿的位子慢慢下降。
橘家把尚未举行裳着仪式的橘若叶送入宫中居住，必然也是打着嫁与天皇诞下皇子振兴家门的如意算盘。
橘氏和藤原氏的关系非同一般，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是政敌的关系，但是不可否认，这两家新贵族蒸蒸日上的形态是相似的。
而阴阳师对朝政的干涉显而易见，藤原家也曾多次朝安倍晴明伸出枝叶，难道橘若叶是想通过她羽丘空来拉拢阴阳师的新起之秀安倍晴明吗？
“啊！空小姐！”这边羽丘空还在发散思维整理自己的猜想，一个欢快的声音便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起头，看见橘若叶在院子那头朝自己招手，也不顾穿得厚重不便行动，噔噔噔地迎了过来，“欢迎！”
面对她灿烂如花的笑容，羽丘空有点受宠若惊，心下不安更甚，面上却还要装作微笑的模样：“打扰若叶姬了……”
“叫我若叶即可，”橘若叶冲她挤了下眼睛，“我也可以唤你空吗？”
如果这是美人计，一定是最单纯无害的美人计了，大概没有人忍心拒绝这样的请求吧，羽丘空点点头：“当然。”
橘若叶今年还未满13岁，早已出落得成熟大方，按照惯例她本该在十二岁时便完成裳着嫁给天皇，却因为那位来自大|唐的妃子过于受宠，而一拖再拖，也亏得她还未染黑齿、剃眉毛、涂白粉，进行那所谓的成人仪式，羽丘空才能看见她那么甜美的笑容。
相处的时候也全然不提别的，只是给她分享自己新得的吃食、茶水、衣物、与各式各样的书籍，仿佛真的是单纯找一个同龄人一起玩。
或许她真的只是一个人在宫中太无聊太寂寞了……
不过以防万一羽丘空还是试探地问了一句她为何找到她，召她入宫，还一眼看穿了她的女儿身，橘若叶回答得很干脆，毫不含糊，却令她更加一头雾水了。
她说她在梦中见过羽丘空。
她说梦中的女孩跟她差不多的年纪，背景是一片虚无，女孩朝她伸出手，似乎是想触碰她，距离明明很近，却像隔着一层透明的墙壁，怎么都无法突破。
最终女孩放弃了，转身便要离开，橘若叶想挽留她，随即看见自己的手伸了出去，直接穿过了女孩的胸口。
随即她便在半夜惊醒了。
最后女孩略显讶异回头看向她的那张脸，却久久没有忘记。
所以昨天被源博雅慌乱的声音吸引，远远望过来看见羽丘空的脸时，尽管年龄上有所不符，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梦中的女孩。
羽丘空接受了她的说法，拥有鬼见能力的人时不时便会看见一些奇怪的画面，想了想，却还是加了一句：“但是最后那个笑容显然不是因为看见了我，而是晴明吧？”
橘若叶愣了一下，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染上粉红：“……嗯。”
……啧啧啧，安倍晴明你个蓝颜祸水。
接下来的日子里橘若叶也经常邀请羽丘空来做客，因为被天皇冷落，她的寝宫甚至没有几个侍从，总是两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面对面坐着，她们的年纪其实没相差多少，很容易便聊得起来。
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她在平安京住了十几年，对这京都的了解却还没羽丘空一个刚来不到一年的人多，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好像都是新鲜的，羽丘空便给她讲许多关于妖怪的话题，在宫外的见闻，以及不着痕迹地聊起自己的国家与亲朋好友。
虽说已经是备嫁状态，橘若叶的心里其实还是住着个小女生，一提及“救命恩人”安倍晴明便害羞得话都说不清楚，羽丘空老拿这个调侃她，次数一多她竟然也习惯了不脸红了。
“空，我真羡慕你。”有一次两人正静静地相对而坐喝着茶，橘若叶忽然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能够扮自己想扮的男装，能够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能够爱自己想爱的人……”看见女孩的表情逐渐变得悲伤，她又不在意似的笑了起来，“我只有在梦里才能做的事，就由空来替我完成吧，然后…要一直在我身边，讲给我听哦。”
这时橘若叶第一次在羽丘空面前吐露心音，她向来都是一副乐观向上的样子，若是换做其他女子，遇上她这样的裳着仪式被延后，成婚仪式被推迟，未来夫君不冷不热，娘家人对她基本放弃的情况……怕是早就抑郁而终。
那一瞬间羽丘空有一股冲动，想对她说“我带你离开这个鸟笼，让你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可是她不能。
她不能给她任何的保证，也回应不了她任何的期许，没有人能够实现她的愿望，橘若叶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一点。
橘若叶一直都清楚自己只是个政治的牺牲品，也明白这是她无法逃离的命运，婚期被推迟的这两年或许是她最轻松自在的时候，也正是这段时间里，她遇到了安倍晴明，第一次品尝到恋爱的涩果，也遇到了她唯一的朋友——羽丘空。
羽丘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与她相比自己简直是幸运到无以复加，她看着橘若叶带笑的眼睛，沉默良久之后，轻轻抱了抱这个坚强的女孩子。
有时还会遇上那位绝世美人前来串门，橘若叶很亲切地唤她“阿珠小姐”，羽丘空便也跟着喊“阿珠女御”。
阿珠是一个根本捉摸不透的人，说话做事都是顺从自己的喜好，她高兴就笑，不高兴就闹，再加上她正得宠，包括天皇在内的所有人都依着她。
但是羽丘空总是隐隐觉得，阿珠对现在的状态并不满意，她所追求的东西远不止这些，像她这样的美人，为何要屈服于一个发面馒头身下？
果真还是为了权与力吗？
除了最初的自我介绍，羽丘空其实只跟阿珠聊过几句话，更多的时候是看着她与橘若叶聊天，阿珠对橘若叶非常好，两个人的关系亲如姐妹，只是想到总有一天她们要侍奉同一个男人，羽丘空就觉得有些微妙。
如果是被橘若叶邀入宫的一天，前夜她便不会跟着安倍晴明出去夜巡，导致安倍晴明在她面前“不思进取”“玩物丧志”“重友轻师”之类的乱七八糟的话念了好久，他也不过说个玩笑话，羽丘空便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去了。
好在又过了一段时间安倍辰浩的身体渐渐康复了，面色红润起来，手臂大腿不再骨瘦如柴，甚至连个子也一下蹿得跟羽丘空差不多了。
静养的那段日子安倍辰浩便一直在家里看书，看完一本又一本，看不明白再看一遍，他在占卜观星上的天分比一窍不通的羽丘空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而关于术法，理论知识倒是掌握了，再来便是实际操作。
有了安倍辰浩跟着去夜巡之后，安倍晴明念叨羽丘空的次数倒也少了，但相对的，他给她安排了至少一周一次的单独夜巡，这个时间由他来定，有时他明明知道第二天是羽丘空进宫的日子，前一天晚上还要临时安排任务给她。
这导致偶尔白日里，屋子那边橘若叶与阿珠放轻声音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这边羽丘空靠坐在墙角，脑袋一点一点地睡的正香。
“回来了？”安倍晴明像是算准了她到家的时机，恰到好处地打开门，“今天看起来和公主玩得也很开心呢。”
羽丘空从他手臂下面钻进门，连着两日没休息好的困意终于涌上头，突然之间连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她连续打了几个大大的呵欠:“若叶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想了想又自顾自地笑起来，“而且阿珠小姐和若叶的关系还真是很好呢！就像亲姐妹一样……”
“阿珠？”安倍晴明一下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余光瞥见女孩走路时都闭着的眼睛，根本是靠着直觉在走路，可能只要给她的大脑一个安全指令就能立刻进入梦乡了，他停顿了一下，“是说たまものまえ？……你还真是喜欢她呢。”
“那当然了！”羽丘空毫不犹豫一甩头，“她长得那么好看又对若叶那么好！”
她还闭着眼睛呢，大脑忽然意识到了不对，让她的步子缓了下来。
天皇的宠妃……
阿珠……
たまものまえ……？
羽丘空睁开眼睛，惊得睡意全无。
那不就是日|本最著名的三大邪恶妖怪之一的玉藻前吗！
作者有话说第56章 伍拾壹、美人（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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