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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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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没有这么后悔做错过一件事情。
我有想过要解释,可是借口想了很多,甚至连什么“啊你知道的吧我其实饿坏了”这种蠢得连猪看了也会笑的理由都搬了出来。
我的大脑一定给僵尸啃了一口——相比之下阿牧是多聪明的人啊,怎么会不一眼望穿我的那点小心思?
所以还是不要解释比较好,改天装糊涂蒙混过关吧。
可是,已经迈了一半的步子,这个门槛儿,到底是要不要过?现在的处境实在是退也不能进也不能,不尴不尬的,简直让我更加后悔为什么一冲动就做出了那种丢脸的事情。
幸运的是,阿牧现在在东京上大学,不会像从前那样频繁地跟我路过我家门口,这就避免了事发之后让人难堪的遇见。其实我并不知道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当我好不容易千里迢迢回到了神奈川,而他又跑到了百里之外的东京,简直就像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东躲西藏的却只会让我疲惫不堪。
我终于不得不承认我很想见他,像从前那样天天都能看见他——丢弃那种狼狈的自尊心,感性还是战胜了理性,甚至想要不顾一切地追到东京去。
不过现实远远没有言情剧里那么浪漫奔放。
既然我说了是因为学业回来的,那我就得好好地遵守诺言,停止之前那无理取闹的休学——顺便,把学籍转到海南附属高中去。
正式上学的前一天,我去海南高中领回新的校服,课本资料,以及标注着“高二C班寒川绿”字样的胸牌。
按道理我应该再读一年高一的,但是我死活不愿意——本来我就跟阿神同岁,现在却跟比我小一岁的猴子同届,这已经是我委曲求全做出的巨大让步。我才不要当猴子的后辈,随便想想都知道,他一定总是得意洋洋地有机可乘,逮住我让我管他叫“学长”。
而且,我也不希望因为读书把自己给读老了。
而父母作为跟我谈判的对方,提出的要求就是,成绩不能太难看。这好办——以超越猴子的成绩为目标,我觉得应该会蛮有动力,再退一万步,我还有阿神的华丽助攻呢!这么一想想,忽然觉得高中生活会很精彩。啊,原来阿牧很有先见之明,他所谓的照顾,估计就是这个意思没差了。
领好了东西,绕着学校走了一圈,熟悉了一下环境,然后单刀直入地杀到体育馆去。
体育馆的门没有关牢,我靠在门口往里头瞄了瞄,十来个高大的身影晃来晃去,篮球鞋与木质地面摩擦出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把门再打开一点点,终于看到了全景。着实是让人很热血沸腾的场面,激暴好看的场景很难不让人为之动容,即使是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也不例外。
看了十来分钟,到了社团训练结束的时间。我偏开身子让出门口,篮球社里的成员鱼贯而出,没有什么人多注意我。直到阿神和清田走出来,他们俩看到我后同时愣了愣,“你怎么在这儿?”
我把胸牌别到衣服上,颇有些骄傲地亮给他们看。
“嘿!你居然跟我同年级,这不科学!”清田跳脚。
阿神笑着用手肘捅捅他,眼神转向我,“什么时候能来上学?”
“明天。”
“要我载你吗?”
“好。”
“喂喂,那我怎么办啊。平时阿神载的都是我啊!”
“你啊。”我上下打量着清田,“明天起就跟在单车后边跑吧。”
猴子抓着一头乱发嗷嗷嗷地嚎叫,我说过了,他是我们这四个人所处在的食物链最低层。
啊,不对。现在,只剩下三个人了。
已经走出去几步的清田和阿神,在夕阳的余晖里朝我招招手,长长的影子斜在一旁,散发着温暖的味道。好像只是我晃了一晃神,某个人就已经走出了我的生活。
握了握满是汗水的手心,摇摇头甩掉那些乌七八糟的想法。对于阿牧,我还是暂时不要多想了,无谓的庸人自扰只会让人失去得更多。
我应了一声,然后快步跟上去。
我是很慢热的人,新的环境总是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融入进去,这一点我是去过伦敦之后才恍然大悟的。不过相比起更不熟悉的异国他乡,周围都是同肤色同年龄同语种的环境,已经要好太多。这边的同学对我还算友善,因为他们不知道我过往的黑历史。而且——学校餐厅里的饭菜很好吃,这或许是对我来说最容易接受的一点。
放学后我一般会留在教室里写半个小时的作业,然后去体育馆看半个小时的篮球队训练。
阿神不愧是顶着“现任海南附属高中篮球球队队长”称号的家伙——言行举止开始有了深度,而且我敢打赌,我周围那些面红耳赤的小女生有一半以上都是冲着他来的,啊,或许说一半以上都嫌少了。阿神当上队长后,虽然不像阿牧那样霸气摄人,不过气质也凌厉了起来——毕竟是要率领常胜的海南队,没点应有的魄力可不行。
其实相比起阿神,我更想知道清田当队长会是什么样——重任在身的人总会有办法逼迫自己在短时间内迅速成长起来,我只是单纯地想看看这只猴子能独当一面到什么地步。
但,即使清田现在不是队长,我也已经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点成熟的模样。打比赛的时候他会像模像样地指导后辈,而平时里能用来与我斗嘴的机会似乎变少了,他开始学着下意识地妥协。
或许他认清了对于女生终究是要礼让这回事,可能是个不错的开端,不过我偶尔还蛮怀念以前那个什么都还很单纯像个小孩子一样老跟我吵架的清田信长。
怀念归怀念——现实里谁都不是彼得潘。
时光不能倒流,每个人都不可抗拒地悄悄地长大。成长是一件让人恐惧又期待的事情,很残忍的是只有极少数人能一路下来一成不变。终有一天我们都会成熟稳重同时不可避免地沾染上心怀城府和老谋深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清澈的目光只会停留在事物的美丽表层。
成年人的世界有多精彩,也就有多可怕。
会有那么一天,阿神先我们一步去读大学,这个骑着单车穿过我家门前的清秀少年将会人群淹没,我的视野里,又少掉一个重要的存在。
再有那么一天,清田也不这么毛毛躁躁,而是收敛起性子安安分分地平凡下去,我会觉得我又失去了半边心脏。
依然会有那么一天,曾经在高中篮球界一身荣光意气风发的阿牧,忽然韬光养晦地平静下来,当他告诉我他要结婚了,挽着新娘温柔地把她介绍给我的时候,那天的我,又会如何。
阿牧,阿牧。
我又想到他了,简直到了三句不离嘴的地步。
瞧,这也是成长一直以来让我十分抗拒的特色之一,它让我触摸到了爱情这种东西的形状——书上明明把这玩意儿形容成好得天花乱坠,而在我看它只是把人变得不像自己的恐怖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