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戏》风下的鱼

3、THIRD

　　之后在戏园养伤。朱雀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坐一会便走。三个月后的一天，杨仙儿冷着脸踢开我的门。我见了，放下描眉的笔，头也不回的说：“进义父的房也不知敲门？”杨仙儿向来恨我，此时更恨，头牌的架势摆到十足，“朱公子呢？”我态度也好不到哪去，“待业期间，我也不清楚，怎么，失宠了？”杨仙儿气的瞪眼，骂道：“你个老家伙，不要脸！”我仍不嗔不怒，“我不要脸也是你义父。”可现在我才是这梨园的头牌，不再需要你了！若不是为了我的身世，我才不会养你！”“你的身世？”对了，我还没告诉他，我奸诈的一笑，“我劝你还是不要听的好。免得你难受。”“我就要知道，你不该瞒我。”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有能力吼我了。的确，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恨。
　　杨仙儿跟我是不过三岁，本来在溺爱中成长的他却要接受我的虐待。我天天逼他学戏，好与不好都少不了打。他十四岁时，我把他的初夜卖给了一位票友。那位票友事后想为他赎身，态度诚恳。我没同意。杨仙儿跪下来求我，我捏住他的脖子，笑着对他说：“你一辈子也别想逃。我只想你痛苦。”杨仙儿咬牙切齿，手掌握出了血。我又当着他的面把他初夜换来的银票付之一炬，火焰下他的恨意让我很满足。
　　我徐徐开口，说：“你娘叫杨海棠，是江浙一带有名商贾家的千金。眉如彩黛，面若桃花，纤纤柳腰，招蜂引碟。本可幸福一生，但未料家生突变，家中所有男丁全部被人所杀。在无依无靠时，一公子出手相助。两人朝夕相处，不久便坠入爱河。不出二载便有了你。”俗套的故事让杨仙儿稍稍缓和，轻声说：“那不是很幸福？”我忍不住大笑，笑到胃痛，“可惜，可惜那公子天生负心薄幸。杨海棠不过是他众多情人中的一个。”杨仙儿脸开始变色，我故意放慢了速度，“况且那公子...便是取了杨家十一口命的人。放过杨海棠不过是一场游戏。等他腻了，杨海棠自会被弃若敝屣。”我见杨仙儿咬紧下唇，又狠狠插上一刀，“你娘知道后一剑刺穿你爹，血四下溅开......"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伤得如此之重，重的我有些后悔。“这还好吗？”我微笑着问。杨仙儿瞪大眼，泪水落下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因为那位公子无名却叫朱雀。是现在朱雀的亲叔叔。”杨仙儿倒吸一口气，半天才问：“我娘呢？”“她呀，死了。”我微笑，“我砍下她的头，然后丢在乱葬冈喂了野狗，不对，也许是野狼。”我低声笑着。“你！”杨仙儿扑向我，我狡黠的一笑，把他拽到地上，扭住他的手臂，附上他的耳说：“我决不会死在你手上。”杨仙儿又疼又恨，下唇咬出了血。我加重手上的力道，骨头咔咔做响，等他骨折，他也彻底昏死过去。
　　放开他的手，我走出房间，为什么我还不死？
　　下一次行动时，我失手被补。晚上，朱雀潜进来。他低眼看满是鞭伤的我，问：“你想死？”我笑得灿烂，“大爷真会开玩笑，谁会想死呢？”朱雀变的阴沉，我偏不怕，本事些把我杀了。我接着煽风点火：“任务完成了，少了我您不就可以拿十成了。您该高兴的。”他仍不开口，丢了一把剑在我面前。我的笑在一瞬间崩溃......
　　前几天,我找到他了。
　　我知道他没死。杨海棠没能杀的了他，药不久就赶来了。他活着，朱雀，我的师父。
　　但不管我怎么折磨杨仙儿他都不出现。他无视我。
　　就像我故意跟别人上床，像我把真相告诉杨海棠，像我毁了杨海棠。
　　他都视若无睹，甚至连看我的眼神都变得空洞。我不要他的道歉，只要他看我。
　　前几天，我终于找到了他......的尸体。
　　在破烂的古庙里，废墟，垃圾遍布，恶臭四溢，他就躺在其间，衣衫褴褛，瘦的只剩一副骷髅。太阿和酒壶丢在垃圾堆里，他手里紧紧握着刺有海棠花的手帕。——到死他都不忘她。为了赎罪，他拼命活着。可为什么要在我找到你时，你就死了呢？你的罪赎完了吗？你一眼也不愿看到我吗？
　　我抱着他的遗体，仰天长啸。
　　我哭着葬了他，立了个墓碑，上书：“不肖徒儿葛藤花。”我认了，即使这个称号不过是为了甩我甩的方便，我也认了。
　　“你怎么不笑了？”朱雀问。我双手掩面，泪还是翻涌而出。“杀了我，杀了我。”我哀求。
　　为什么他死了我还活着？为什么他死了这个世界还没有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