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Chapter 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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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还没等到方维、莫晴亦或是其他剧组人员的惊呼，远方已经传来气冲冲的质问声。
李曼卉带着补好的半边妆就疾步走到了方维这边，剩下那边正在挥舞着面扑和各类粉刷的化妆师成截图状态。
“我……你……”假如是男人的话，李曼卉早就达到吹胡子瞪眼的效果了，结巴了半天终于对着一脸无辜的池秦问出来了：“面对我，你吻不下去？”
“抱歉。”池秦干巴巴地只有这一句。
“曼卉你别急，你长得很漂亮。”莫晴一头汗地拉开快要张牙舞爪的李曼卉，好不容易才把她劝回原来坐的椅子上，让化妆师可以继续工作。
“咳，我教给你的方法忘记了吗？”方维使劲眨眼，暗示性地把眼睛撇向莫晴那边，若有所指道。
“没有忘记。”池秦却依旧如同前两天般不领情，一点都没有跟着方维目光走的意思，生硬地回答道：“但是我做不到。”
方维看了池秦将近半分钟，语气也冷了下来：“是不想，而不是做不到。”
“……”面前的青年黑眸低垂，竟也算默认了。
听到耳边一声细微的叹气，似乎透着无奈。
池秦不由微微抬眼，映入眼帘的是方维冷淡的脸，那表情和以前他对待记者和公众的如出一辙，清冷的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语气：“吻戏取消，待会直接拍二十五年后绍光回来的那一场，但是那里面会有一次亲吻李曼卉手的动作，这点都做不到的话，你也不用当演员了。”
“我……”
“你去造型师那边化妆吧。”方维打断了池秦的话，目光直接从他身上转向全场，向另一边的莫晴打了个招呼，便对所有人宣布道：“上一场直接掐到绍光和阿玉面容相贴那一幕，下一场准备二十五年后的相逢。因为要改动的地方很多，所以给大家两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这个消息一公布，最为叫苦的当属美工组。因为时间跨度太大，用的还是旧道具，参演人员还是原班人马，所以几个化妆师只好拿出浑身解数把主角年轻的脸化成四十多岁的样子，相当厉害的道具师则拼命跟老乡沟通，表明自己要适当地破坏一下竹楼的善意，并许诺全部损失都包在剧组身上，看到老乡点头后才敢小心翼翼地拆房子，尽可能地把小竹楼弄出历经几十年风吹雨打后的沧桑样子。
按照原剧本来，绍光和阿玉在上一场就应该情动而吻，这是剧情的一个高潮点，也是两人在全剧中唯一的一场吻戏，但是池秦煞风景的表现打乱了原来的节奏。于是方维把吻戏改成吻手，把情节后延，使原本就缺少噱头的爱情片变得更加地纯洁，好在故事发生在七十年代，也总算有理由解释为什么整部影片只有一个寡淡的吻手的镜头了……
忙碌的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当灯光师调好光线，莫晴喊下了：“Action！”
这一场是发生在绍光出国后归来，而时隔已有二十五个年头。也许有人会感到疑惑，两人不是互相承诺过吗，为什么绍光迟来了那么久？
因为每一个悲情故事中都有一个渣男。
绍光出国进修后，渐渐在国内外小有名气，举办的大大小小画展无数。生活的忙碌、事业的腾飞并没有冲淡他对远处大山那边的牵挂，他只要有空闲时间便给阿玉写信，用简单的字眼，叙出最浓厚的思念。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阿玉一封信都没有回，绍光起先并没有在意，仍是不停地给阿玉写信，他默默地打算着，只要把发展的重心稳定在国内后，他就飞奔到阿玉身边，与她厮守到老。
只是，奋斗的日子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好不容易已经定好去云南的机票之时，绍光的父亲在美国病重，万般抉择之下他把紧握在手中的机票退掉，改签到美国。
像许多恶俗的爱情故事的发展一样，父亲病危前唯一的心愿便是看着绍光成家立业，绍光无奈娶了一位外国女孩为妻，组建了自己的家庭，里面并没有阿玉。
父亲过世后，许是无颜面对阿玉，又或是抛不开家庭的责任，绍光一直生活在国外。他每年都会买一次飞往云南的机票，但仅仅是买下，摊在手心细细地看着，没有勇气去使用它。
时间如流水，转眼二十五年过去，妻子因为遗传疾病过世，孩子也早已长大成人，绍光看着自己两鬓渐白，心中总有一丝牵挂未了，他终于买下这第二十五张机票，飞往遥远的大山。
二十五年来，即便是再闭塞的大山也早已换了个样，绍光根本记不清以前和阿玉一起居住的小竹楼的位置了。
无奈之下，他找来当地的老乡帮忙，让他帮自己找一个叫“阿玉”的姑娘。老乡看着这个俊朗的中年人给的丰厚的报酬，乐呵呵地答应了。
不到一天的时间，老乡就告诉绍光说找到了。待绍光还没有准备好该如何与阿玉相见之时，眼前就站了满满一排姑娘，个个自称“阿玉”。他这才知道，在傣族年少的美丽女子基本上都取名叫“阿玉”。
绍光的心情跌到了谷底，和老乡一起仔细寻找了三天后依旧没有找到，他想着要放弃，他认为阿玉可能已经嫁人了，不然怎么可能找不到，并且那些一封都没有回的信又如何解释呢，他决定明天回美国。
而这一场的剧情就在这边开始拍摄。
第二天清晨，在池秦收拾行李准备动身之时，老乡急匆匆地赶来告诉说是有人找到了。跟着老乡一起过来的人操着一口浓浓的方言道：“‘阿玉’姑娘是找不到，但是我们这儿有一个老太婆也叫‘阿玉’，你要不要去看看？”
池秦手上的动作一滞，神情有些不敢置信，闭了闭眼，随后放下行李道：“走吧。”
跟着老乡走的是弯弯曲曲的山路，这时不时就一个低洼的黄土地显然与池秦脚上一尘不染的手工皮鞋毫不相配，而年近半百的他体力也不似从前般能背着阿玉从村子的一头跑到另一头，只为帮她买一对心仪的耳环。
老乡似乎感觉到身后中年人的微喘，慢慢放缓脚步为其解释道：“这些年，这儿发展了不少，几乎所有人都搬去城市里住了，村子里的人家一户户地减少，没有人愿意再去住那没有电没有水的竹楼，只有那个叫‘阿玉’的瞎眼老太婆，一直住在她的小竹楼里，村里人也劝过她，她只是摇着头念念叨叨说自己等的那个人还没来，不愿走。”
听到这儿，池秦停在了原地，睿智的黑眸此刻呆呆的，好一会才开口喃喃道：“她……瞎了？”其实也不用去确认了，她不是阿玉的话，还有哪个“阿玉”会一直守着竹楼生生地盼着自己回去呢……
“是啊，哎，说起来那老太婆也可怜……”老乡看中年人似乎听得很认真，也来劲了，详细地叙述道：“她年轻的时候有很多小伙子上门提亲呢，但是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外来的知青，不顾家里人的反对，一直坚持和那个人在一起。后来人家知青走了，也是，城里人哪里会留在我们这穷乡僻壤里呢，她倒是傻傻苦等着那个人回来，这边明明不通信还天天跑去村口说要寄信，跟疯了一样。后来你也猜得出来了，家里人都相继离开了，她还在竹楼里等着。”
“……”池秦看着老乡面露惋惜，身体两侧的手已经紧紧握起，用力到连青筋都明显突出，但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走了很久的山路，终于来到了老乡所说的地方。往常虽然生活简朴但是却十分热闹的村庄变得稀稀落落的，青石板路变成了黄泥地，坑坑洼洼的小路的尽头有着一座破破烂烂的小竹楼，竹楼很小，在这空旷衰败的村落中更加显得孤单可怜。
而池秦此时的脑海中满满的都是回忆，他按着记忆找到门口，并让老乡在楼下等他。自己一人踩着吱嘎作响的楼梯走上二楼，在看见坐在竹椅里那熟悉的背影的一刹那，眼泪直接顺着脸颊滑落。
他的阿玉一直对着窗口，窗的那边是他们经常爬上去的小山坡。他曾承诺说只要阿玉天天望一眼小山坡就够了，因为如果他回来必然站在那个山坡上大声喊她的名字。
池秦身体微微颤抖着，脚步踉跄地走到那个盘着花白头发的女子面前。只见女子穿着发黄发旧的小衫和筒裙靠坐在椅子上，原本白皙的肌肤已经变成暗淡的黄，光洁的额头有着深深的皱纹，眼窝微微凹陷，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安静地闭着……
“阿玉，我回来了……”池秦带着微笑小心翼翼地唤着爱人的名字，生怕惊醒了爱人。
只是女子仍是阖着眼，没有一丝动静，似乎是睡着了一般。
“阿玉，我是绍光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回来了！”池秦蹲下身子，与女子齐肩，有些心急地握上女子干瘦的右手。
四周只有风吹过的声音，使男子深情的呼唤声显得更加寂寥，有着一丝可笑的味道。
“阿玉……”池秦脸上的微笑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此时他的表情冷静得有些可怕，目光扫到女子右手上露出的一截红线。
只见，女子的左手松松地搭着竹椅的扶手，而右手却紧握成团。
池秦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使她打开，看到手中的东西他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般跪倒在地，保养得当的脸伏在女子的膝盖处，泣不成声。
在女子满是皱纹的手心上躺着的是一支黑色钢笔，笔身上的涂漆已经有些淡去，笔杆上的纹理花样也被摩挲得看不出原来的外观，唯有在笔帽处的暗扣里缠着丝线依然是鲜亮的红色，红线细细地缠着钢笔，与干枯的手心紧紧地绑在一起，就像阿玉当初单纯美好的心愿一样，两人永远在一起，生生世世不分离。
池秦颤着双手把一直挂在胸口的翡翠玉观音拿出，交叠在爱人手中的钢笔上，紧紧地握住，一遍遍地浅吻着她干涩起皱的手背，就像年轻时亲吻女子娇美的脸庞一样。
这时镜头慢慢从穿着挺括西装却跪倒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的中年男子推移到永远朝着窗口静静地闭着眼沉睡的褴褛妇人，最后画面停留在一幅挂在小竹楼满是灰尘的墙上却被精心裱入画框的画上。
画上的女子站在一潭清澈的泉水间，背后是漫山遍野的野花，乌黑浓密的长发垂至腰间，微笑着的脸庞姣好。她垂着灵动活泼的大眼睛，纤细的双手交叠着摆出一个奇怪的形状。
中指弯曲并起，其余四指互相搭住。
那是“家”的手势。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Chapter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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