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难为》绮暮

21、Chapter 21

　　“Cut！不错不错，曼卉和池秦这次发挥得都很棒！”方维毫不吝啬地开始了赞美词大放送，莫晴在一旁也跟着点头。

　　“我的腰……”瘫坐在竹椅上的老妇人突然抽出被池秦握着的手，抽筋似地站起身捶着腰部，堪比褶皱山的脸上朝莫晴露出一贯骄傲的笑容，口气却像做了好事急于求表扬的小孩子：“晴姐，你看我一动都没动，挺尸到底，厉害吧！”
　　“厉害厉害……”莫晴看着李曼卉高兴的样子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李曼卉得到认可后把目标转移到方维身上，没想到这家伙竟一脸深沉地远目，她只好拍了拍那个独自仍站在竹椅旁边的青年。

　　“我化成干瘪瘪的模样之前你不吻，现在只能吻这个……”李曼卉一脸嫌弃地用纸巾从粗糙的老手上擦下一大片粉，后又重复擦拭了几次，直到手背细腻的皮肤重新显露，才满意地笑着在池秦面前挥了挥手：“亏了吧？”
　　“……”
　　“喂！”李曼卉见青年眼睛都不眨以为他看着自己的手看得专注，半天才发现池秦漆黑的眸子里完全是一片放空状态。
　　“啊？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看着青年脸上满是真挚和诚恳，傲娇如李曼卉也只能撇撇嘴：“算了。”

　　4月15日下午四点，西双版纳的取景全部结束。
　　当大家正商量着晚上去哪里放松的时候，租借小竹楼的当地人一脸热情地要把他们带回家，刚跨入家门，转身就朝大家泼了一盆水……

　　其实这趟云南之行定的日子是很巧的，4月中旬正逢傣族最隆重的节日——泼水节。正统的春节实际上只是汉族的“春节”，少数民族则各有各的新年。纳西族有火把节，壮族有吃立节，而泼水节，便是傣族的新年。
　　所以当朴实的老乡解释了原因后，大家都忙着抹抹脸表示感谢，并向老乡互道“新年快乐”，只有已经躲在最后面的摄影师仍紧紧地抱着吃饭的家伙一脸后怕。
　　老乡也许是觉得这群人还挺上道，或者认为泼湿了别人还不给换衣服显得有些不太地道，径直取了自己和老婆的干净衣服塞给前面淋得最湿的几个人。

　　“那个……”莫晴看着长筒裙上一圈圈绕得她头晕的红色刚想婉拒，眼角扫到李曼卉手上还被硬塞了一顶硕大的尖顶斗笠，手上的动作直接由推改接，笑着道：“谢谢你了。”
　　“我不要！为什么都演完戏了还要穿这么难……”
　　“曼卉别任性，”莫晴忙堵住李曼卉什么都敢讲的嘴巴，打圆场道：“她是最近吃太多长胖了，你们这儿的衣服又那么好看，几件紧身短衫她都很难穿上。”
　　看到老乡眼中的疑惑，莫晴正经地补充道：“‘穿那么难’就是‘很难穿上’的意思，在汉语里。”
　　“哈哈，原来这样。汉族真是一个善于变通的民族！”老乡赞赏地竖起了大拇指。
　　“您过誉了。”一边低头谦虚，一边暗中伸手把大斗笠扣在李曼卉漂亮的头上。

　　简单地收拾好后，老乡带大家走到了澜沧江畔感受节日气氛。往日的澜沧江到了傍晚便是一派静谧，山接着水，水映着山，模糊却依旧美丽的倒影，宛如一幅水墨山水画卷。而此刻，江边站满了穿着隆重服饰的傣族人民，而江上更是热闹，几艘威风凛凛的龙舟正在竞渡。

　　不消细看便知此时龙舟比赛已经呈白日化阶段，傣族小伙轮着强健有力的胳膊奋力地挥动着船桨，你争我赶，毫不相让，棕黄的额头上满是汗珠，嘴边却都挂着愉悦激动的笑容。
　　理恩在一边看得入了迷，举起双手操着外国腔兴奋地大呼道：“从来没看过，这么精彩的比赛，赛艇比赛！Go for it，boys！”
　　傻乐了一会正想回头与大家一起分享喜悦，却发现身后的人群已经所剩无几。
　　大家显然都不想和这个连赛龙舟还是赛艇都傻傻分不清楚的外国人搭上任何关系。

　　晚上八点，天开始微微暗了下来，极具傣族特色的庆祝活动都渐渐开展了起来，剧组的人们大多都找到自己所感兴趣的活动参与了进去。

　　离江边三十米远的草地上，一群身材婀娜的傣族少女穿着白色长裙跳着举世闻名的孔雀舞。 　　拇指与食指搭起，与挺立的三指构成生动的弧度，高傲却娇艳的孔雀头高高立在头顶，细细的纤腰配合着臀部的摆动作出袅娜的姿势，右腿一点一点慢慢随着节拍向后抬起又放下。
　　而在这些各具风情的孔雀中间，有一只极其地突兀，比身边姑娘都来得高挑的身材，略微慢一拍的动作，李曼卉虽然带着几近盖了大半张脸的斗笠，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眼神极其地敏锐，那么快就找到了自己心仪的组织。

　　另一边的由石子铺成的空地上，扎成堆的肌肉男中间一个相对瘦弱的女子十分的明显。可细细一看，才发现女子一点都不像你想的那般瘦弱。
　　只见她扛起锃锃发亮的铁铲猛地在旁边木桶中铲了一大把黑色粉末，随后粗鲁地倒入了一整棵粗壮中空的竹子中，在她旁边围成圈的男子脸上无一不是敬佩的神采，随着引线的点燃，整棵大竹子闪着亮光飞向高空。
　　是的，他们在放高升，这项举动寄托着傣族人年年高升的美好愿望。莫晴放完后，甩了甩胳膊，拍了拍手上的灰，一脸舒坦。

　　所以，现在还站在澜沧江畔的只剩下池秦和方维。
　　可是，一眨眼的功夫，方维也跟着没了踪影。只有池秦仍盯着滔滔江水出神，一身白色的短衫和长裤被江风吹得鼓鼓的，有那么一丝一代宗师遗世而独立的味道。
　　只是这位宗师的敏锐性似乎不甚乐观，身后发出琐碎的动静后，一盆凉水“唰”地浇下……

　　“……方导？”池秦转身回头，被淋湿的头发紧紧地贴在前额，黑黑的瞳孔显得有些无措。
　　“干嘛？”方维神情自若地把脸盆提在手里，丝毫没有要掩饰自己无理行为的意思。
　　“……”池秦有些无语，眼前的男人明明莫名其妙地泼了自己一盆水，居然还能一脸冷淡地回问自己喊他干嘛。

　　短暂的沉默后，池秦见方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好自己来打破这个尴尬。
　　“方导……我这几天让你失望了。”
　　“嗯。”
　　“真的很抱歉，辜负你对我的教导了。”
　　“哦。”

　　“方导……”男人近乎敷衍的态度让池秦有些无法理解地皱起了眉。
　　“被敷衍的感觉很烂是吧？爱理不理的腔调很惹人厌对吧？那么，我告诉你，那盆水我一开始是想放热水的。”
　　“……”

　　看着青年黑发几乎全湿了紧贴在脸颊，一身衣服也湿了大半，漆黑的眼睛此刻因为惊讶睁得大大的，眼底有那么一丝受伤，方维放缓语气道：“你是让我失望了，当初答应教你演戏是因为你眼中的那份执着，只是没想到执着也是可以变质的东西，这几天来你到底演了些什么东西？”
　　“粗看质量是不差，但是你真正投入的有多少？”方维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显得有些急，停顿了一会后，认真地注视着青年的眼睛道：“你的表演水平远不止这种程度，你能做得更好。而我，相信我的眼光不会错。”
　　“……”池秦还是没有说话，低垂的眼睛里充斥着异样的神色。
　　见青年仍垂着眼没反应，方维想了想自己能说的也就这些了，于是轻轻拍了拍青年的右肩道：“好了，去换套干净衣服吧，否则容易着凉。”

　　“方导！”
　　“嗯？”正要离去的方维听到声音微微侧脸。
　　“我会做到更好的！”
　　“……”方维不禁勾起唇角，转身便看见青年年轻俊朗的脸上自信满满的笑。

　　“可惜这部电影拍得差不多了，我浪费了很多锻炼的机会。”池秦有点内疚地坦诚道。
　　“明天丽江还有一场，然后云南的取景结束后，你还要飞国外去拍《宗教》顺便先要把《阿玉》中的外国戏份给完成了。”方维细数了数道：“还有很多机会，只要你好好抓住，你可以站上巅峰的……演艺圈的最高峰。”
　　“你希望我站上那座高峰吗？”
　　“……是那次听到我说君洛河的原因吗？”方维感觉到耳边青年有些小心翼翼的语气，微微笑道，“站上最高的舞台，就意味着要打败他。”

　　池秦认真地注意着方维眼底的神色，里面有犹豫、有不舍、有……很多摸不透看不清的东西。片刻之后，那双漂亮的眸子回归平静，其中却隐隐闪着兴味的光芒。

　　“同是我教出来的，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