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境》六十点

10、第八章 南门有间客栈（下）

　　第八章南门有间客栈（下）
　　客栈边上的街，月色醉人眼。狐包包一脸无辜的坐在地上，“你这个负心人，师父都等你几千年了，你倒好一出现就伤师父的心，包包从没有看见师父那么伤心了！”越过西华的身体，狐包包一下站起来抓住小鱼的手臂来回摇晃。
　　小鱼一脸茫然，头发被晃得落在了嘴巴里，“呸呸呸~”她吐出头发丝，“你师父是谁？我又不认识！”
　　“师父叫子书，上清子书，你不记得了吗？”狐包包的大眼睛里装满泪水，泫然欲滴。
　　西华一把抓住狐包包就往远处扔，小鱼的嘴里反复咀嚼狐包包口中的上清子书。狐包包轻巧落地又快速的跑到小鱼的跟前，眼里满是不甘心和不忍心，他大声喊道：“陪陪师父吧！”
　　小鱼愣住了纹丝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子书，她的脑子里全是模糊的场景，在黑漆漆的一片中能看见一闪而过的一块大石头，石头上感觉映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西华握住小鱼冷冰冰的手，幽幽的叹了口气。
　　“包包，莫要再胡闹。”素色鹤氅在月光淡拢中银光隐隐外散，子书细长的眸子中看不清情绪，不同于西华的变幻莫测，他的眸子止水无情。
　　狐包包急忙上前变换成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趴在子书的肩膀上茸拉着脑袋，“师父，包包只是看你伤心。”火狐狸的眼眶中滴落晶莹剔透的眼泪，狐狸头埋在子书的脖子里。
　　子书站在冰冷的月色下注视着西华和小鱼，嘴唇微微启合：“从前师父的眼中只有我，现在你眼里没有我，你只是长得像师父的普通女子罢了。”子书没有波澜起伏的语气声声透着股清冷，他的身上浮现出一轮银白色的弧月，弧月转动，寒气逼人。他步步向前，寒风凌冽刮伤了小鱼的脸颊，他道，“残云淡遮月，寒夜上清静。你又为何如此像？”
　　西华抖动肩膀震出强大的气息抗衡子书身上的寒气，“我不管谁是你师父，这是我捡回来的小鱼，谁也别想带走。”至少现在他西华还没厌倦有小鱼在身边的日子，“等我厌烦的时候我再丢了这了这条小鱼，到时候随便你。”西华非笑又笑。
　　小鱼听到西华的话心上针刺般疼痛，要收回自己的手，但又挣脱不开，西华握得很紧，他的手掌暖暖的。
　　子书深深的看了眼小鱼的眼睛随即摇摇头道：“你终不能是她。”他身上的弧月旋转隐没消失，随即空气中的寒冷也消失殆尽。子书的身影慢慢走入客栈不再回头，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
　　“不知道你这条小鱼怎么会惹上这个神志失常的人，算我西华倒霉捡到你。”西华撇撇嘴抱怨道，手松开了小鱼的手。
　　小鱼气呼呼的往客栈走，“我怎么知道，我只是想纳凉嘛谁知到遇见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一会叫我师父一会滚出一只狐狸，啊啊啊！总之我现在只想睡觉！”小鱼的脸上转换不同的表情，走马灯似的没有重复。
　　“这倒是半夜三更我跟你在这里陪那人发什么疯，走吧睡觉去~”西华提起小鱼的衣领一路拖着走回房间。
　　小二从楼梯下的暗道中走出，浑浊昏暗的眼中意味不明，他走去关门。
　　小鱼回到房间后被丢在了地上的铺盖上，西华安稳的躺在凉席上缓缓进入梦乡，难为小鱼又开始闷热起来，失眠了一晚上，大清早起来一个浓重的黑眼圈在她的眼睛四周。
　　小鱼在西华的身后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南门镇的街上到了靠中午时热闹一些，小鱼左看看右看看好奇极了，跟着西华吃了许多苦没见过什么市面的她像只刚从井里面跳出来的青蛙，要不是没那个精力她早就到处奔跑，又一个哈气从她嘴巴里涌出。
　　南门镇只有一家来福客栈，客栈的主要生意来源于镇外的人，客栈的老板从未露过面唯独小二打理客栈上下，这样一来也觉得奇怪，一个小二在名义上已经算的上是客栈的老板，手底下能差事的人至少三四人，老板始终是个迷。
　　一路上小鱼听着商贩与客人的闲聊听到了许多关于来福客栈的故事，其中以恐怖居多，这样想想或许昨晚上遇见的两人其实不是发疯，可能是，小鱼的脑子一下子卡在了半路，她抬头就撞上了身前的西华。
　　“哎，走个路都能发呆，你这条笨鱼。”西华无奈的晃头一笑，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小鱼翻了白眼，要不是西华这厮带她出来表面上逛街实则听各类八卦故事，她会发呆想事情么，根本不会，所以她不笨。小鱼猛力抬头气呼呼的瞪大眼睛：“我不笨，哼！”
　　西华好笑的看着小鱼的表情，不再说什么转身往客栈走去。
　　狐包包的尾巴荡在客栈的房檐上，一甩一甩，悠哉悠哉。见到小鱼走来急忙跳下房檐，小小的狐狸身上满是火红色的毛，毛茸茸的一团球在小鱼跟前走来走去。小鱼在听说了客栈的故事以后，满脑子对小狐狸的猜想，心里害怕极了干脆装作看不见小狐狸。西华默默的补上一脚，将小狐狸踢到了角落里。
　　小鱼进了房间坐定以后开始回忆起刚才听到的故事，听说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有对母子入住了来福客栈，又听说有一只狐狸妖怪一路上跟着这对母子，当然就跟着这对母子进了来福客栈。当天夜里本是睡得昏沉的母亲听到了类似于啃骨头的声音惊慌睁眼，入眼看见狐狸幻化的儿子正在啃一只血淋淋的手指，那狐狸转头幽幽问：“真好吃，娘亲要吃吗？”
　　小鱼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冷汗直流，七月天里觉得冷飕飕的索性想去开窗晒太阳。西华好笑的不去理睬小鱼的恐惧，女人就是容易听信谣言。
　　小鱼大开窗户，毛茸茸的狐狸尾巴甩在了她的脸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西华救命！”
　　西华一掌拍远小狐狸，小狐狸滚落在阴暗的角落里幽怨的看着小鱼神似疯婆般披头散发的喊叫乱跑。西华眼里这回全是笑意，嘴角扯开的弧度弯成一道月牙。
　　西华点住了小鱼不再让她尖叫乱跑，“安静一会，乖！一只乳臭未干的小狐狸而已。”
　　小狐狸跳在窗台上换成人形，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他深吸一口气两颊通红道：“我是一只可爱无良，呃，有良的小狐狸，不会害人心地善良一心成仙，我狐包包就想不通了你在害怕些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嗯……言归正传我呢，今天酝酿很久了，那个嗯……昨天突然掳走你是我的错，对不起了~”说完狐包包又变成了小狐狸，看了眼西华更加无害的脸庞抖抖狐毛一溜烟消失了。
　　小鱼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既害怕又好笑，真是只可爱的小狐狸，道歉的时候都羞红脸了，这么可爱的狐狸怎么可能是客栈恐怖故事中的主人公呢，她心里顿时镇静下来，反而想起西华对小狐狸做的事情，不止踢她小鱼还踢小狐狸，这厮就喜欢欺负弱小。
　　西华随意间挥动了一根手指，小鱼立马可以活动自如伸展发酸的四肢。
　　“好你个西华就知道欺负人！哼！”小鱼躺在地上的铺盖上闭上眼睛挺尸状。
　　西华蹲下身戳小鱼的肩膀，好笑道：“怎么了？想要爬着去昆仑，我坐在你身上？”
　　小鱼立马鲤鱼打挺一个翻身站起身，“没怎么样。”才怪！
　　西华满意的点点头，笑道：“小鱼，你可知道今天几月几日？”
　　小鱼横了一眼，跟着你西华那么久大半的时间都在走路她怎么知道今天几月几日了，“不知道。”
　　“七月十五，今天晚上镇上要放河灯。”西华的眼里虽然安静一片，但是五官却焕发光彩。
　　小鱼心里激动，笑容不能抑制的放大，“我们一起去吧！”放河灯，她从来没有放过，不知道怎么放，好奇极了。
　　小二看见西华又领着小鱼出门，油腻的眼中满是浑浊：“客官今晚还是早些回来。”
　　小鱼回过头对着小二笑笑没答应话，西华随意说道：“要是早早的就回来，可有好戏看了。”说完便拉着小鱼往外头走。
　　小鱼听到西华话中有话这回干干脆脆的问：“什么好戏？”
　　“告诉你这条笨鱼，没意思~没意思~”西华笑中带寒，阴得很。
　　南门镇上有条连同临江的河流，今晚镇上的人们聚在河边不是为了谈情说爱，单单是放下手中的荷花灯于河水之中。沿着河流顺流而下挤满了一盏盏荷花灯，一时间灯火照亮每个人的脸庞，说不清的美中诡异。
　　抬眼间又见他站在一棵树下，河水烧起来一般明艳动人，他静得如同冬日里的第一片雪，与烛光交织的雪。子书淡淡的望了眼小鱼随即又撇开眼不去看小鱼。
　　小鱼蹲下身子将手里的莲花灯慢慢的放在了河水上，放的同时她在心中默默许了个愿，希望子书能早日找到他的师父。西华站在小鱼身旁一派悠闲，眸子里满是烛光倒影。
　　远远走来一批人穿着孝衣裳手里挥洒纸钱，小鱼好奇的看着这批人从身边走过，他们脸上都遮着一块长长的白布条，上面画着一只细长的眼睛。
　　“他们怎么这么怪异？”小鱼的身边撒来一些纸钱，一时间凄凉之意无孔不入。
　　“你看得到？”西华好奇的问道，眼里微有诧异。“他们是白目人。”
　　“白目人？是妖怪吗？”小鱼放下手中的莲花灯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褶皱。
　　“是不是妖怪就看你怎么想了。”西华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小鱼放下的莲花灯，烛光明灭交错，“熄灭了，我们走吧。”
　　白目人并非所有人都能看见，能看见的必定不是普通人。
　　“哦~”小鱼急忙跟上西华的脚步，一边好奇的看着白目人。突然其中跟在最后的白目人转身摇晃脑袋从白布条下露出一只苍白的嘴巴，对着小鱼发出一声尖叫，声音绵长尖锐刺痛小鱼身上的每一根神经。
　　子书抱住小鱼在她耳边轻轻吹出一口气，示意小鱼闭眼不要去看白目人。白目人见小鱼不再看，缓缓转身消失在河岸的尽头，纸钱飞扬在人群中。
　　“你没事吧？”子书低沉温润的声音安抚着小鱼被刺痛的神经。
　　小鱼与子书保持一定的距离，摇头道：“没事，谢谢。”她看见西华站在不远处的桥头上脸色不明，她也不管身后的子书立马跑了过去。
　　“师父，不要再看了，那女子真的不是师尊。”狐包包趴在子书的肩膀上，嘴巴上的胡须缠在一起，刚刚玩莲花灯的时候被烫伤了胡须。
　　“包包，我不是你师父。”子书清明的眼中略带无奈，更多的却是纵容。
　　狐包包软软的动了一下身体，“是救命恩人，但是我狐包包就把你当师父了，不离不弃。”他钻在子书的脖子上蹭了几下。
　　河中莲花灯上的烛光尽数熄灭，人们早就散开回家关紧门窗不会在今晚出门。子书捡起一盏灯，灯芯上重燃火苗，“不离不弃。”他道，把莲花灯放入河中。
　　“你干嘛站在外面？”小鱼紧紧牵住西华的手臂，身体哆哆嗦嗦，今晚冷得刺骨。
　　客栈外戚风阵阵，月色通红，门紧闭。
　　“看好戏。”西华摸出怀里的小包裹，打开，包裹里装了小糕点。
　　小鱼觉得周遭的空气越发冰寒，不同于子书发出的冰冷，现在的冷刺到人心里去。看着西华吃起东西，她静下心来，西华不紧张自然她就不必那么害怕。
　　客栈里迸出凄厉的喊叫声，一时间狂风大作吹得满街上全是落叶。小鱼惊慌的瞪大眼睛，她看见暗红色的客栈里有人影要从门出来，血色弥漫在木门上，那人重重的砸在了门上。
　　“别出声。”西华捂住小鱼的嘴巴，以免小鱼尖叫，他手里的糕点早已经被吃完。
　　客栈里紧接着能听到撕咬声，小鱼吓得腿直哆嗦。或许今天白天听到的故事是真的发生过的。
　　“小鱼，你就从没觉得这客栈奇怪吗？”西华慢慢道，语气中透着异乎寻常的淡然。“一到晚上这客栈就出奇的安静，没有伙计。来这里的客人都是外乡人，就算失踪了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这么说，这家客栈里有妖怪？”小鱼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抓紧西华的手臂，不敢再说话。他们站在客栈的对面，隔着一条寂静的街，从街的一端走来一批穿着孝衣裳的白目人。他们手里撒着纸钱，停在了客栈的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