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燕》乖乖猫

28、第24章 表白

　　玉堂殿与鸳鸯殿并不太远，合德见樊懿过来传话，心中大概猜到姐姐找她便是为贾府之事了，于是不带任何宫女，只身一人与樊懿往鸳鸯殿步行而去。

　　早晨的太阳还未见毒辣，合德穿行于宫中林苑之间，花红柳绿，倍感神清气爽，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忽有悠扬的琴声隐隐传来，合德好奇寻声而去，七转八绕，终于在一座假石山后找到了琴声来源——一个眉清目秀的青衣男子席地而坐，正在抚琴。

　　青衣男子被合德的脚步声惊动，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华服女子，阳光透过繁密的树叶洒在她的身上，而照射在她脸上的阳光让他一阵目眩。“铮”琴弦由于用力过大而绷断，男子的右手高高抬起，嘴巴微张，一脸的惊讶与欣喜。

　　合德原以为是个不得宠的后宫女子在借琴抒情，却没想到会是个男子在此抚琴，而自己的出现还惊扰了对方，使他弦断曲停，心下歉然，施礼道：“无心惊扰了先生……”

　　“赵婕妤！”青衣男子推开面前的七弦琴，站起身向合德鞠了一躬。

　　“你是？”合德搜寻记忆，不记得自己曾见过此人，虽然他看上去的确很面善。

　　“在下冯无方，您忘了吗？那日在公主府一别，冯某只道此生再无缘见您一面了，没想到今日在此相遇。赵婕妤精通音律，舞艺超群，能为您配乐在宴前献艺，乃冯某莫大之荣幸……”

　　合德听怡菲提起曾在公主府生活过，明白了原来此人乃是她的旧识，听他所述，似乎有些交往，还颇有惺惺相惜之意，但已被他误认，也不好拆穿，只得敷衍了几句：“冯公子既是公主府中之人，又怎么会在这未央宫中呢？”

　　“公主府宴前献艺，托赵婕妤之福，冯某得陛下青眼相加，也得以进入宫中乐府。”冯无方又鞠了一躬。

　　“那恭喜冯公子了，我还有事，你自便吧。”合德说完，就欲转身离去。

　　“赵婕妤！”冯无方见她准备离去，心中一急，出声喊道，“请留步，冯某还有话想说。”

　　合德只得又停下脚步，却并不回身看他，只是冷冷答道：“还有何话，说吧。”却又半天不闻冯无方言语，厌烦之下又要抬脚离开。

　　“冯无方三生有幸，得与婕妤相识，虽深知此生与你无缘，但正是公主府这一别，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冯某此生心中只有你一人，愿鞍前马后为你效劳。”

　　“放肆！住嘴！”合德听他越说越不像话，转身喝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所认识的赵婕妤，她是我姐姐。不过，就算今日站在此地的是她，这等冒失之语也不应说出来。你只要做好自己本份，当好乐师就行，不要再有任何的非分之想，这种大逆不道之言也不许再提！”

　　震惊、生气、无奈……这些反应都在冯无方的意料之中，但却没想到这一番置一切而不顾的表白，竟然表错了对象，一时也怔住了。惊疑之下，他又细细打量了合德一遍后，惝然若失道：“果然不是她，你不是她，天下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这等‘举世无双’的容颜，在世间竟然还有第二人。枉我对她朝思暮想还自以为用情颇深，到头来却还是将他人错认为她。”

　　合德听他还在胡言乱语，正待再斥责，忽然感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袖子，樊懿凑在她耳边窃语：“娘娘，旁边说话。”

　　合德大惑，不知她有何话要在此时避开来讲，不过看她神色郑重，只得先丢下失魂落魄的冯无方，随樊懿转到假山之后。

　　樊懿仍是压低声音说道：“娘娘，樊懿是当年服侍过江都郡主，受过郡主恩惠。当年您被弃于树林，正是我将您抱回，又交给了冯家二公子的。冯家二公子深得家传，精通音律，而此人也善抚琴，我瞧其眉眼也有些冯家二公子的风采，莫不是冯家大哥之子？那时小公子尚小，我也拿不太准，您且问他家世来历。”

　　合德将冯无方与印象之中冯万金一对比，果然有些相像，心想难怪刚才看他有些面善，点了点头，从假山走出，又来到冯无方面前。

　　冯无方先前见合德已转身离去，再见她出现时，以为这次是怡菲来到，正要高兴地招呼她，才发现来人衣着、表情未变，还是合德，于是又换上一副悲郁神色，拱手道：“娘娘还有何吩咐？”

　　“我且问你，你是哪里人氏？祖上何人？家中尚有何人？”合德一口气问道。

　　冯无方没想到合德特意转回，却是为了寻问自己家世来历，愣了一愣才恭敬地回答道：“小人乃江都府人，世代习音律。祖父冯大力、父亲冯万喜、叔父冯万金，俱曾为江都府乐师，祖父、父亲已过世，叔父多年不见，下落不明。”

　　“果然是冯家后人。”合德又惊又喜。

　　“莫非娘娘认识叔父冯万金？可能告知其下落。”冯无方听她言语，知道定是与冯家有些关系，惊喜问道。

　　“嗯。我再问你，今日我吩咐你的话，你可能照办？不要再去纠缠姐姐，也断了对她的痴心妄想。”合德又问道。

　　“相思之情如何能说断就断，不过冯某会将它深藏于心，不再表露罢了。”又听合德提起自己心事，冯无方的声音又低沉下去。

　　“你不能爱她，因为她与我都是冯万金的女儿，你的堂妹。爹爹也已经过世，我姐妹二人的身世不便公开，你知道便行了，不要再去张扬。”合德一急，不顾樊懿在一旁使劲打眼色，全部都说了出来。

　　“什么？！娘娘与赵婕妤果然都是叔父的女儿，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原来如此，那日一见之下，亲切感立现，还道是与她缘分颇深，原来竟是家人血亲。”冯无方被这个无法辩驳的事实吓到了，只是摇头。

　　合德以为他不相信，又说道：“此事千真万确，看来连姐姐她也还未知。我正要去姐姐那里，不如你随我一道去吧。”

　　冯无方心中发堵，连月来的相思之苦先是表错对象，后又被人一语否定，尴尬不已，但听说能得再见怡菲一面，心中仍抱着些许希望，点头跟着合德往鸳鸯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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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如此巧合？合德刚进宫，贾家就遭大火，而且无一人生还，会是她做的吗？贾家固然可恨，可是这样报复，未免太残忍了，这样残忍的事又怎么会是合德做的呢？

　　怡菲左等右等，不见合德到来，心里乱作一团，在殿中坐立不安，来回踱步，不停打发宫女去看合德来了没有。

　　“姐姐！”一听到合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怡菲马上跑了过来，拉住她说道：“我问你件事……”

　　“先别忙。我带了个人过来，此人也是你的旧识，不过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你一定还不知道。”合德笑嘻嘻地看着焦急的怡菲，有心和她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

　　“别闹了，我问你……”怡菲急于知道答案，又要开口寻问，哪知合德竟不理她，拍了拍手，从殿外走进了一个人。

　　“冯无方拜见娘娘。”冯无方来到怡菲面前拱手鞠躬。

　　“冯乐师？你怎么会在这里？”怡菲也不便再追问合德，而是十分疑惑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冯无方。

　　“姐姐，你可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他是伯父的儿子，我们的堂兄，乐府乐师。”合德轻笑着。

　　“此事当真？你又是如何得知？”怡菲大为惊奇。

　　“适才来的路上，听到堂兄他正在苑中抚琴，我上前寻问，原来竟也是冯家后人。”合德一边答，一边朝冯无方眨了眨眼睛，故意隐去他表白一事，冯无方见她有意袒护，心中感激，略略点头示意。

　　“原来如此。之前不知堂兄身份，飞燕多有怠慢，还请见谅。”怡菲微笑着向冯无方低头道。

　　“娘娘折煞冯某了，还是称呼冯某的名字吧。今日能与二位娘娘相认，是冯某的莫大荣幸，冯某自当竭尽所能帮助二位娘娘。”冯无方慌忙还礼。

　　“姐姐，今后宫中我们又得帮手，你如何赏我？”合德拍手笑道。

　　怡菲也感到自己又多一个亲人，心中高兴，忽然又想起之前招合德过来的原因，不便当着冯无方问她，为难地看了冯无方一眼，哪知冯无方自从进殿，就一直盯着自己，自己这一瞥也被他瞧在眼里。

　　冯无方虽不舍，但知道自己不宜再留，便告辞离开了。

　　怡菲舒了一口气，这次还没等她提问，合德先说了起来：“姐姐，你是想我问贾家失火一事吧？这是贾进通恶贯满盈，咎由自取。这样的下场，姐姐你不拍手称快么？”

　　“我只是觉得事情太突然、太凑巧，像是人为，不是天灾。与你有关么？”怡菲叹道。

　　“好吧，瞒不过你，这事是我找人做的。贾进通我恨之入骨，我早已发誓要报复他，而且他知道你我不光彩的过去，实在容他不得。” 合德努了努嘴，尤恨恨道。

　　“所以就杀光贾府所有人，放火毁尸灭迹么？”
　　“姐姐你这是在怪我么？杀光所有人，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完全堵住他们的嘴。就这样让贾狗贼死去，我还觉得便宜他了。”

　　怡菲看着面前表情冷酷的合德，突然觉得她非常陌生，那个胆小、善良的妹妹不见了，竟然杀人于谈笑间。不禁伸手搬过她的肩头，斥责道：“你怎会变得这样冷血！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呀，你怎么下得去手？！”

　　合德见怡菲竟然会为了几个不值一提之人对自己嚷嚷，也恼了：“姐姐，自从你被卖入百花楼后，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我也曾想一死了之，可是这样太便宜贾贼了，我发誓要报复他、报复他的一家，于是我忍辱偷生，甚至委身于他，假意承欢，受尽屈辱，为的就是这一天。府中下人均知我与他的丑事，我童贞已失，是李姑姑用计才瞒过陛下，如若不杀他们，那些事传开来，我这就是欺君大罪，所以他们是非死不可。你被关在贾家柴房时，又有谁来可怜过你、帮过我，都是死有余辜！”

　　说完掩面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怡菲叫她，她也不答。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怡菲心中矛盾不已，一边暗自责怪，不该再让她伤心，一边又对她的心狠手辣悚然。

　　一连数日，两人互不来往，陷入了冷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