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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4章 比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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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怡菲,张放突然感觉心里空空的,像是失去了一件珍贵的东西一样,但想起自己出宫多时,再耽搁下去无法向皇上交待,只好调转马车向未央宫驰去。
才到北阙门,早有太监等在那里,见张放马车回来,急忙迎了上去,“哎哟,侯爷,您可回来了,皇上找了您一宿,这会儿正在发火,说是若是再找不到,就要老奴的性命呀……”
“好了,好了,我不是平安回来了吗,进去吧,皇上那里我自去跟他说,你不用着急。”张放摆摆手,冷言打断了太监的话,马车长驱直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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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帝刘骜在温室殿内走来走去,不停的喝骂跪在下首的太监:“你们这帮酒囊饭袋,富平侯去哪了,找了一晚还没找到,要你们做什么,统统拉下去,给朕狠狠地打!”太监们早已个个抖作一团,听得发令要打,都松了一口气,“奴才该死,谢皇上不杀之恩!”
一群太监正要被拉出去时,张放抬脚进了殿门,看到又有人要为自己私自出宫而受罚,心下不忍,出声阻拦道:“皇上,张放回来了,太监们就都饶了吧!”
刘骜听得声音,回头一看,果然是张放,心中的怒气顿时全消了,喜上眉稍,快步走过来拉住张放的手:“爱卿昨晚宴席上不告而别,朕差人寻找,一宿没找到,上哪去了?回来就好,手冷成这样,过来坐下再说。来人,给张卿呈上暖汤!没用的一群东西,全都滚下去吧!”太监们如获大赦,连忙磕头谢恩离开。
张放被刘骜拉着入坐,听他问起自己的行踪,不想泄露白莲的事,只得编造起来:“我不胜酒力,宴席中途感觉头晕,出殿解酒,哪知竟走出了宫去,今早醒来发现竟然睡在上林苑别馆之中,料想陛下找不到我一定焦急万分,于是匆匆赶了回来。”
刘骜哪里会去仔细辨别他说的是真是假,只见自己珍爱之人平安回来,欢喜都来不及,接着说道:“如此,爱卿一定累了,先好好休息吧。”又凑近些低声说,“明天我们再私服出宫,看看民间新年的热闹去。”
一番耳鬓厮磨,刘骜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温室殿,张放起身恭送,知道近期没有办法再独自去见舞伎白莲,只得吩咐手下心腹前去百花楼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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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怡菲这边,自打除夕之夜随张放出去过后,她每天除继续跟着拂柳学习舞蹈之外,还专门向楼里的乐师求教抚琴技艺,众多王孙公子上门求见,都被她用一张图堵了回去——图上画的正是玉飞天,谁能告知此玉佩的下落或有这块玉佩,才能再一睹美人芳容。
结果,每天都有无数的玉佩送到百花楼来,玉佩或大、或小、或青、或黄,而这些玉佩无非不过是照图现做的,都不是怡菲要找的正品。怡菲将它们全部退了回去,只是羡煞了楼里的其他姐妹,都劝她留下一块也是好的。
怡菲又向拂柳学习了其它种类的长袖舞、击鼓舞、扇子舞等独舞,古典舞的造诣也越来越高,于是更多的时间都花在了学习抚琴上,每次独自练习琴技时,总是面带微笑,一副心驰神往的表情,小诺一见她这样,就打趣她:“这春天到了,姐姐春心也动了,那晚与富平侯如何温存的?嘻嘻。”
于是总能看见怡菲红着脸与小诺追打,小诺哪里是她的对手,两步就被捉到,一直被胳肢到求饶,怡菲才放开她。其间,张放又派人送来一张名为“凤凰”的宝琴,并附《双凤离鸾曲》曲谱一本,怡菲珍爱无比,时常翻看曲谱,可是却舍不得弹那宝琴,又被小诺取笑一番。
鸨妈收了张放千两黄金,又得张放心腹传话——不允许白莲再接其他客人过夜,跳舞能免则免,一干损失,不论多少,由他来支付。有了固定收入,于是她便不再逼怡菲接客,她的算盘是这样打的:这样抬高怡菲的身份价儿,提吊嫖客们的胃口,以后即使没有富平侯再照拂,也能从怡菲身上获取更大的利益,而眼前也实在没有必要得罪这位大客户。
怡菲出尘脱俗的容颜、首演的舞台震撼以及黄金千两的初夜身价,让百花楼声名大振,立时盖过了兴乐坊,京城人人都在谈论那晚的美人、美景,有很多没有亲眼见到的人描述起来,更是吹得天花乱坠,简直就是“此人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见几回”。也大有好事之人,拿兴乐坊等与之比较,仿佛除白莲之外,天下女子如尘土。
兴乐坊坊主坐不住了,自己本来就是以女乐著称,怎么会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不知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片子,这狐媚不过是以美色惑人,哪里能与兴乐坊女乐相提并论。于是向百花楼下了贴子,约以时日,上门拜访。
“名为拜访,实为比试,这青楼一行,原来也有‘踢场’的。”怡菲听到鸨妈向她说明兴乐坊下贴拜访的事后,心里暗笑,“树大招风,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比舞我不怕,现在只要抓紧练习好琴艺就行。”
心里有了计较,于是安慰鸨妈道:“妈妈不用担心,白莲一定不会让百花楼砸招牌的。”
鸨妈见她信誓旦旦,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有了除夕之夜的先例,知道她已有对策,放下心来,怡菲要什么就给什么,尽量满足她的需要就好。
怡菲更是加紧练习《双凤离鸾曲》,那时还没有义甲,怡菲手指被琴弦割得皮掉见肉,十指红红的,小诺看了心疼,削了竹片给她代用,怡菲更是练得废寝忘食,还一点儿也不觉得累,只想早日练好琴技,弹奏给送琴、曲之人听。可是张放再也没来过,每天沉醉在初恋喜悦中的怡菲开始有些坐卧不宁了。
没有给怡菲多胡思乱想的时间,兴乐坊定下的时间转眼到来。上门“拜访”是青楼间的内部私事,所以并没有邀请外人前来观看,比试完全是凭艺者自己的修为以及对对手的尊重。
当兴乐坊的坊主带领一众倡伎来到百花楼后院时,只听铮铮琴声响起,正是怡菲在用“凤凰”弹奏《双凤离鸾曲》。初时琴音中和雅正,孤高自惜,几下揉弦之后,琴音拔高,如泣如诉,时而低缓柔和,如窃窃私语,时而琴声大作,清脆短促,如急切询问。缓急相间,流动跌宕。滑音过渡后,琴声渐小,若有若无时,有女子清唱道: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将悟今兮开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这正是当年司马相如的《凤求凰》,以表达对卓文君的无限倾慕和热烈追求之情。本是男子爱慕女子的词曲,可是被这女子唱来,却是另一番味道,欲求不能,欲罢不得,凄凄艾艾,听者无不感到一阵酸楚。
唱罢,琴声再起,此时已无悲伤自怜的感觉,琴音转为温柔雅致,又弹了许久,琴韵渐缓,到了曲终一段。由于“凤凰”是七弦琴中难得的珍品,弹奏起来更显音质细腻,浑厚深沉,余音悠远。怡菲抬手离弦半晌,众人还陶醉在余音中,来者俱是个中高手,也不禁心驰神醉。
怡菲走下琴台,缓步走到兴乐坊众人前,盈盈一拜,“白莲恭迎诸位到访,刚才抚琴浅唱,其中不足,还请多多指教。”
兴乐坊坊主回神凝望眼前这窈窕女子,只见她举止优雅、打扮清素,天生丽质,虽只略施粉黛,却已美得灼眼,听她自报白莲,又说刚才的琴曲是她所奏,不由另眼相看,问道:“你学琴多年了吧?且不说琴技如何,单是这份意境已是不可多得。”
怡菲微微一笑,回答道:“小女子学琴不过半月,不过是占着琴好、曲好罢了,只因这几日心中有郁闷之事,倒叫前辈们见笑了。”
坊主一听,心道:“好大的口气,欺人么,真是不知好歹的丫头,夸两句还翘上天了。”正要发话,再复看怡菲的神色,只有谦卑、惶恐,不见嘲弄、得意,拿不清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只得作罢。换了个话题说道:“听说你舞艺也很了得,除夕之夜的献艺,迷倒了全城老少,还获得千金身价。没有亲眼见过,我始终还是不信,就请白莲姑娘也舞一段让我等开开眼界吧。”
面对如此挑衅的言语,怡菲不以为意,回道:“微末技艺不登大雅之堂,白莲就地画圈,在这里为各位献丑了。”
说罢,小诺送上一条白绫,又用墨石在地上画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圆圈,怡菲在圈中站定,抖开白绫,舞动起来。
那白绫宽约一尺,长有三丈,其间镶有金色丝线,两端固定得有数个金铃,长绫舞动,铃声响起,清脆动听,而金铃、金丝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夺目。
怡菲只靠手中白绫的铃声起舞,不再配以丝竹音律,虽然声音单调,可是因为舞动节奏时常变化,铃声亦舒亦促,以舞而响,以声而舞,配合得十分巧妙。
白绫不像衣袖那样是固定在身上的,所以舞动起来更是灵活多变,可以两手同抓,当成丈长的长袖一般甩开,也可以单手只抓住其中一头,将三丈长的白绫完全甩动,还可以将它凌空横拋,如同贯天长虹,待怡菲空手做完高难度的柔术再将它接回手中。
由于移动范围受限,怡菲只能原地腾空跳跃,多用提、转、翻、拧的身形,将整个舞的难度又提高了许多,兴乐坊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之前何曾见过这般跳长袖舞的,整个舞蹈设计既优美、出新又具有高超的控制难度。
众人面面相觑,感觉坊中乃至天下都无人能望其项背,只得随便赞美几句,再也无心比试,败兴而回。百花楼大获全胜,怡菲更是成为鸨妈的掌中至宝。
怡菲觉得自己只不过又多了些自保的砝码,至于玉佩还是没有消息,而张放也不得再见一面,让她心情又低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