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绛唇》施婉

9、第九章

　　但凡衰老都会让万人之上的天子也感到恐慌不已，到了年老力衰之时，首要关心的就似乎如何延续生命，强壮身体，保住龙位，再多些掌权的日子。对于政事，万民生计也要成为非头等大事了，先皇旋就是如此。面对昔日疼爱的六皇子熙，面对他对自己皇位的灼灼目视，旋有种从未有过的厌恶感。尤其是熙自作聪明，提请“父皇保重龙体，不要操劳，将国事交予儿臣处理”的时候，旋的脸色甚是难看，莫不是想让他早死好早登皇位吗？
　　越是力不从心的时候，就越是对最后的权势看得无比重要，此时适时的一句“父皇有的是时间掌管大事，不急一时。再者，儿臣资质尚浅，还需要父皇多多教导呢”让龙心大悦，却惹得原本认为皇位唾手可得的熙无比愤怒，而说此话的正是七皇子——霖。自此后，熙视霖为眼中钉，处处针对霖，这让原本对熙还存有希望的旋对这个儿子有了更大的失望和不满，反倒是霖，却似乎从来不把皇位放在心上，与平常一般客气待人，让旋对他另眼相看，觉得平日并不出色的霖大有潜质。
　　熙对于父皇旋对他的转变是心急如焚，他担心视为囊中物的帝位会失去，于是联手支持他的古元富丞相和丁文昌、刘文通、贾千几位尚书大人商量对策。就在那时熙的一个谋事告诉了他们一个消息——叶东翰有谋反之意。
　　熙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决定来个先斩后奏，解决此事，让父皇对他刮目相看，重新取得他心中的地位。
　　“叶东翰深得皇上信任，皇上会相信吗？”
　　“就是因为信任，谋反这样的大事才会让父皇震怒，我才会有机会表现。”
　　“六皇子所言甚是，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不过，这消息可靠吗？”
　　“放心，是从叶东翰的学生口中套出，一定不会错。”
　　“学生？那老家伙还收学生吗？为什么没有听过？”
　　“也许是在培养自己的势力，不可小看，要立即除掉他，皇上已经对他很信任，老是反对我们的主张，再多一个，就更麻烦了。”
　　“对！一定要除掉！”
　　熙的急功近利并没有取得先前所想的成效，他没有料到，短短两天，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审问叶东翰，就被手下告之叶东翰与他的夫人在狱中自尽。
　　旋确实如熙所料地暴怒，却不是为了叶东翰的谋反之说，而是他的自作主张，让他失去了他深为信任的叶东翰，他们都估计错了旋对叶东翰的信任。旋盛怒之下撤了熙的皇籍，将他赶出京城到穷苦边境，永世不得回京。古元富等人也大为惊讶，为求自保将责任全部推给熙，才得获免。
　　自此之后，旋连续重病，已经没有精力彻查叶东翰谋反一案，一拖再拖，终于在病痛折磨下驾崩，口谕传位于七皇子霖。
　　举朝皆惊，谁都没有料到会将帝位交给平日温暾的霖，让霖登上皇位就诸多不顺，持续不久之后，霖将之前举荐给先帝派往边关的秋暮云调了回来，秋暮云雄才伟略，才华满腹，见解精辟，初上大殿就力慑朝野。新帝霖从此对他宠爱有加，给他特殊待遇，朝野上下均知秋暮云的威名，举加称赞，流传民间都知道皇帝有位得力助手。
　　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霖还有一个幕后的隐士沈今玄，只有秋暮云知道，他与沈今玄一明一暗，协助霖铲除朝中有野心和二心的大臣，以让霖能够顺利治理国家，让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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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暮云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身上被青鸾刺伤的伤口已经愈合，再修养一阵就没有问题了，至于被古勐所击的一掌，虽然他没有使太大的力，但是秋暮云长久的郁愤聚结在心，已经不知不绝有了内患，所以那一掌古勐没有用全力也还是加重了秋暮云原本的旧疾。青鸾在身旁的陪伴让他能够些许地放宽心，所以心痛并不频繁发作。
　　但是，青鸾的眉头却随着秋暮云身体的逐渐康复而越来越紧。她担心，这样平静的日子不会太久，那样温馨的生活与她两年来的日子是截然不同的，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她总认为会有更大的风浪会打破这一切。她害怕，觉得现在的日子让她有在云端的感觉，心总是悬着。
　　是不是——是不是爹和娘——
　　他们在指责我竟然忘却了仇恨，还竟然一心一意地去照顾造成一切不幸的“罪魁祸首”？青鸾对着天上清冷的月亮，不觉已泪湿满面。
　　不要怪她不孝，她只是真切地感受到了秋暮云对她的深情，却也真切地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是定要辜负他了。青鸾在心里对天上的双亲说着，就是现在，让她照顾到他痊愈为止，好不好？
　　之后呢？还是要找他报仇么？那么，要他痊愈了又有什么意义呢？青鸾的头开始疼痛，她竟然开始自欺欺人了呀……
　　秋暮云在青鸾身后站了很久了，看到她靠着院中所栽桂树，一直呆呆地看着天上的月亮。他满脸担忧地看着青鸾，知道她所想，却不知道对着她，他要如何开口安慰，因为在青鸾的立场，现在不对他怀有仇人般的恨意已经是对他很大的仁慈了，那是青鸾对他深如海的情意，即使是遭遇了如此大的变故，也还是一如往昔，割舍不下。
　　他也是一样，他现在能做到的，就是尽他所能，了却青鸾的心结，那样才配得起青鸾的情深。
　　夜很深了，露水很重，青鸾穿的单薄，有心思的她感觉不到外界的冷，依旧不动。秋暮云进屋拿了一件外衣，走到青鸾身后轻轻为她披上。
　　青鸾瑟缩了一下，身体的本能让她抓着衣服又将自己裹紧了些，抬头看到的是秋暮云责怪的眼神。
　　“很晚了，为什么不睡觉，偷溜出来就是为了看月亮吗？”他不问她流泪的原因，再自然不过地就那样顺手地替她擦掉了眼泪。
　　青鸾摇头：“不是。我睡不着。”
　　“那我陪你说说话。我也睡不着。”
　　“你的身体还没有全好，这样不行，睡不着就躺着，那样比较好。”青鸾一听就摇头，要他进屋去。
　　“这样好。”秋暮云拥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头，轻轻地摩挲，“这里有你在。”
　　青鸾的心里涌入了一股暖流，“真傻……”
　　“有你惦记着，怎么样都好。”秋暮云柔声道。
　　“已经有两年没有这样抱着你了，我想念你的味道。”他说着，嗅着青鸾的发香，“想念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温柔的感觉。”
　　“你会想我吗？”青鸾道，语气有些颤抖。
　　“会。一直都会，也一直都在想，想着想着，心痛地会连呼吸都忘记，想着想着，会觉得自己应该早些下去陪你。”
　　“真傻。”青鸾心疼多过责难，“你不知道，如此想念牵挂的人，就算一个人不在了，也会希望剩下的那一个能好好活着，开心地活着，而不是一直被伤心占据着心，弄坏自己的身体。”
　　“那你呢？又为什么要凌虐自己呢？”他认真地问道，口气是微弱的，自责的心，让他问得一点都不理直气壮。
　　“……”青鸾无言以对，那时侯的她早就忘记了母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若真有事，你就是爹娘最大的牵挂，你无恙就是爹娘最大的安慰。
　　冷静下来后，此时此刻，那句话变得无比清晰。
　　但是，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了。
　　青鸾哀伤地想着。
　　她贪心着从秋暮云身上传来的温暖，甚至想就这样一辈子靠着他，永远不要离开。可是，每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心里就会涌上不安，是对双亲的愧疚，她就会觉得自己那么地不孝。
　　矛盾的想法让她夜不能寐。
　　月有阴晴圆缺，世事难两全。
　　要怎么样才能真正下定一个决心呢？
　　青鸾有些绝望了。

　　下雨了，下了整整一天了，天依旧是那么阴沉，雨，也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沉闷的空气笼罩在秋暮云和青鸾的周围，让两个人的眉都微微皱着，有着一丝丝的不安。
　　青鸾握着手上的棋子，久久不能落下，不是没有路可以走，只是到了转折的路口，选择变得犹为重要，正所谓一着错满盘皆输，选择错了，就溃不成军了。眼睛里看的是棋盘，心里却在想着自己的选择，青鸾几乎头疼欲裂。
　　秋暮云看到她的脸色苍白，抓住她捏着棋子的手，是冰凉的触感，青鸾抬头，额上竟也有了细密的汗珠，他担忧，问道：“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青鸾摇头给他一笑，抽回手，道：“不是，只是好久没有下棋了，突然觉得——变得好难……”
　　“那就不要下了，休息一下吧，还是叫遗香去给你煮些热汤，天本来就冷，又下雨。”
　　“没关系，你陪着我就好。”青鸾再次摇头，看向窗外从天上不断落下的雨丝，走过去伸出手去接雨水。
　　“天上掉下来的水，是不是老天爷看见人间疾苦，在哭呢？”
　　秋暮云也走过去，在她身后也望向窗外秋雨，“为什么会这么想？天若有情天亦老，若老天也有了七情六欲，又怎么会常在常青呢？老天——是无情。”他的心里苦涩，发生的事情天都在看着，不平的事情，天天都在发生，它却从不出手相助，只那样，冷眼看着，这样的天，还不是无情么？
　　青鸾笑了，却满是无奈，是呢，是不是就该是暮云说的，是无情的呢？不过，当初能遇到沈今玄，就是老天的恩赐了，让她活下去了，还去报仇了。虽然，还没有成功，但是却已经让她身心俱疲、神伤不堪了，“天是无情，却是最公平的那个。”她缓缓说道，她还是相信老天，总会有因果循环。
　　“我有还久没有看到沈大夫了，他去哪里了，你知道吗？”青鸾想到了沈今玄，猛然间发现自己竟然很久没有看到他了，收了手，问道。
　　是的，沈今玄一连许多日天都没有和他们在一起了，但是秋暮云知道他去干什么了，他知道事情要有一个了结了，皇上、他、还有沈今玄，密谋部署了那么久，再加上上回为了救青鸾，而在古府遇到大量武将，是可以有足够的证据将皇上推行改革的最大“绊脚石”——古元富一伙结党营私的不良大臣一举歼灭了，不知道青鸾知道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但是，他现在不打算让青鸾知道，他知道青鸾现在不想去想有关报仇的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痛苦的日子，他想让青鸾能再多过一些安稳的生活，即使时间很短。
　　“也许他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吧？认识今玄也不过两年，他是传闻中宗师向天的弟子，有的时候，行踪就是不定的。”
　　“宗师向天？”青鸾疑惑，她不知道，没有听过，但是从秋暮云的语气听来，沈今玄的来头的确不简单。
　　看来，猜的没有错呢。他——果然不是一般人。
　　“那——他会安定下来吗？比如说像在京城里开的玄药铺一样。”青鸾考虑到了遗香，她看出了遗香对沈今玄有着牵念，不知道这样的牵念会不会有结果。
　　“那个药铺是权宜之计。”秋暮云说道，那只是为了目的掩人耳目的方式，也许，正巧成了帮助青鸾和遗香的地方，他想。
　　青鸾眼神幽暗下来，原来，那只是方便联系她们么？
　　“那么——遗香要怎么办呢？”
　　“遗香？”秋暮云惊讶了，“你的意思是——”遗香竟然心系沈今玄么？随即他又笑了，“今玄是个好人。”
　　青鸾笑了，他这么说了，她就可以放下心了。
　　“遗香跟了我那么久，太苦了。那么清白的姑娘，值得有个很好的人对她。”
　　秋暮云轻轻抱着她，道：“青鸾你也是一样。”
　　青鸾的笑凝住了。
　　一样？怎么会一样？
　　清白——
　　她早就没有了。
　　忽然间青鸾哀伤起来，觉得自己变得很肮脏。以前一直会在意的事情，这段安静温馨的日子竟然让她将这个忘记了，忘记得一直没有想起来，还是因为在他的身边，是直觉地想要自己隐藏起来，不要记起？她的身体颤抖起来。
　　秋暮云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问道：“怎么了，是很冷吗？”于是，将她更拥紧了一些。
　　青鸾越来越发抖地厉害，双手抓着他的手，想要掰开，想要挣脱开他的怀抱。秋暮云感到强烈的不安，不愿意松手。
　　“青鸾？青鸾！你怎么了！”
　　“放手，放手……”青鸾的脸已经泪湿一片，心在隐隐作痛。
　　秋暮云不解，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让青鸾突然变得那么伤心，他放开了手，青鸾立即离开他好几步，紧贴着墙壁，她满脸受伤的神情和泪如雨下的样子，让秋暮云心揪。
　　“青鸾，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他着急问道。
　　青鸾只是哭，只是摇头，却不说一个字。
　　“青鸾，你不说，我不知道。你不要让我担心，好不好？”
　　青鸾看到他走近自己，一个转身就冲进了外面的雨里。
　　“青鸾！”他叫道，也追了出去。
　　“你……还是不要我吧——”青鸾看到他一步步走向自己，便一步步地后退。
　　“我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秋暮云脑海中一道光闪过，愣住了，停下了脚步。
　　他的动作刺痛了青鸾的心，脸上早就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已经不是清白之身……我被侮辱……我还是个青楼女子……”
　　“不要再说了！”秋暮云低吼，他脸上的痛苦不亚于青鸾，“你知道我不在意的……你还这样说——”
　　青鸾摇着头，“可是我忘不掉——我永远不可能磨灭那时的噩梦……”
　　“那么就不要再去想起——我会让你忘记。”他的心在痛，青鸾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让他心如被火炙被冰冻，胸腔里迅速涌起不适。
　　“你会让我忘记？”青鸾的眼神变了，明明就是他造成的，又说会让她忘记？
　　遗香原本在另外的屋子，听到了响声，走出来就看到青鸾和秋暮云站在雨中，大吃一惊，“发生什么事情了？一个有病在身，又在一起淋雨，难道又想像以前那样要弄得都病了吗？”她急急忙忙地找了把伞想去为他们遮雨，却发现他们站的那么远，一把伞根本遮不住他们。
　　以前？
　　青鸾凄惨地笑，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这样算什么？她竟然什么人都要辜负吗？狠不下心报仇，去要了眼前人的性命；为了自己早已不闻一钱的自尊又要推开眼前的人。
　　她快要疯了，是对安定生活的渴望消磨了她的厉气，不想犹豫，这样不像她。
　　雨不停落下，青鸾的心渐渐冰冷。原来，雨水真的可以教人冷静下来，他的温情几乎让自己迷失了方向。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你。”
　　秋暮云说的坚定。
　　“可我不是。”
　　青鸾的声音轻柔，却如同炸雷响在秋暮云的耳边。
　　“青鸾，你说什么？”
　　“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是我贪心，是我自私，想着你对我的好，是我不够坚定，竟然逃避爹娘的大仇，是我软弱，你对我付出一点点的好，我就投降了。我不该，就这样放弃。爱情，我要舍弃。”
　　青鸾看到他瞬间变成苍白的脸，露出了笑。
　　“我还是要你的性命。一定会。”
　　遗香在旁边听到青鸾说出这句话，惊得掉了手上的伞。她的心愿很简单，就是希望青鸾能够不再去想着报仇的事情，这一阵的安稳，让她一度以为青鸾放下了，但是到头来，一切都没有如她所愿。
　　她慢慢地走到秋暮云面前，似笑非笑，“这一次，是真的和你永别了。”
　　秋暮云的眼里尽是受伤的神色，他不知道，“信任”二字是如此难维系——曾经同一屋檐下生活相对了那么久，却被仇恨轻易地击碎了。
　　她掂起了脚，吻上了他的唇。
　　冰冷。无情。
　　从此陌路。
　　秋暮云的心里充满了绝望，他感觉到了这是青鸾真的要离他而去了。

　　沈今玄回到了庄园，敏锐地察觉到了氛围的不一样。
　　安静地过分了。
　　他四处查看，没有看到青鸾和遗香的人影。暮云呢？他心里叫了一声，觉得不对劲，找到秋暮云的房间时，看到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他。
　　“暮云！”他来到床前，惊见秋暮云脸上毫无血色，眼睛紧闭，没有生气。他捏起秋暮云的手腕立即为他把脉，心猛然一沉——秋暮云竟然中了剧毒。
　　但是还好为了调理秋暮云的身体，一直让他服着药石，真的是要感谢那些药些许的解毒功效让他至今还有几乎弱不可闻的脉象。
　　是谁？
　　他思索，却找不到可疑的人，难道是青鸾？他为自己怀疑到青鸾而头疼，也只有青鸾会让秋暮云方寸大乱了。她真的是认定秋暮云是幕后的凶手吗？沈今玄感到很疲惫，他不知道要怎么去评判，从认识秋暮云那天起，秋暮云就一直对他说着一个他心上的女子，他看得出秋暮云的深情，他不会相信秋暮云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也许，只有亲身经历了生离死别的痛苦，才会把心里仅存的柔情都摧毁，用冷酷代替温情去报那所谓的仇，却不曾想，在那之后，心还会不会温暖。
　　“秋暮云，不要怪我自作主张。”沈今玄下定了决心，翻手取出银针，封住秋暮云的大穴，又为他打入一股真气，让他回复一口气，之后，将他扶起，盘腿坐在他身后，运功为他逼毒。
　　“秋暮云，没有了过去的记忆，对你会比较好吧。”
　　沈今玄手上的针悬在他的头顶许久，终于扎了下去。

　　青鸾从离开了那个庄园，就没有再露出过笑容，遗香看了觉得痛心，她知道之前去古府，青鸾有抱着必死的心，同归于尽，所幸的是秋暮云和沈今玄的先后来到救下了青鸾。她以为一切都过去了，青鸾会就那样安静地生活下去，不再去想什么报仇的事情，但是她不知道青鸾竟然就那样对秋暮云下手了——
　　她亲眼看到青鸾亲手为秋暮云泡了一壶茶，又倒了一杯，放在了秋暮云的面前，一语不发。
　　秋暮云的眼里闪着她读不懂的光，说着她听不明白的话：“若这是你想要的结果，我给你。”
　　青鸾的脸上没有表情。
　　然后，秋暮云就将那杯茶一饮而尽。
　　她不知道青鸾在里面放了很早之前青鸾打算在古府用来自尽的毒药。
　　秋暮云将青鸾仔细地端详了一遍，似要将她深深印在脑海，刻在心里，然后对她一笑：　　“若有缘，愿他年。”一步一步走离她的身边。
　　就这样，青鸾低低的一声：“遗香，我最大的仇人，就要死了。”才让遗香猛然间明白了　　所发生的事，她不知道青鸾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但是她真真切切地为秋暮云惋惜。
　　走了许多天，当青鸾再次踏入京城的时候，恍然觉得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这里一样还是都观路，一样还是热闹非凡，为什么，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
　　青鸾走着，眼里有着迷茫。怎么会连气息都不一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突然停下了脚步，意外却不惊讶，在她的前面，距离她十几步距离的地方，站着一个白衣服的人。
　　他一步一步走向她，在她的面前站定，说道：“现在的结果，你满意了吗？”
　　青鸾觉得他变了很多，消瘦了，沉寂了，那股温文的气质隐匿地让她感觉不到。
　　“古公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她面前的古少风笑了，似乎带着对她的嘲弄，“你还是一样会演戏，但是，我是不会相信了。”
　　古元富是她唯一剩下的仇人了，她想过要再找他报仇，但是当日在古府的情形历历在目，她不想再牵扯善良的古少风，毕竟真的是与他无关。
　　“我无所谓。”青鸾抬脚要从他的身边走过，
　　“报了仇，就不需要对我假以颜色了。”
　　青鸾的脚步顿住，回过头，看到他也回头，问道：“什么意思？”
　　古少风他知道什么？
　　“皇上将我爹革职查办，罪名是勾结朝中大臣残害忠良，被押入天牢，已经问斩了。”
　　青鸾震惊地后退数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没有想到不过离开了短短数月，情况竟然会如此急转直下，“你说什么？怎么会……”
　　“你这下可是高兴了么？”古少风道，“圣旨上可是念道是皇上的重臣秋暮云的最大功劳，还下过告示，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你不要说你不知情，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对她巨变的脸色视而不见。
　　“秋暮云？是他？”青鸾瞪大了眼，心痛席卷而来，不由自主地摇头，“骗人——”
　　不是，真的不是我。
　　你竟然不相信我。
　　我可以发誓，我真的没有。
　　我已经向皇上请求还老师清白，但是新帝登基，天下犹未稳，皇上答应我一定会处理的。
　　不是不报仇，是换个方式。
　　你相信我吗？相信我没有加害老师吗？
　　我会去查谁用了我的名去陷害老师。
　　只要你肯相信我。
　　青鸾的眼里迅速涌出泪，看不清对面古少风的表情。
　　老天！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不要再做出让人怜惜的样子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叶东翰叶大人的千金——叶、青、鸾。”
　　青鸾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摇头，不敢相信从他口中说出的一切。
　　他都知道了——
　　“娘和我早知道爹做事情的方式，没有办法阻止，只能尽自己的所能来偿还爹所做的错事，希望可以功过相抵，娘甚至过早地就去世，我做了那么多的善事，终究是没有能挽回爹的命。也算是报应。”
　　古少风背过了身，口气突然变得淡淡的，“既是如此，就一切随缘吧。家父所犯的错，我会祈福赎罪。”他渐行渐远。
　　“日后我就在清源寺出家，叶小姐保重了。”
　　青鸾呆呆地站在那里，无法思考刚才所听到的事情。爹的仇就这样报了？可是她怎么都感觉不到高兴？
　　秋暮云。是秋暮云做的——他竟然真的除掉了古元富。
　　他说过的都是真的吗？真的不是他吗？
　　眼前浮现的是他仰头喝下有毒的茶水的情景，他，心甘情愿地将命交给她——
　　不！她心里叫道。
　　但是——一切都太迟了……
　　青鸾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耳边听不到声音，心脏也好像忘记了跳动，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遗香在一旁看着青鸾的神情不断变化，听了古少风说的话，她的心情都激荡地不能自已，何况是青鸾？眼见青鸾就倒下来，来不及去理会眼眶里要溢出的泪，叫着“小姐”，急忙去搀扶，另一双手出现，帮着她扶住了要倒下的青鸾。
　　遗香看去，那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冬雪？”
　　冬雪看着遗香，对她笑了，“遗香姐变漂亮了。我差点没有认出来，但是身段没有变，还是认对人了。”
　　遗香看着冬雪，有一种陌生，是的，冬雪的打扮完全变了样，不是以前的普通装扮，而是锦衣华服，环配叮当。
　　“你是冬雪么？”遗香有些发楞。
　　“当然是了。”冬雪笑着，扭头对站在她身后的几个丫鬟模样的姑娘说道，“快把这位姑娘扶上马车，去府里。”
　　“是，公主。”
　　公主？！
　　遗香懵住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怎么都如此让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