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竹素》梵天Suzy

9、第九章

　　埋伏得太久，即使用内家运气之法，身体仍然是麻木的。
　　来了！
　　诸葛岚打了个手势。然后细细听着周围几个极轻微的响动——不愧是自己得力下属，在如此腌臜的地方埋伏了七八个时辰也能保持很好的警戒。
　　有些喝高了的老年汉子，丝缎衣服掩不住松弛的皮肤，正颤巍巍地走向装饰不错但难掩臭味的茅厕。
　　诸葛岚慢慢探出身子，手上一个小巧的铁胎弓，瞄准，然后是很轻轻的、铁丸打中太阳穴的闷声。
　　另一边埋伏的两名部下极快地窜出来，一个粗使伙计打扮的捡拾铁弹，另一个蒙面、一手拿了瓶药末，另一手扣住被铁弹打晕的老头的下颚骨，将药末倒入他的口中。
　　诸葛岚也过去，抓起那老头的两脚，再一脚将茅厕里的一块脚踏挡板踩裂，然后两人快速地……将其头朝下，摁入粪池。
　　可以了！
　　诸葛岚示意了下，三人迅速地翻墙离开酒肆后院，上了接应的两辆马车，慢悠悠地离开，出城门——什么动静也无。
　　“可惜了，没劫到什么财。但这口气出得痛快！”伙计打扮的部下迅速换上乡土富户家子弟常穿的青缎衣服。
　　诸葛岚也不多话，只是手里多了个大荷包。
　　“小郎君——”
　　“不愧是小郎君！”
　　“不多，也没有要紧的东西，你们去，融了，分了。老规矩，出手的一等，打下手的二等，一等抵两个二等。”放风打下手的，也是殿后的，有时比动手的更凶险，所以给二等的也不算少。
　　“是！”
　　里头一些两三种铭文形制各不同的零散铜钱和三锭约摸二两的黄金，金锭大概是私铸的，成色不佳，但也能给家里女人或闺女做个细镯子。

　　***

　　在确认了那个其实也挺倒霉的“仇家”因为醉酒跌了一跤、“意外”地死了以后，诸葛岚按约定派人去同伴那里传了个口信，但那个荷包实在称不上什么财。对方也没有值得平分的财物，不过打算伏击他们的主力是一支正规军队，不能轻易碰，只得摸掉两个跟匪徒一样的兵士勾结的地痞，还差点被逮到，这一点就远不如诸葛岚了。
　　这下，大家也算满意：怨仇报了，消息也探到了。
　　可惜，消息让人极端不安。东西魏人打得难解难分，梁军别说浑水摸鱼，连加强防范都不会！
　　“迟早的事啊，小郎君！”父亲最得力的部下陆贲几乎淌下英雄泪。
　　“是迟早的事。但我看洛阳和长安这两处都不是有本事一统华夏的料。”
　　“小郎觉得寿阳那边……”
　　“倒是麻烦。不过我们又不姓萧。”
　　“李家那边探来的，寿阳的那帮崽子就是垂涎建康的财富和美人——”
　　“嗯，合欢散还是不够。再弄烈一些的，就叫‘夜御十女丹’。”诸葛岚两眼泛绿光，想象着一两黄金十粒恶毒丹药的美好钱景。要知道，常服这种丹的家伙不会活得长！
　　陆贲可是知道这位小郎君其实是小娘子，她就这样口无遮拦的……唉，只要小娘子活得好好的、快快乐乐的，别如他年少时亲眼看到的那些如花般年纪的娘子们的下场……
　　“……那，我们要否想路子，告知建康的高官贵人们？”陆贲忍不住问了句。
　　“干我们屁事。”诸葛岚一口否决。“他们肯定知道，而且必是不以为然。”
　　“要不要告诉刘家小郎君？”有个机灵的追问一句。
　　“嗯，回去再说。到时把我们所知道的、想做的准备，告诉他就成，至于他怎么做……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她只管家人和部下们的安危富裕，而大部分人都不像她这样胆大妄为又毫无顾忌。“走了。把货处理一下。”
　　寿阳这条线，她可不会送粮食。她赚大钱的是贵比黄金的厕纸，以及比黄金更贵的合欢散。
　　她这次一本正经地载了满车的毛毡、毛皮，还多了五十匹马。这笔货品不算特别丰厚，可也相当不错。
　　“为什么就没有像样的打劫？”
　　“磕牙。”
　　“太快了。”
　　“……”
　　诸葛岚闷闷地看着一路上唯一的收获：一车子小孩，他们都是同村的流民，照顾他们的两个妇人和一名老者死去数日，尸骸还是他们安葬的。在大家一致的目光下，她叹息地摇头。几个男孩，还有一个穿了男孩衣服的女孩——这哪叫黑吃黑，这个叫善行好不好！她最爱两手空空地跑进别家盗匪的窝，将财宝洗劫一空，为此还花了大力气招徕来匠人打制最轻的铁环细甲……结果天天穿了至少二十斤重的“最轻”细甲，却一无所获！连买材料的本钱都得不回！
　　“有绊马索！”兴奋过度的声音，还有因为过度快活而落地姿势不够翩然——不熟悉的自然以为是一群中了圈套的商队在恐慌。
　　半数人的手上出现了比弹弓大一号却威力不小的铁胎弓，还有牛角弓上平均搭了两支箭！
　　冲出来的二十几个劫匪傻住了。
　　“散！杀！”诸葛岚的命令极为清亮，前后半里的队伍迅速地分成几队，收拾拦路的，检查后方和侧面有没有埋伏的，还有跟着逃跑的人一路追杀过去的，最后那支是诸葛岚亲自带一队最精锐的。
　　那个匪窝离此不到二十里山路，说实话，逃跑的家伙马术还不如诸葛岚他们，马匹武器更是远远不及。
　　诸葛岚一箭射倒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的瞭望兼开门——也许是负责关门的，可任他们再机灵也想不出天上突然掉下来一大群杀神，与自己人同时跑进寨子。
　　只，这山寨……太不肥了！
　　诸葛岚恼怒地瞪着让大家脸色发绿的“战利品”：还不如一匣子合欢散！
　　呃，其实对这样一个百来人的匪窝，散碎的金银玉珠还有钱币和吃食牲畜已经算可观的了。但她不耐烦大包小包的，何况这里还有些个妇人小孩。算了——她连屠杀的意愿都没了。光弓箭不动刀，呃，按照父亲的算法，连战斗都称不上。虽然她真的不喜欢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的模样，她更喜欢一篷火箭把眼前的障碍都焚个干净……要不要加入哪个长得最得她眼缘的将军麾下，真正打一仗？嗯，募兵就行了，长期的军旅可不适合她！
　　“散钱，口粮还有活牲畜就算了。”她摆了摆手。
　　“小郎君，不能留把柄。”陆贲上前低声阻止。“看看那些孩子眼里的狠毒。”
　　“……”诸葛岚惊愕地一个个看过去。恐惧，愤恨……果然……她闭了闭眼，原来，黑吃黑的横财并非可以心安理得……她最后还是抽箭、挽弓，她一带头，其他部下也立刻照办。留下的伤者、妇孺，全部灭口。
　　“都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