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爱的你》劳栗子

2、画廊初遇的先生

　　整组照片效果不错，虽然最后一件展品没有拍到。但还好的是，那件展品是一件名人手札，而学校里留存的这位大师的札记不只这一份。胡瑜做年刊需要的，也应该只是摘取照片的一部分，乔落想没有拍到，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果不其然，胡瑜交工后回电话，说上面对这些照片很满意，还说对她很感谢，硬是要请吃饭。乔落没有拒绝，只推说兼职没时间改天再说。
　　“落落，你帮胡瑜拍的那组照片很经典呀！快从实招来，是不是想‘重出江湖’啦？”小易一脸贼像，“听说最近又是哪儿在搞什么摄影大赛，你也去赚点奖金回来，我好沾光呀！”
　　“没办法呀，我一照相的，连相机都摔了，还谈个什么呀？”她笑着道——一想也是，以后所有的事，这个当借口，再好也不过。
　　“哎呀！这又不是什么硬件条件，我帮你去借一个呗！”
　　“我有摄影洁癖！会死人的。”瞬间变天转为三九寒冬。
　　“……”秦某人刹时乖顺，耙了耙乱蓬蓬的头发继续埋进床里。
　　不到期末，秦易这厮永远是这副睡不醒的样子，等到要考试，就天天缠着乔落划重点，要课件，上自习。为了显示诚意，早起占座的工作也会主动承担下来。秦易总说：“学霸也分实战派和精神派，早起占座的，就属于精神领袖，燃烧自己激励别人。”期末的作为恐慌，多半也得益于这类占位积极分子。
　　到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乔落收拾东西准备去画廊。这是她上学期新找的工作，不是为了赚生活费，只是辞掉了部门工作，寝室教室图书馆三一线的生活实在让人疲得慌。
　　这工作是一次和秦易一起逛街时，路过一家画廊，那画廊处在热闹繁华的商业街却大有“小隐隐陵薮，大隐隐朝市”的气派。以前在部门的时候，乔落曾做过一个叫做“江湖”的专题，为此读过许多武侠小说，并一发不可收拾的就此爱上了。
　　画廊装修和周围的名店比起来逊色许多，可品味不减，大有武侠里高手云集的江湖客栈之感，乔落一时来了兴趣。哪知面试也很顺利，便干起这份工作来。
　　这里的工作工资不高，工作时间也很霸道。聘上之后，老板要了一份她的课表，按着课表的空，理了上班时间。
　　画廊的老板是一个叫尤唐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但见他的面也不很多，他虽是画廊的老板，却并不是天天都呆在画廊里。
　　尤唐不像乔落印象中的艺术家留着大把胡子，还有点神神叨叨的，倒是长得干净清秀，一表人才。只是也和别的搞艺术的人一样，对艺术，对自己的作品有点自己的“小个性”。
　　比如他只让他们为客人引路，却不让他们多为客人做一些解说什么的，他要看客人自己对画的理解是否到位。
　　再比如有几次别人要买画，钱都付了，他不知怎么的，后来居然把画硬生生的有要了回来。
　　……
　　尤唐对他的员工非常不错，很是通情达理。这里工作的有几个也是在校大学生，而他们的工作时间，都是他依着课表一一排的，要是意外有事耽搁了，要调班请假，他也是很好说话的。
　　对待他们，尤唐永远是那样热情礼貌，完全不会耍老板的大牌脾气，而且有时还会给发些“小福利”，像是为他们画个像。
　　他应该家境很不错，毕竟看这家画廊开在这么好的地段，面积也不小，就可见一斑。但他却总是一件简单的T恤衫牛仔裤，看上去倒像是个干兼职的年轻大学生，记得小易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是这么认为的。
　　“哇！！落落！尤物呀！”小易看着尤唐的背影，不禁惊呼。
　　“他的确姓尤，但单名却不是物。”乔落掰回小易的脑袋，真怕她接着转下去看着尤唐走的方向，脖子就要扭断了。
　　“他是哪个大学的呀？？”
　　“大几呀不会是同级吧？”
　　“为什么也要来这儿打工呀？”
　　“你们这儿还招人吗？你看我行吗？”
　　“落落行行好！你明天就和你们老板说说吧？！！……”
　　……
　　乔落坐在小易的单车后面，听着她的“问题轰炸”，但又能回答什么呢？当时她知道的也仅限于他是老板，叫尤唐而已……
　　那天乔落到画廊时已经一点二十五，离正式上班时间还有五分钟，没想到这个时间尤唐竟然会在这里。
　　“嗨！落落！”他热情地和她打招呼，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呵，时间卡得不错！”
　　她微笑点头：“一向如此！”
　　“对了，关阳和秦佑都请假了，今天下午只有你一个人上班，等会儿，我早些放你走。”他又加了一句，“要给你那个为了体育部男神骑自行车来接你小伙伴打声招呼不？怎么除了那次都不见她骑车来了？”
　　乔落笑，心里捧腹狂笑：“那个……她换新偶像了……”说完转身去更衣室换上工作服，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尤唐今天看上去不是来画廊晃晃就走，因为乔落出来的时候，他倒是还悠闲地煮了一壶咖啡，在桌上摆上了好看的器具。
　　他见乔落已经换好了衣裳准备打扫画廊，便向她招手道：“落落，不用忙着做事，先坐下喝杯咖啡吧！看，万事具毕，只待佳人，不知乔小姐可否赏脸？”
　　尤唐一边说着，一边仿着京剧里青衣小生的动作，还真是有模有样的。她爽朗一笑，回道：“尤公子有令，小女子又怎敢不从？”说着便来到桌边坐下。
　　他们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聊聊天。和尤唐聊天是一件很快乐的事，他博学多识，和他聊什么都会很起劲。但他却不是那种好显摆自己懂的有多少的人，他很亲和谦逊，总让身边的人觉得很舒服。
　　相处这些时间，乔落隐隐觉得今天的尤唐有些什么事。
　　喝完咖啡，她放下杯子工作起来，尤唐不一会儿也跟过来一起打扫。
　　他做起事来还挺像那回事儿，乔落不禁有些吃惊。
　　见她惊讶的表情，他倒一脸坦然：“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在国外念书的时候，什么都是自己干的。而且我也是边读书边打工，当时还很幸运地遇到了一个和我一样好的老板。”
　　乔落笑意更盛——很幸运的遇到了一个和我一样好的老板——也是句实话，不过也只有尤唐会这样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了。
　　两人继续闲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擦到橱窗，上一句还在讲着拿破仑时期的雕塑作品的尤唐突然转了话锋：“落落，你知道吗？最近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儿……很棒的一个女孩儿……”
　　“噢？是吗？”乔落一时反应不过来，抬头看尤唐，他像个害羞的小男生，一下子好像有点手足无措。他放下手中的抹布，微微低下头。
　　尤唐长得这么清秀帅气，性格却是不羁豪爽好相处的类型，可听画廊里工作最久的关阳说从没见过他和什么女人在一起，也没有听谁爆过他的八卦情史什么的。以至于平常闲说时，听他们打趣像这样一个总是这样干净整洁，风度翩翩又多金的美少年该不会另有喜好。
　　尤唐真的各方面条件都太优秀了，这样一说，倒是很让人惊讶，到底是谁会俘获他的心。
　　乔落抬头看着他，他的眼中泛着光，眼神有些迷朦，他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的将头又低了一点，脸上似有红晕。
　　乔落仰头瞪大眼睛，也不禁想伸手扶住自己的下巴——尤唐怎么会这样？他是尤痞子，是会让人架着脖子上挂着拇指粗金项链的土大款不让他进画廊，然后一脸拽相拍着他圆滚滚的大肚子说：“镶钻的狗链儿也只能栓脖子上，这儿有的那才叫本事！”
　　还是面试，第一次见面，就因为她的一句“感觉这家店要是开在武侠小说里肯定会出事儿”，那个从凳子上跳起来搂着她的肩膀吓她一跳，还拍着胸脯：“搁现在我也找了不少事儿！有眼光！零艺术基础哥也收你”！傻个儿一枚……
　　现在这么一脸红犯羞，真让人……
　　尤唐比她高很多，这样一低头一仰脖的角度，两人的姿势有些奇怪，她连忙低下头，准备向后挪步。
　　可还没等她来得及这样做时，两声提醒似的咳嗽声已打破了这一切。
　　“咳咳——”
　　乔落和尤唐同时惊觉，侧过身，看着声音的发出者——不知何时画廊门口站着一位男士。
　　乔落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人，第一眼看他，脑海里只存着一句话——这个人真是长得好看极了！
　　棱角清晰干净的五官，眉宇间透着英气，微微一笑，上扬的嘴角像是一缕阳光能够照亮人的心底。他穿着一件棕红色的外套，里面是一件净白的T恤，藏蓝九分裤。明明是很休闲简单的装束，却就是那般的气质非凡。一时间，她发现自己竟找不出什么恰当的词汇能用来形容眼前这个长相超群，气质更超群的男人。
　　突然那个人转过头也静静地看着她，刷的一下，乔落面颊发烫，好不尴尬地快速低下头。
　　“咳咳！”尤唐理了理嗓，给了慌张的乔落两声提醒。
　　她不好意思地悄悄斜睨了他一眼——其实，不必他提醒，她也明白自己有多失态，一时间觉得自己有点狼狈。
　　乔落迅速重整状态，微笑说了句：“先生，请这边请。”
　　他看了一眼她的手势，然后浅浅一笑，由她领着去看画。
　　平时为来画廊的客人引路，乔落会暗自好好批评一下尤大老板的“小个性”。
　　因为就这样为客人引路，不道只言片语，会很尴尬，有时还觉得自己有点傻傻的，而且要是遇到稍微刁钻一点的客人——或许，把他们说成刁钻还有些过分——他们会硬是要我给他们多少介绍一下画作。
　　这时，她总会觉得十分窘迫——
　　一方面顾客就是上帝，他们提出的要求又很正常，很合理，她应该是要满足的。
　　可另一方面，老板的要求是只需引路，不做解说，又不能违抗。而且，他甚至还说过，要是遇到那些老要解说画作的，直接开门把他们“请”出去。
　　但现在，突然一下，她真心感谢这奇特的规定——只需引路，不做解说。现在心扑腾不止的她要是还要为身边的这个人做解说，本来就可以算是个“艺术盲”，一定会更加是什么都说不清道不明。
　　乔落静静地在一旁为他引着路，他走得很慢，看的很用心，不像别人一样走马观花，而是几乎会在每幅画面前稍稍停一下。
　　偶尔会停留的时间稍长一些，她想他可能是想更仔细看看那幅画吧。这个时候，她也会停住脚，站在他旁边，他用手指了指面前的画作。
　　乔落寻思他是不是在征询一下她的意见，问她是不是喜欢呢？于是，便按照自己的感觉，点头或摇头，表示是否喜欢。
　　他是这样一位给她留下深刻影响的客人，而当时，乔落却被他的长相气质所深深吸引，但丝毫没有觉察到，他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未说过。
　　他也不回应她的评价，只是继续按她给他示意的方向向前走。
　　时间像是很长，又像是很短，最后乔落带着他看完了整个画廊，来到刚刚开始的那个地方。
　　她看见，尤唐此时又坐回了他们刚刚喝咖啡的圆桌前，安静地坐在那里，正旁若无人地翻看着手中的书。
　　和尤唐处久了，就知道，他只是想把接待客人的事单纯交给下面的人而已，但在旁人看来，他的态度就很有点下逐客令的味道。
　　“先生是否有中意的画呢？”乔落转过身，看着他微笑道。
　　他顺着她方才的目光看了一眼尤唐，乔落心里一紧，心想尤唐这样会不会让他觉得态度太不好了呢？
　　他又收回目光，看着乔落，脸上依旧擎着那抹迷人的弧度。
　　乔落站在原地，等待他的回应。但他却没有她，只是优雅的转身，向门口走去。
　　乔落明白他是没有要买画的意思了，便跟在他的身后，隔着一人的距离。
　　快到门边时，她加紧了脚步，走到他的前面，为他打开门，恭敬的伸出手，说道：“先生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他微笑着向她点点头，然后向斜对面停着的一辆黑色的车走去。

　　某年月日
　　图书馆此刻的灯亮得晃人的眼，我的心还在为刚刚画廊的客人扑腾个不停，都忍不住做出自己一直都讨厌的事，和秦易在图书馆里窃窃私语说今天遇见的那个人，但小易还是誓死做着尤唐的脑残粉，真不知道要是她知道了尤唐有心上人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可是他走后尤唐说的话也是在理，这样的人只是蜻蜓点水，擦肩而过。他讲以他的经验看那个男士品味，他必定非富即贵，背景更不一般，毕竟有钱人上升到贵族气质不单单是一个钱字能做到的。
　　虽然这样说，但还是让我觉得莫名兴奋，有的人就算一生只看一眼都会让人舒心！！！
　　还有，尤唐说的那个人，好像是单恋或暗恋的样子，他这样的条件还一脸苦恼，那会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儿呢？真想见一面！小易的话，丁点也不用担心她，我真是从没见过这么会暗恋的人——
　　喜欢上电脑高手，就回去自学PS，Flash，C语言，还兼打网游，后来话还没和别人说几句，人家就找了女朋友，她回头还高兴游戏账号卖了钱可以吃两顿好的；
　　暗恋上文艺青年就会去读他喜欢的书，马原睡觉被抽问“什么是美”，说的头头是道，老师扶着眼镜只以为这是法学院天才，她还窃笑，说原本是想等看完李泽厚的书和他搭话，哪知道人家就有对象了，还好不亏，赚了平时成绩！福报福报！
　　再后来看上体育部的龙哥，拖着我每天锻炼身体，搞得春季运动会女子3000我都能拿名次，可当她为了龙哥健身骑车来接我的时候遇见尤唐，果断又放弃了龙哥，放弃了一度火热的运动，现在，课本成了她练笔的画本，有时，一画会一整天！想想，会不会在艺术上她也能捡到便宜？……
　　决定了，等她画画练得差不多，再告诉她这个“噩耗”，这样她又不亏了。从这次起开始我要好好记录小易的暗恋史，到毕业的时候去校论坛上发张帖，或找个网站写一篇《暗恋神人N话》，我也沾光了……
　　啦啦啦啦啦啦啦！画廊那位真是太有型了！！！开心死了死了死了！！！
　　（PS：民法课件打印；
　　下周四晚李教授讲座，画廊请假）

　　某年月日
　　跟着她去上班，看见她和那个年轻老板擦橱窗，我坐在车里，玻璃反光，我看不清那个男人说的话，可这样的情况，等不了下一秒！我冲下车走进画廊！
　　非常伤心她和他能离那么近，非常伤心她又不记得我，我真的只是路人甲吗？乔落的视力是5.0，只能，光线原因或者角度问题？
　　回到车里我把身上的录音笔交给徐琳，我害怕她不正对着我的时候，我会漏掉她的话，让徐琳听了用德语再说给我看，还好的是她什么也没说，我们很正常的相处很久。
　　乔落，你有没有低头说话的习惯？你是不是和你的外表一样，是个安静的女孩儿？……我真希望在你身边对你的生活的影响会尽量小……
　　徐琳一直鼓励我，说我的中文进步非常大，说的很不错了，可是我比任何人更期待走向你的那一天，但我却迈不出那一步。
　　时间，凌晨三点四十七，我是关心则乱，心乱如麻，自乱阵脚……对对，自乱阵脚，自乱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