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爱的你》劳栗子

12、藤原先生

　　“进来，坐这儿。”王思靖看乔落站在门口，指着他前面的那张椅子说道。
　　“这位先生是比利时籍的日裔商人，有个案子说是非得乔律师出手不可。我先给二位介绍一下，乔律师，这位是藤原林先生。”我刚一落座王思靖就介绍说，“藤原先生，这位就是您要找的乔落律师。”
　　那个人向她伸出手，乔落也伸出手去。
　　“你好。”他说。
　　“您好。”她回。
　　王思靖站起来说有事，先出去了，办公室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请问您有什么事可以让我为您效力？”她问他。
　　他不答只是上下打量着她：“乔落，你变成熟了。”
　　乔落惊讶得看着这个人，眉宇清秀，温文尔雅，三件套西装一看贴身和气场就知不菲，干净整洁，连胸前口袋里的袋巾都一丝不苟。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她：“这就是我的案子，不知道乔律师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她拿过照片，心里一紧：“这……是谁？”
　　“我爱的人。”
　　办公室外面，看见王思靖一个人走出来，柳谭心里纳闷，又不敢问，灰溜溜的和张律师各回各位。
　　“柳谭，你过来。”王思靖说道。
　　柳谭走过去，心里扑腾得离谱：“王……王……王……”
　　王思靖看着她，先是皱着眉头，然后竟然“扑哧”笑了出来，撑着她的肩膀：“柳谭，我说你在庭上侃侃而谈，说话入木三分，怎么见着我，总是‘王王王’呢？我就那么可怕？比法官还可怕？”
　　“那……那个……法官是……是我师兄。”柳谭结巴回答道。
　　“师兄？追过你？”
　　“不不不！”柳谭摇头晃脑，连忙撇清关系。
　　王思靖收回手，插进裤子的口袋里，柳谭看看自己空空的肩膀，心里还是像沸腾的开水“扑腾扑腾”。
　　“我也是人家的师兄。第一次见到落落是在一家小炒店里，她和她的男朋友在一起，可勇敢了，还足智多谋，拽着她男朋友的胳膊据理力争。我当时在想这小丫头还真厉害！后来她修了我博导的课，我们又遇见了，然后越来越喜欢她，明明身边的位置空着，可是永远一副旁人勿进的模样。你知道为什么她吸引我吗？”
　　柳谭摇头，王思靖接着说：“因为她不喜欢我。我没有输过官司，也不喜欢被女人拒绝。不喜欢，嗯，所以像我这样的个性不会喜欢上先喜欢我的女人，你觉得呢？”
　　柳谭点头，缩着脖子抬头看他，他笑了，摸了摸她的脑袋：“聪明的孩子！下回记得乔落那蠢女人自作聪明做了什么事要先告诉我一声哦！不，任何与她有关的消息都告诉我！谢了！”
　　柳谭在原地点头，王思靖却已经转身离开，她转头看他的背影，笔挺硬朗，很久以前在一次模拟法庭比赛的时候，她坐在看台上看见他站在被告席辩护律师的位置上字字珠玑时，她就深信这是她心中律师的背影，让人信服，让人依靠。
　　她知道他是x大刑诉的研究生，明明已选好别的学校，却毅然决然的改报了x大的研究生。其实她也是他博导的弟子，甚至比乔落还要进一步。她还为了他拒绝了很多师兄师姐和老师提供的机会，选择绕弯到他的律所来上班。
　　那一天，她刚进办公室，他坐在她的位置上百无聊赖的转着笔，他看着她的方向，突然笑得灿烂：“来了！”
　　正当她惊讶的举起手，想问他怎么会等自己的时候，乔落从她的身后走了进来……
　　柳谭摇摇头：这些他不知道，除了她自己谁都不知道！还好还好，没有丢人太多！还好还好，自己现在过得不错！还好还好！
　　“您慢走！”
　　“那改日再联系。”
　　身后传来乔落的声音，柳谭回过头，看见乔落和刚才来律所的人一起向电梯这边走来。
　　乔落送走那个人，脸色却不大好，柳谭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说话。无奈，她默默回到位子上，听话的给王思靖发了条短信。
　　坐到椅子上，乔落的脑袋还是晕乎乎的一片。
　　“乔落小姐，如果你愿意，我们做恋人试一试吧。要知道，他现在很需要你。”
　　“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这么久……”她几近欲泪——需要她她就要出现？可是，又不能在一起，又要两败俱伤？她真的再玩不起了……
　　“他不会的，你也知道，可是除了你，我们再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到底是什么事？自从于木叶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的一切就乱了套！
　　快到下班的时候，王思靖却回来了，扔下一堆案子在她和柳谭这边。
　　“整理下卷宗，这个明天要上庭，乔落你准备一下，柳谭你帮着打下手。”
　　“怎么现在才给我？！”乔落气冲冲的瞪他。
　　“哦，我放在家里忘记了。”他拖了把凳子坐到乔落对面，翻着资料，“加班吧，我给你五倍工资。”
　　“我——”
　　“知道你不稀罕，”他抢断乔落的话，“可是你稀罕的我帮你找不会啊！抛弃你的男人除非喜欢男人，不然我可无能为力，男色不通。”
　　乔落最不喜欢的就是王思靖老是拿这些出来说事，她气愤的把卷宗往桌上一趴，心想自己烦得要命，他还要来找茬。可是转念：这么心烦，还没得事做，又该怎么办呢？想到这里，她一屁股坐下，算为了那五倍的工资吧。
　　夜里，柳谭又自认为识趣的借故离开，她和王思靖两个人在办公室里加夜班。写字楼外灯火绚烂，不眠的夜，人亦是不眠的。

　　她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们相拥在学校的树下，“既然在一起”……当时那一刻的温暖似乎还覆在他的身上，他外套上那淡淡的香气像是有水果的味道。
　　还有浣花大剧院的那个夜里。车半路到了那里，她突然想下车走走，让他停下。
　　夜很静，浣花大剧院外围的灯还亮着，但周围没有一个人。
　　大一的时候她和小易来过这一次。那时正好是中午太阳正毒的时候，她们又是坐了好久的车到的这里。当时，面对这个花重金聘请名家设计，t市地标性的建筑，有“最美剧院”之称的“浣花大剧院”，乔落没有丝毫感觉，除了觉得它很大，剧院前的草坪又绿又软外，没觉得它哪里好看。
　　但那刻的浣花大剧院却让她感到惊艳——亮着的灯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剧院的形状，看上去它就如同一朵盛开在黑夜里的一朵莲花一般，显得圣洁高雅，像是此刻抚在微醺的她身上的凉风，透彻清新，仿佛沁入人的骨子里似的。
　　“浣花本身是一种花吗？”她扯了扯木叶的袖子，问他道。以前她只听说过从《浣花洗剑录》这个书名里看过浣花，都不太了解这个词的意思。
　　“是。”他点了点头。
　　“它长得很像莲花吗？”看着美丽的剧院，她继续问道。
　　“不是的，浣花是一种小白花。”他说道，“你是好奇想问为什么‘浣花大剧院’要建成莲花的形状是吗？”
　　她看着他点了点头，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传说在唐代的时候，浣花溪旁住着一个非常美丽的农家女孩儿，有一次她在浣花溪畔洗衣服的时候，遇到了一位满身恶疮、脏兮兮的僧人。那个僧人看见女孩儿在洗衣服，就请求她将自己满身泥垢的袈裟也洗一下，那个女孩儿美丽又善良，想都没想就欣然答应了。结果，当她将那个僧人的衣裳放入水中时，随着衣服涤荡开来的水波上漂浮起青莲朵朵，最后整条溪上遍是玉立婷婷，香远益清的莲花。而这条溪也应此得名，叫‘浣花溪’。”
　　“哦！原来是这样呀。”她恍然大悟。
　　“想去真正的浣花溪看看吗？”他问道。
　　她摇了摇头，突然记起杜甫晚年就是住在浣花溪边，那里还有个杜甫草堂。
　　“浣花溪就是杜甫草堂那边儿上的浣花溪吗？”
　　“是，他那首‘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就是在浣花溪边做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她感叹道，他低下头微微一笑。
　　夜风很凉，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她的肩上，鼻尖萦绕着的是他的味道，乔落不再觉得冷。
　　她向他依偎过去，双手抱住他，将脸紧贴在他的胸前，低低说道：“你干嘛要这么好呢？……”
　　当然，他不会知道她说了什么，只是回抱住她。这个拥抱是不是很美？在她的心里，就宛如浣花溪上的青莲……
　　“榆木头。”她仰起头，看着他。
　　“怎么了？”他低头看着她。
　　“没什么……很冷，我们回去吧！”她又将头埋入他的怀中。
　　“怎么回去？”然后他问。
　　乔落有些不解，抬起脑袋望着他。
　　“我是说，是走着回去还是抱着回去？”他一本正经的思考说。
　　“当然是走啦！色鬼！”乔落一下跳出他的怀抱，瞪他道。
　　“可你刚刚说要回去，又抱着我，我……”他解释说。
　　“走啦！”她打断他的话，吐了吐舌头，转身向车走去。

　　那个时候多么的好，不知道有后面的事，不会有那个夜里她听到那该死的录音，然后对他讲“走吧，记住是我让你走的，不是你不要我的。你走，再也别回来了，或者不要让我看见、知道，连我身边的人也不要……就像……死了一样……”
　　她不要他留有负担，对她存有愧疚，他赶走她，却不知道，每一句话都扎在她的心间上，刀刀到底，刀刀致命。
　　是她赶走他的。
　　乔落闭了眼，空调“嘶嘶”吹着冷气，像是蛇吐着信子，办公室里明明亮着灯，可是她却还是觉得恐惧，突然，她身上一暖，她立马警觉的睁开眼——是王思靖在她的身上搭了件他的西装外套。
　　也是高档的西装，昂贵的香水，优秀的男人，可是，她怎么觉得这么难受？
　　乔落拿开衣服递给他：“谢谢，对不起，不适合我。”
　　“什么？衣服？香水？还是人？”
　　“全都。”
　　王思靖苦笑，乔落整了整桌上的卷宗，拿起角落的包，准备离开。王思靖跟着她想送她回家，却被乔落拦住了。
　　“这么晚了。”
　　“没事，我打给我男朋友了。”
　　“男朋友？你吗？”他鄙夷一笑。
　　“不用惊讶，就是今天的那位男士。跟你说过，我向来对男人是一眼定位。”
　　“为什么？！”
　　“衣服，香水，还有人。”乔落回头一笑，“怎么样，师兄？这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我学的不错吧？”
　　转身，乔落给藤原林打电话。
　　“在商厦来接我，我加班了。”
　　对方有点迟钝：“什么？……嗯，好的。”
　　走进电梯，她看着外面的王思靖还在原地较劲，合上门，她又对电话那头的人讲：“我答应你，只是想找他问个明白当初能果断离开，不拖泥带水的动力在哪儿？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感情，我只想明白开始以后的生活。”
　　挂断电话，她看着电梯门上印着的女人脸上红扑扑的，最扎眼的，是那嘴巴裂开的宽度。
　　喂！你那么开心干嘛？！